第1章 第 1 章
“沅希……”
“沅希。”
昏暗之中，有人在喊一个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但还是因为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而逐渐醒来。
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
【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指挥养崽我真的圆满了！】
【话说他懂得崽崽需要什么样的感情吗？毕竟他好像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
【但是这次绑架案是他自愿接手的耶！虽然很奇怪他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啦。】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想要一个电子小孩…………没错我也想要嘤嘤嘤，有自我意识的电子小孩光想想就已经萌爆了好吗！想想你只需要隔着网络照顾他，可以一键收拾所有被他打翻的东西，想想他开始学步的时候你只需要坐在电脑前就可以跟上他……但却可以无限吸！】
【想要+1】
【想要+2073】
【拜托，指挥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人类情感好吗！如果他真的想要一个电子小孩才是真的可怕！】
【你们在说什么啊，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是沅教授的儿子吗？】
【？？？？？？？？？？】
【？？？？？？？？】
……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张开，随后又因为刺目的光线而抬起了手。
光从指缝间倾泻着落在浓黑的睫毛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满了迷茫。
【这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本来绿洲在上线之前就有过消息，里面所有建模都会采集人类真实的数据信息，这一点也是为了增加玩家的真实体验，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看上去年纪不大啊，上大学了吗？】
【看官方透露的消息，满十八了吧……希望他可以活下来啊，毕竟是沅教授唯一的血脉了。】
【真不敢相信，教授都作古一千多年了居然……】
【楼上小心点啊！这里可是官方频道！不要随便议论先人！】
“沅希。”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脚后跟蹬在了细软的流动物体上，低头去看，是白沙滩。他伸手抓起一把，砂砾细腻地垂落，被风吹动，不慎进入了那双好奇张望的眼睛。
“啊……”他立刻抬起手背揉眼，眼泪很快从眼睑滑落，瓷白的脸庞看上去有些狼狈和可怜。
“那是沙子，要小心迷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沅希放下手，又挤了一下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沙子，一个一上来就攻击他的家伙，很危险。
【原来被沙子迷眼真的会流眼泪……对不起我也想被迷一下。】
【哈哈哈楼上笑死我了！】
【只有我觉得他好可爱吗！完全是第一次看到世界的样子哎！连沙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呜呜，指挥居然这么有耐心，我真是有生之年！】
沅希睁着一只通红，一只乌黑的眼睛站起来，仰起脸去看天。
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看上去软的不行，他呼出一口气，认真地左右观察，看上去十分谨慎。
海上忽然跃出了一只鱼，沅希立刻盯着去看，然而那条鱼并没有在他观察的地方再次跃起，等到沅希通过出水声去望，它又在另一边出现。
“那是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海鱼。”
沅希发现，自己并非完全不认识这些东西，他的记忆好像被一层雾气蒙住了，通过提示，就可以获得更加深层的信息，比如，他知道鱼是食物，食物则是可以吃的。
这么一想，沅希立刻眼睛一亮，挽起袖口便冲了过去，脚踩在海里之后，他蓦然像是被气泡轻轻地裹了一下，转脸就重新回到了沙滩上。
沅希：“？”
那个声音没有解释他遇到的问题，而是道：“我知道这里对于你也许很陌生，但它应该也带着一点熟悉的感觉，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慢慢找到自己的记忆。”
沅希像是卡顿了一样，后知后觉地仰起脸，问：“我失忆了？”
“可以这么说。”
他又反应了几秒，又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对不起，姓沅居然这么傻的吗……我有点看不下去了，这跟人工智障有什么区别？】
【+1，无爱了。】
【笑死，人家需要你们爱吗？】
【我再来科普一下吧。因为人类的意识被上传还是头一次，哪怕是据说可以承载量子灵魂的图特也需要时间慢慢接收，所以现在的沅希不光没有记忆，而且，大家都知道人类的思想在一瞬间可以闪过无限的信息，为了防止系统超载，在完整破译他的记忆文件之前，系统会适当地降低他的思考速度，并且会及时删除一些可能引起他意识崩溃的想法，这一点在后期的技术上是有望突破的。】
【楼上说的对，我也补充一点，沅希现在所有的生命都来源于流量，也就是说，一旦断网，他就会死去，这对于一个新生命（姑且称之为电子婴儿）来说是致命的。这也是为什么官方会公开这个频道的原因，因为他需要绝对的流量才能存活。如果按照人类正常的思考的话，在闪回信息的时候，不光内存会超载，流量也会大量流失，所以不用嫌弃他反应慢，这是图特为了节省内存延续他生命的作为。】
【呜呜呜我磕头，崽崽太惨了，我现在就去给崽崽充流量！】
【我我我也去了……磕头认错。】
“在这里住下，我会准备一切你需要的东西，直到你找回记忆。”
沅希只能点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但一时却想不出，点完头，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大家有看到左上角的那个绿色进度条吗？我发现他在思考的时候流速会变快，但是发呆的时候好像会变慢。】
【所以崽崽现在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吗……】
沅希的大脑确实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感觉脑子里应该有无数信息，可是却捕捉不到自己究竟应该去想些什么。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当他的眸子刚刚浮起警惕的时候，表情又像是卡壳一样空白，沅希歪着头想了半天，安静了下去。
【我好奇他刚才想到了什么！流量突然之间消失了好多哈哈哈】
【原来人类的大脑真的是超级CPU！突然意识到要好好守护我的脑子】
【所以现在官方等于是在外界帮他搭建了一个超级人工大脑然而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仍然比不过他那个小小的脑壳么……】
【哈哈哈，笑死，所以有些奔着想在网络混吃混喝顺便获得永生的人可以歇歇了，这个技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倒也不是，据说思想比较简单的人是可以扎堆上传的】
不知过了多久，沅希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一个信息，条件放射地仰起了脸：“你好。”
那个声音过了几秒才回复他：“你好。”
“你是谁，你在哪。”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沅希无知的神情逐渐被戒备取代，但很快又失去踪影，仅剩迷惑。
“我在一个可以看到你的地方。”
“你在这里装了监控？”沅希往四周张望，那个声音说：“这不是监视。”
沅希抿嘴，思考又变得缓慢。
那个声音问他：“你好像饿了。”
屏幕左下角代表状态栏的地方已经由绿变黄，这是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表现。
沅希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点头。
又过了几秒钟。
“趁着体力足够，我需要你准备一些东西，去找一些打火石和树枝，稍后可以用来烤土豆。”
毕月乌的指挥舱里，男人手边堆积着战报，目光落在前方的镜像虚拟屏上。
枯黄的枝叶遍布全岛，里面穿着白T与黑色长裤的小人正在忙碌地捡着枯树枝。
事实上，这是一款本该在明年春日里上线的游戏程序，玩家可以通过V装置登陆设备，进入不同于现实的小世界，操纵根据本体创建的虚拟影像养花钓鱼，一比一地体会古地球时代独有的休闲日常，也可以在后期的版本更迭之中，切身感受曾经的时代变化。
换句话说，此刻虚拟屏上的小人本该有人操纵才会动，但现在，他有了自主意识。一个曾经在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因为意识绑架而被困在了里面，他看不到自己的属性面板，看不到版本更新的消息，看不到外置的背包，也看不到程序里的充值通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小岛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
而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可以与之对话的人。
事实上，人类脱离□□之后已经成为一个新的物种，理论上是不需要再补充食物的，但是考虑到未来医疗技术突破，将他的意识重新与身体连接的可能，让他保持人类的生活方式，是非常有必要的。
沅希很快把树枝扔在了一堆，还通过用石头敲击石头而找到了两枚打火石，他抹了抹脸上的清灰，仰起头：“我弄好了。”
没有人回答，但他的脚边却凭空落下了几个土豆，沅希下意识去深究土豆掉落的原理，又卡壳了几秒，抓起来丢在了枯树枝里，笨拙地升起了篝火。
天逐渐暗淡了下来，人迹罕至的荒岛上，只有枯枝燃烧的声音，火光照在沅希有些脏兮兮的脸上，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投下两朵橙色的火苗。
沅希又揉了揉肚子，然后在夜风之中弓起身体，抱住膝盖，眼巴巴地望着火里的土豆。
【我现在一边啃着维生素块一边陪他等土豆烤熟】
【我还在被窝没起】
【哈哈，我们宿舍也都在看】
【说真的，这种野外的篝火体验我还挺羡慕的……】
【+1，就很遗憾，这样一搞，绿洲应该永远不会上线了】
镜像屏幕静静悬挂，书桌前的男人已经另外竖起虚拟的光幕，开起了视频会议。
沅希取出一根树枝拨了拨里面已经烧黑的土豆，阵阵食物的香味被味觉吸收，他皱了皱鼻子，把一颗土豆扒出来，伸手去拿，立刻嘶了一声，被烫的对着手指狂吹气。
他甩了甩手，拿小棍子敲了敲，土豆发出梆梆的沉闷响声，已经烤的烂熟的内部瘪了下去。
沅希又等了一会儿，拿起来在手里颠倒着，剥下外皮，软糯沙黄的颜色映入眼帘，龇着牙啃一口，被烫的眯起眼睛，满口香糯。
“很好吃。”他仰起脸，说：“谢谢姚先生。”
“饱了吗？”
“嗯！”
——您已熟悉绿洲的基本操作，是否跳过这个夜晚，使游戏时间与外界一致？
是。
夜幕里的星子飞速移动消失，然后卡在黎明鱼肚白的天空上静止不动。
与此同时，屏幕下方的后台管理面板上，连续多条消息猛地弹出。
19:31:30：【沅希】吃了三个土豆，并摸了摸肚子，试图与你对话。
19:34:20：【沅希】围着篝火绕了七圈，再次试图与你对话。
19:40:40：【沅希】坐了下来。
20:10:20：【沅希】感觉到了寒冷！
20:13:14：【沅希】试图与你对话！
21:01:12：【沅希】试图与你对话！
警报：【沅希】的情绪波动很大！无法破译%&￥&**）
22:11:12：【沅希】试图与你对话！！！
警报：【沅希】的思考速度超过系统预设值！建议立刻删除无意义的思考冗余以减少内存！
23:00:00：【沅希】试图与你对话！！！！！！！
警报：情绪起伏超过预设值！无法读取……*（*（*%￥￥￥
警报：建议断网重连！
警报：建议断网重连！
警报：建议重启程序！
警报：预设内存已占用百分之三十！
警报：预设内存已占用百分之五十！
警报：预设内存已占用百分之七十！
警报：预设内存已占用百分之八十！建议立刻清理！！
警报：预设内存已占用百分之百！！！！！！！！
警报：预设内存超载！超载运行中！
警报：已经启用备用内存！
警报：备用内存使用速度过快，请立刻重启程序并清理内存！请立刻重启程序并清理内存！！请立刻重启程序并清理内存！！！
警报：备用内存爆满！
…………
………………&*%……&%……&……&……&*&GHGH*(%^%UYT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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