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妖邪乱世开客栈9
因此, 这县令自然不怵奇人异士,除非对方修为已达三重,勉强能从黑山岭逃出。
百姓们看了眼那刀客, 暗自摇头叹气。
奇人异士里能达到三重的不少, 可这人实在是太过年轻, 怎么可能会是天赋秉异之人呢。
香丰村距离永安县并不远,哪怕是走着去, 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县令咳嗽了一声。
师爷接收到信号立刻问堂下三人, 确切的说是那两名容貌出色的女子。
“你们三人是在何处相识的?”
刀客脸色不悦, 沉声问:“这与案子有何关系?”
师爷被刀客眼神弄得心里一紧,很快又镇定下来,“自然与本案有关,不是谁击鼓鸣冤就是受害人, 本案还未被大人判定之前,你们全都有嫌疑。”
何盈静抬起头, 像是被激怒了似的道:“难道会是我害死父母与弟弟的么,那我又为何敢过来击鼓鸣冤, 就不怕羊入虎口么。”
她此举看似是在说气话, 实则是防止县令用这种方法颠倒黑白,反过来将她们抓紧监狱。
县令恼羞成怒:“大胆!”
何盈静见好就收,低下头:“是民女失言了。”
县令顿时被堵得不上不下, 再加上又贪图对方的美貌与身体, 挥了挥袖子,强忍着不悦:“罢了, 本官不与你计较。”
何盈静安静听着, 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害怕的不敢抬头, 唯有谢子钰和宝珠敏锐感知到了何盈静看似平静, 实则隐藏着滔天恨意的情绪。
刀客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何盈静,低声道:“还好吗。”
何盈静点点头。
刀客这才放下心。
小龙脉看着何盈静,语气笃定:“这女子肯定是冤枉的。”
不然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县令盯上的危险击鼓鸣冤,总不能是故意的吧。
千错万错,全都是这县令的错。
大龙脉性格稳重无比,没有妄下断语,“往下看看再说。”
虽不知这天外来客想让它看什么,但它确实被这起案子勾起了情绪。
,若这一切真如这女子所说。
那害了何家上下的堂叔与管家,恐怕会打点钱财与县令颠倒黑白。
只可惜,它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开国皇帝……
大龙脉难以抑制内心的憋屈与被骗的愤怒,他的灵智随着时间不断增长,其实已经意识到开国皇帝当时设定的官印,明显是不利于自己的。
但对方毕竟帮了自己。
大龙脉便想着不再纠结此事,毕竟开国皇帝已经死去很久了,他的心神完全被这个正不断腐朽的国家所牵连着。
国家一旦消亡。
他也会随之死亡。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所谓的恩人才是真正害了他的凶手,哪怕没有对方帮忙将国家与自己接连到一起,他依然能随着时间慢慢进化,最后成为天道。
这些无辜的人类,也不会被皇权所压迫,
他不仅仅是失去了自我和未来,也间接连累了无辜的生命,却连半点帮都帮不上。
开国皇帝精心谋划的这一切目的都达到了。
大龙脉不自觉侧头看向那团灵气,许多疑惑和不解在心里纷呈,最后又深吸口气看向县衙下方。
他既然连几百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场戏的时间了。
一盏茶的功夫到了。
县衙外很快传来脚步声,两名衙差领着三名男子走进来,打头的大约五十左右,胡细花白看起来和蔼又睿智,穿着一身合体的衣服,进来就朝县长跪下喊冤:“县老爷,小人冤枉啊。”
另外两人也赶紧跪下,纷纷也表示冤枉。
县令等三人喊冤的声音蔓延到门外时,才故作咳嗽了一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还不快快说来。”
打头的人道:“回禀县老爷,小人是香丰村的村长,身后的两人分别是被告状谋害何家财产的何家堂叔与管家。”
被点名的两人这才颤巍巍开口。
“小人何大富,叩见县太爷。”
“小人吴庆……”
县太爷隐隐觉得这三人有些眼熟,心下更加有底了,八成也是给他上供的村子,拍下惊堂木指右侧待命的刀客三人:“何盈静,这三人你可否认得?”
跪在地上的三人一听到这名字,不免心里一跳。
他们在来时路上,就已经听衙差说过有个叫何盈静的女人前来击鼓鸣冤,告状何大富和管家谋害家产灭满门的事。
他们当即怀疑这自称何盈静的女人定然是假冒的,目的很可能和他们一样贪图何家财产。
毕竟真正的何盈静……早就死了。
但毕竟是做了亏心事,对方又顶着何盈静的名字出现,他们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方。
一身白衣的女子面带纱巾,看不清具体的面貌,唯独那双眉眼却分外的熟悉又陌生,惊的何大富与管家差点当场失态。
像。
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不是知道何盈静早就死在黑山岭了,他们恐怕真以为对方是何盈静,但她到底与何盈静不一样,那双眉眼沉静又冰冷,不像是何盈静总是眼含秋水,雾蒙蒙到像是蕴藏着无数心事。
何大富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何盈静。
哪怕对方半张脸覆盖着红色鬼面,可另一半脸却可称得上国色天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于是他悄悄将何盈静囚禁在后院,对方那双水蒙蒙的双眼渐渐变得疯狂绝望,干脆联合村长将她带到黑山岭,亲眼看见她被那可怖的黑风杀死,连尸首都没了。
何大富急忙低下头,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
村长同样眼皮一跳,这女子确实与何盈静极为相似,若不是因为他们与县太爷私下有关系,恐怕还真会让这人得逞。
最不济,他们还和黑山岭的黑山妖大人认识,完全可以想办法将这奇人异士带过去灭口。
想通这些,村长很快冷静下来。
反倒是管家藏在袖子下面的手不自觉颤抖着,哪怕知道村长与何大富和县太爷和黑山妖有关系,但依然无法掩盖内心的惊惧。
因为……自称何盈静的女人,确实是真正的何盈静。
他待在何家几十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看着何盈静长大的,哪怕对方戴着棉纱遮住了半张脸,也能一眼看出她真实身份。
可问题是,何盈静已经死了。
难道,对方变成妖物回来复仇了?
可她又怎么敢和奇人异士一起过来击鼓鸣冤,不怕被发现妖物身份么?
尤其是县衙,是平安县龙脉力量最集中的地方,县令完全可以调动官印镇压她。
他必须要戳穿对方的身份。
管家抬起头,开口道:“大人,小人有一件事禀告。”
村长与何大富诧异看向他,似是在不解管家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行事,低声道:“你在干什么。”
管家顿时清醒过来。
他们一行人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戳穿这人假冒何盈静的行为,彻底将何家的事盖章定性为是妖物所害,顺理成章将所有钱财全都收入囊中。
何盈静的身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是真的,也只能是假的。
想到这里,管家很快冷静下来,何盈静就算变成妖物,也只会像生前那样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管家擦了擦冷汗,赶紧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找补理由,“小人在何家呆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这个……自称为小姐的女子,也许是假冒的。”
村长和何大富也装模作样看了眼何盈静,纷纷点头表示这人很可能是假冒的。
“大人不知,何家上下,包括真正的何家小姐是被妖物所害,管家当日恰好出门才逃过一劫,我们又哪里有胆子敢害这么多人。”
县令惊讶道:“哦?”
门外的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相信谁说的话。
县令示意何盈静上前,“村长与何大富几人有村民验证身份为真,他们认为你是假冒何家小姐,你可有话说?”
何盈静目光平静,“民女虽不怎么出宅子,但香丰村还是有不少人见过民女,大人不妨找来香丰村的村民来认人,自能验证民女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语气不卑不亢,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
门外百姓心中的天秤不自觉偏向何盈静,直到村长指着何盈静反问:“那你又为何以纱巾遮脸,谁人不知何家小姐半边脸——”
何盈静倏地掀开面巾,“你是想说这胎记吗?”
美人面与鬼面在一张脸上显得异常有冲击感,县令当场震了震,目光上下扫了眼这张本应该称作极品的脸,心下可惜。
他虽爱美人,却不想日夜与这种脸相对,心底那点怜惜和贪欲彻底消失。
宝珠与刀客担忧的看着何盈静。
何盈静神色越发平静,“这种胎记虽然可以通过颜料伪造,但大人可找人来辨别民女脸上的胎记究竟是真是假。”
县太爷心下不悦,“不必,还是先说何家村被灭满门的事,你可有证据证明是这三人所为?”
何盈静道:“何家之人的尸体仍在乱葬岗,体内有管家下的毒药,可通过骨头颜色来辨别,若真是妖物灭我全家满门,又为何还要用这种凡人之法害人。”
村长三人哑口无言,辩解道:“这、这是因为那妖物用的是妖毒害人。”
何盈静早有应对,“这种妖物又为何害人后消失不见?而何家小姐尸体却不翼而飞,你们又作何解释?”
三人彻底被说的无法反驳,只好看向县太爷连连喊冤。
何盈静看着这三人,以及堂上的县太爷,原本压制心中的仇恨渐渐增加,直到耳边忽然又传来飘忽的声音,“切勿冲动。”
何盈静深吸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她若真当场显出妖物能力,必然会被这县令用龙脉力量诛灭当场,连最后那点魂魄都得消散不说,甚至可能还会连累宝珠与刀客。
宝珠与刀客不知此事,纷纷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何盈静面前,直到何盈静又从中走出来,直视着县令:“大人,民女还有证据,当日何大富杀死何家满门后,因贪图——”
何盈静竟然是打算将自己被何大富囚禁后院的事说出来。
刀客心下莫名一紧。
他深知这世道对女子贞洁极为看重,哪怕何盈静已经化为妖物,但这事一旦说出,定然会流传出来被议论个不停。
他顾不得男女有别的事,迅速拉住何盈静的小臂,用的还是特意缠绕粗布在掌心和手腕的那只手,生怕唐突了她。
何盈静转过头,与刀客那双漆黑眼眸对视,心下涌出一股暖流。
她又何尝愿意将这些说出,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刀客。
只是她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报仇。
“啊——好痛。”
一声惨叫忽然响起,立刻惊的所有人看过去。
何大富躺在地上不断挣扎,身上被一串金色锁链不断抽打着,明明没有皮开肉绽,却痛的几乎恨不得死去。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的不知何如何是好。
县令吓得磕巴起来,手忙脚乱将官印取出,“大、大胆,究竟是何妖物胆敢在县衙使用妖法,本县令数三声,立刻退去!”
他没怎么用心治理永安县,所积攒的官气最多只能调动一点点龙脉力量,也不知能否镇压的住这妖物。
师爷早已钻入桌下,又颤颤巍巍爬出来跑到县令身边,冲刀客道:“此等小事怎么能让县老爷亲自动手,还不快出手灭了这妖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县令的实力,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堂下不知修为几重的刀客。
县太爷也点头,命令刀客,“还不快快动手。”
刀客一动不动。
因为就在刚才,他耳边也传来格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他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他立刻与何盈静交换了一下视线,马上明白那声音定然是前辈传来的。
县衙门外的百姓都吓了一跳,本能转身想要逃离县衙,却发现县衙上方冒出一道金色屏幕,所有人瞠目结舌,既不安又惊惧。
“天哪,这是何物。”
“这……是县衙大堂吗,我看见县令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
门外的百姓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金色屏幕,又扭头看了眼大堂内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逃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安抚力量扩散到全县每个人耳边。
“天元国百姓请勿惊慌,吾此举只想与你们见证此刻一幕,公道与是非自由心证。”
“这……”
百姓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从屋中走出抬头看着金色屏幕,心中虽然有些不安和无措,却又清楚弄出此等妖法之人若真想害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和他们解释这么多。
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县令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慌张喊道:“你还不快快杀了那妖物,来人,快护住本县。”
县令头顶乌纱帽歪斜,将身边的师爷扯到前面当人肉盾牌,挥着袖子让所有人赶紧过来围住他。
刀客仍然一动不动,冷眼旁观这一切。
何盈静完全傻掉了。
她相信那位前辈不会撒谎,也就是说,天元国的百姓都可以通过金色屏幕,看见县衙内所发生的的一切。
这动静是不是有点过大了?
她虽知道前辈实力强大,却不知竟然强大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事实上,谢子钰的实力确实没那么强。
他只是等到何盈静条理清晰戳穿掉了何大富几人的谎言,在加上大龙脉借用官印力量查看了乱葬岗的那几具尸体,发现确实如同何盈静所说,那些尸体是被某种毒药毒死的,有的白骨甚至可以见到凌乱的砍痕。
若真是妖物害人,断不会出现这种印记。
也就是说,杀死这何家上下的人,定然是个力量不太强的普通男性。
小龙脉气愤填膺,“该死的何大富,他竟然害了这么多条人命,简直该死,这县令也该死。”
大龙脉龙眉紧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子钰见状便问缘由。
“此时定然是何大富几人说谎,可有件事说不通,这何家小姐究竟是通过何手段逃走的,又为何回来在此县衙击鼓申冤,她应该知晓此县令断不会公平处理此事。”
说完后,大龙脉似是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龙爪指了指谢子钰,“是你让她来的?”
难怪这天外来客邀请他来此处。
大龙脉语气平静道:“现在可否说明您的来意,我们龙脉目前的困境已经和您说清楚明白了,您帮不了我们。”
谢子钰目光落到下方何盈静身上,又再次落回大龙脉身上,“有关于此世界的结局,你可想知晓?”
大龙脉点头。
谢子钰将原身的记忆化作传给大龙脉,关于那国师蛊惑朝纲,最后又囚禁了无数书生与百姓,盗取龙脉力量等等诸多行为,最后天元国灭亡。
人类彻底成为国师的奴隶,而那些本应该护住百姓的官员全程都未曾想过保护百姓,只考虑到了自身。
唯有几个清官至死都在护着自身封地,睁着眼睛断气而亡。
原身心生不忍,却又感到茫然。
他虽变成妖物,却为那些无辜百姓感到心痛。
“这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也是他付出了代价唤我过来逆转结局,他希望这个世界不要走向灭亡。”
大龙脉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天道,虽然被开国皇帝强行改成了龙脉,但本质上是可以通过规则之力判断这些记忆是真是假。
他心中震撼,喃喃道:“这妖物的心愿竟然不是复仇,而是希望挽救国家与这些百姓。”
一直困扰他许久的事,似是在这一刻终于掀开了纱帘,隐隐抓住了一丝思绪。
“为何会这样。”
小龙脉如实道:“不是谁都能放下仇恨选择保护这个世界的。”
毕竟他已经死了,本质上来说这个世界的走向和他也没有任何关联,一心只想着复仇也是人之常情。
可对方却没有。
谢子钰等他们消化完这些后,又道:“你们可知那何小姐与宝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么?”
大龙脉心中隐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小龙脉不解道:“她们自然是人。”
大龙脉语气艰涩:“错了,她们……是妖物。”他转头看向谢子钰:“天外来客,我说的可对?”
谢子钰点头,将何盈静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中间只略过她被何大富囚禁的事,“按照天元国律法,何盈静完全是无辜受害的一方,是否该判决何大富几人斩立决?”
大龙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龙鳞发炸的错觉,隐隐感知到谢子钰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极为重要且震撼。
也许是天道规则力量在提醒自己。
小龙脉见大龙脉不说话,干脆回答道:“当然要判斩立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语气坚决笃定。
谢子钰又问:“若是受害者死后变为妖物呢,她本是受害者,又从未害过人,也能让凶手问罪斩立决吗?”
小龙脉瞬间怔住了。
对啊……
他不自觉看向下方的何盈静,不知为何这次却能感知到了对方体内的妖力,同时也能感知到对方魂体纯净,明显从未害过人。
她作为受害者前来伸冤,难道就因为她死后变成妖物而无法让凶手问罪了么。
答案自然是不行的。
小龙脉道:“不管何盈静死后变没变妖物,她被害死的事却是存在的,凶手自然也要绳之以法。”
大龙脉闻言却更加沉思起来。
谢子钰又问:“何盈静死后未曾害过人,若是有奇人异士或者官员因她身份除之后快,又该如何判?”
小龙脉呆住:“这——”
他的力量与这永安县相连,这些年一直都是以人类视角看待其他生命的,大多数妖物为了变强去害人,本质上是坏的,自然要除之后快。
可他从未想过有的妖物也是无辜的。
小龙脉想到谢子钰之前提过的那个妖物,还有下方的何盈静,这俩也是妖物,本质上与人类根本毫无区别,尤其是前者,所拥有的品质远远超过大多数人。
这样的妖物也该被除之后快吗。
小龙脉想起自己若没有开国皇帝插手,本应该按照时间演变慢慢成为天道,如今却变成供人类操控的傀儡,忽然觉得无比毛骨悚然。
谢子钰声音缓缓道:“你们若真是天道,本应该对这世间万物一视同仁,可现在却受到皇权刻意操控的舆论影响,不是吗。”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将两条龙脉炸的思绪彻底清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所困惑的是什么。
“没错,我们本应该对世间万物的生命一视同仁的,人都有好有坏,妖物自然也有,杀人自然要偿命,人杀妖亦是如此。”
大龙脉说着说着,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身上的金色鳞片似是变得越发清晰明亮,宛若真正的龙般栩栩如生。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是要挣脱某种锁链,进化成更为深层次的生命,可下一秒,属于天元国的力量再次束缚他,将他又一次拉了回来。
所有的异象彻底消失。
大龙脉心中却愤怒起来,不断扭动着躯体试图挣脱看不见的锁链,小龙脉见状也赶紧帮忙。
天元国的国师忽然睁开眼,心中莫名涌上一丝不安。
“为什么还是挣脱不了,为什么,难道我们要一直受到皇权力量所操控吗。”
大龙脉挣扎力气渐渐变弱,语气越发不甘起来。
就在这时,天外来客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道光芒穿破黑暗照亮了他,
“我可以帮你。”
大龙脉猛地抬起头,“你能帮我?”
谢子钰不说话,直接分散出一部分纯粹灵气缓缓飘到大龙脉身上,似是斩断了一条谁也看不见的锁链。
铮的一声响。
大龙脉仿佛感觉自己身上被束缚的东西减少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弱了,但同时却变得强了。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似是感知到了世间万物的变迁,感知到了除却人类之外,其他生命的力量与声音。
“为何人类一直追杀我,我从未害过人,难道妖物就天生该死吗,这不公平。”
“人类有奇异人士和官员保护,可像我等从人变为的妖物,又该被谁保护,我的命运难不成只能被奇人异士杀死,又或者是被其他妖物抓走当傀儡吗,这不公平。”
“人可通过修炼不断变强,也可通过读书科举获得奇异能力,为何妖物却只能依靠自身天赋力量,修炼之路几乎被断绝,难不成要我真去吃人不成?我不愿,我的玩伴也是人类,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不公平。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质问几乎让大龙脉心神震荡,几乎无法凝固身体,他的思绪渐渐清明,渐渐意识到天道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是公平。
开国皇帝将他变为国脉,本质上就是断绝了这世间的公平机会,导致许多无辜妖物被杀,亦或者是处于极为危险艰难的境地。
包括人类,也因为皇权力量被迫遭受着种种不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前错在哪儿了。
他不该将这世间万物的掌控权交由皇帝手中,哪怕对方行事公平,可本质上还是偏向于人类的。
他看向谢子钰,“作为帮我挣脱与国脉枷锁的代价,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连那个妖物都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唤来天外来客帮忙,那么他自然也要付出某种代价。
“借我天道力量。”
大龙脉很想问对方要这个力量做什么,却又想到对方根本没必要贪图自己的这些东西,不再犹豫,“好,但我也有一些条件。”
谢子钰问什么条件。
“不管你要做什么,请不要伤害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也是被皇权蒙蔽了心智,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妖物也是好的。”
“可。”
大龙脉立刻开放心神,将天元国各地龙脉权限都打开,直到谢子钰调动其中龙脉将永安县县衙发生的事同步转播到各地。
大龙脉自然也可以感知到各地出现的变化,心下震撼,“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龙脉力量完全被皇权所掌控,就连目前已经成为国师的妖物,以及皇帝都无法将这金色屏幕取消掉。
因为他看见国师面色大变。失态到没了维持优雅从容的模样,甚至破天荒跑到后宫正与宠妃厮混的皇帝面前。
“陛下,快用传国玉玺联系京城龙脉问问发生了何事,我为何无法用国师印取消外面的异象。”
皇帝闻言大笑:“爱卿莫急,待朕出去看看。”
他大步跨出奢华无比的宫殿,身边自然跟着最受宠爱的贵妃,两人目光瞬间被皇宫上方巨大无比的异象所吸引。
画面里的人物竟然会动,不仅如此,里面的声音还能清晰穿过来,简直真实到像是真的在发生这一切似的。
贵妃瞥见其中一个穿着官服的县令时,不由得大惊,“皇上,那好像是臣妾的弟弟。”
皇帝一愣,立刻凝神看去,还是没能从这县令脸上瞧出半点与爱妃相似的地方,但这张脸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说不出的熟悉。
国师道:“这异象明显与龙脉有关,也不知是谁有这般能耐在各地弄出此等异象妖言惑众,皇上,此人不得不除。”
皇帝意识到此时的严重性,立刻用传国玉玺召唤京城的龙脉询问一二。
大龙脉将视线转回来,将京城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你究竟打算怎么做,这事关着我如何回应那皇帝。”
倒不是敬畏这皇帝,而是不希望对方用皇权力量煽动百姓,导致原本就飘摇的国家越发震荡。
谢子钰自然知晓大龙脉的想法,道:“你回去便说也不知缘由,只说似乎有什么东西操控了你部分龙脉力量,其他的事皆由我来扛着。”
大龙脉怔住了。
谢子钰道:“待日后你夺回全部力量时,定要公平对待这世间万物。”
大龙脉点头,声音多了一丝感动,“多谢……”
大龙脉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小龙脉握着小爪子扭扭捏捏飞过来,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大龙脉悄悄吩咐过他了,一定要好好配合这天外来客。
谢子钰道:“暂时没有。”
小龙脉失落的哦了一声,谢子钰只好道:“但若有事,一定会告诉你的。”
小龙脉顿时又生龙活虎起来。
天元国各地的百姓,以及奇人异士全都在盯着这异象里的画面,哪怕是不认识永安县县令的,也都通过异象里的声音得知了目前的情况。
原来异象所在的地方是永安县,县令正跳脚命令一位奇人异士解决掉这异象和妖物,偏偏他自己却又躲到师爷身后,丝毫没有半点官员威仪。
“简直是侮辱了其他官员。”
也有人知晓这县令是谁,便没有说话。
奇人异士们心下不悦,心想一个县令也敢命令那明显是三重修为的刀客。
包括刀客的师傅,同样气的拍桌子,“竖子尔敢!”
永安县县衙简直乱成一锅粥,县令不停大喊大叫,最后发现不断抽打何大富的鞭子没有甩到自己身上,顿时恼羞成怒扒开所有人又坐在凳子上,一拍惊堂木:“你虽是奇人异士,也该听我的命令,小心我告到京城去。”
刀客心下不耐烦,又不愿对方牵连到师门,便解释道:“我实力不济,并未感知到任何妖力,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县令听得一愣,立刻拿出自己的官印,用只有一丝丝的官气调取龙脉力量进行感知,果真发现这些东西没有半点妖力,反倒……与龙脉力量如出一辙。
他顿时傻眼了。
同时县令的官印收到了不少来自同僚以及京城的飞书,里面大多都是在询问关于异象的事,询问他此刻是否正升堂审案,同时还有个人正被金色鞭子抽打个不停。
难不成异象里的县官真是他不成。
县令气的放下官印,怒气冲冲来到门外一看,当即大惊不已。
因为天空异象果真和他现在发生的事一模一样,他甚至可以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仰着头,一副看呆的表情。
“该死的,该死的。”
县令连忙用袖子捂住脸走回去,又吩咐其他衙差关上门,“不升堂了,我要回去。”
他丢人丢到全天元国人面前了。
恐怕所有人都看见他刚才害怕到躲后面,连半点官员威仪都没有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京城那些官二代是否正暗搓搓嘲笑自己。
他越想越气,眼神阴冷盯着何盈静三人。
被关在门外的师爷赶紧敲门,提醒道:“大人,那异象里还是能看见县衙内的情况。”
也就是说,他刚才阴恻恻盯着何盈静三人,明显是在想着如何打击报复的模样都被所有人看见了。
说不定连京城的皇帝也看见了。
县令脸色一僵,慌张道:“姐、姐夫,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天元国所有人:“……”
这么没脑子的人都能当官,可见永安县的百姓日子该多么水深火热。
皇帝更是觉得没面子,脸色阴沉无比。
贵妃见状赶紧捡好听的说,总算将皇帝的脸色哄回来,皇帝掐了掐贵妃的脸,似是深情又无奈道:“谁让我最喜欢媚儿了。”
贵妃感动的靠过去,余光与国师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传国玉玺忽然冒出一阵光芒,隐约浮现出一条正游动的金龙,对方的声音缥缈传来,“天远帝,此时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的部分龙脉力量已经不受控制。”
这自然是大龙脉通过玉玺现出化身后的模样。
唯有这样才能与天元帝正常沟通,换句话说,也只有京城的传国玉玺,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天元帝神色不耐,“我不管,这事你必须给我找出缘由,否则这国家要是出问题了,你好不容易积累的一切也都会跟着没了。”
语气丝毫没有半点尊敬,反倒像是在命令属下充满颐指气使。
换做是从前,大龙脉虽心中愤慨,却因开国皇帝当初的恩情选择了忍耐,可今日听着天元帝这种态度和语气,心底的气又被勾了出来。
尤其是旁边还站着那个未来将会毁了天元国,还将他给剥离出来化为自己力量的国师,顿时气道:“没就没了吧。”
天元帝顿时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当初若不是开国皇帝心善将你与国家连接起来,你早就被外面的妖物给吃掉了,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
贵妃借机煽风点火。
天元帝自觉自己才是这天元国最至高无上的人,哪怕是龙脉也得听他的话,仰仗他的鼻息才行,语气越发不客气:“你所有一切都是从皇族这里得到的。”
大龙脉越听越愤怒,忍耐到极致。
偏偏那一直装聋作哑的国师却开口劝道:“皇上,对方毕竟是龙脉,本就与天元国息息相关,还是先消消气吧。”然后转头又对大龙脉歉意道:“实在是抱歉。”
态度诚恳又真诚。
若不是知道这披着人皮的国师其实是窥觊天元国与龙脉的妖物,他还真会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对这国师产生信任,从而被对方阴的连命都没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大龙脉再次选择了隐忍,装作被劝动的模样犹豫道:“但我确实什么都查不出来。”
皇帝听得越发不悦,却又碍于国师在场只好甩袖子,“那就给你一个月时间,与国师好好调查此事,找出幕后之人来见我。”
国师双手恭敬举起,“遵旨。”
等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国师起身试图与龙脉拉近关系,可谁知对方却盯着上方异象,他只好也看过去,心下正将可疑的妖物进行排查,发现无一符合能够做到窃取龙脉的怀疑对象。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别的妖物自然更做不到。
可这天元国又何时出现了比自己还要更强大的妖物呢,对方的目的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夺走龙脉全部力量为己用呢?
此妖物必定要抓来才行。
国师眼底闪过一抹冷厉,面上却保持着温和神秘的笑容。
大龙脉心中冷笑。
笑吧笑吧,以后就得哭了。
天空异象还在继续,之前消失的神秘声音又再次响起,将县衙的案子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一下,“此案还要继续审。”
县令也听到了这话,心下一慌,面上却色厉内荏道:“大胆妖物,竟然如此命令本县令。”
师爷顿时为县令捏了一把汗,若是真把这强大又神秘的妖物惹急了怎么办,可这会儿县衙发生的一切外面都能看见,他又不敢过去提醒县令,只好提心吊胆祈祷那妖物千万别生气。
谢子钰确实没生气,直接道:“既如此,你便在堂下站着。”
县令见妖物没生气,胆子反而更大了,“你竟敢命令我。”
看的所有人心下越发无语。
这县令竟然比刚才还没脑子,那妖物不生气不代表对方脾气好,很明显是后面还有东西等着这县令呢。
但没人会好心提醒县令。
他们对这强大又不知目的妖物感到异常惊惧,也不知当朝宰相级别的官员能否将之斩杀。
宰相府。
宰相穿着一身青袍,神色不喜不怒,“我自是不如那妖物,不知方兄可有把握?”
被叫做方兄的是江湖最大门派的掌门,一身仙风道骨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要飞升成仙了,悠悠然道:“无把握。”
宰相却诧异起来:“你们门派不是为那灭世凶卦寻求生路么,说不定这凶兆就与这妖物有关。”
换句话说,所谓的灭世,很可能就是这不知道想干什么的妖物干的。
“非也。”
方道长实力在江湖门派中并不算强,唯独那算卦能力却极强,尤其是他们门派的老祖宗,甚至可以消耗修为和寿命来预测未来。
就在方才,他收到了门派的消息。
老祖宗看到这天上异象后,当即又消耗了三十年修为与余下所有寿命卜了一挂,竟然是大吉之兆。
原本的灭世结局竟然扭转了。
这一切都与那异象之人有着直接关联,换句话说,对方就是拯救灭世结局的救世之人。
除此之外,老祖宗再也没有卜卦出其他的信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亦或者说,若不是对方并未介意老祖宗此举,否则肯定当场吐血反噬死亡了。
老祖宗当即叩拜,“这天元国就拜托您了,如若有需要,我门派上下必然行令。”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
老祖宗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谢子钰很意外会有大门派帮助自己,再加上对方并无恶意,便没有用灵力攻击对方,但也没办法用灵力帮对方修复受损的身体。
他的灵力暂且无法抵达那里。
更何况,他眼下还有很重要的事做。
谢子钰甩出一道灵力直接定住县令,让对方有口难言,唯有惊恐到拼命眨眼试图求救的举动,才让看异象的天元国百姓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哦?!
那县令居然被定住了!
虽然不知道这妖物想做什么,但这举动真让人觉得痛快。
何盈静耳边又传来前辈的声音。
“将木牌取出。”
她立刻照做。
小木牌看起来其貌不扬,在半空中忽然散发出奇异金色光芒,不含半点妖气,反倒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将所有不适与疲惫都一扫而空。
就在下一秒。
小木牌竟然渐渐化作一道人影,一袭白衣飘至县衙大堂座椅,淡淡金光将他镀上了一层光晕,恍若仙人般入凡尘,惊的所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
仙人……不,那妖物竟然坐到县令椅上,声音平静却又威严:“那便由吾来断此案,如有不服者,可来找我斗法。”
他伸手一招,竟然将县令的官印取来,“一盏茶时间,可通过永安县官印飞鸽传书,过时不候。”
一刹那间,天元国震得安静无比。
堂下的刀客与何盈静瞬间认出前辈是谁,当即也呆住了。
谢、谢老板?!
他们尊敬又敬畏的神秘强大,甚至还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前辈,怎么会是那位会和他们喝茶,还会温柔将干粮送给他们的谢老板?!
宝珠表情都崩了,狠狠吸了口气:“嘶……”
她甚至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和莫名的激动都冒出来了。
好燃啊!
谢老板这是替何盈静撑场子来了么,还搞出这么大阵仗。
简直……
简直是……
她找不出任何词语形容这种心情,如果她知道现代词汇,一定会说:“谢老板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