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衬衫脱一下, 我帮你清理伤口。”
顾碎洲说出来这句话后,沈非秩有种想把他踢出去摔死的心。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沈非秩攥得越来越紧的拳头在动。
良久, 耳边同时响起的一声轻咳打断了沉默的氛围。
“那个……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在听呢?”
沈非秩狠狠闭了闭眼。
再睁眼的时候, 他恢复如常:“抱歉。麻烦帮我们导个航。”
顾碎洲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 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如果再坚持下去,很可能适得其反。
沈非秩看着顾碎洲那张脸就头疼,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 听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又沉着脸返回。
小兔崽子虽然混账, 但身上的伤不假。
他想蹲下来把人背起来, 但想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后背,只得换了种别的方式。
“胳膊张开。”沈非秩面无表情发动号令。
顾碎洲依言照做,似乎猜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沈非秩强行无视他的目光, 撕破裤脚把两只手缠的严严实实,确保右手伤口不会裂开后,胳膊一揽,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严肃道:“不许碰我。”
“哇哦。”顾碎洲浮夸地惊叹,“公主抱哎哥哥~”
“你觉得你像个公主吗?”
沈非秩原本话不多,但跟这家伙在一起,就忍不住想怼他两句。
之前的顾碎洲还好, 他骂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但现在没脸没皮的顾碎洲, 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
顾碎洲双手交叉, 隔着袖口用手腕搂他脖子,避免和他肌肤接触:“怎么不算呢?我长得不美吗?”
沈非秩:“空有其表。公主可不长你这样的嘴。”
“我——”
“闭嘴。”
“哦。”
顾碎洲不气他了,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乖乖举着火把给他照路。
在莱阿普顿的指引下,沈非秩发现这山洞并不算长,就是路口比较多,像个规律有序的迷宫,这里面还有很多人走路留下的痕迹,应该是药田的工作人员也经常来。
他看着旁边坑坑洼洼的石壁,脑袋忽然闪过道灵光,猛地驻足。
怀里的顾碎洲眯起眼睛:“沈哥也意识到了吗?”
沈非秩:“嗯。”
“什么?”两人的对话让莱阿普顿满头雾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沈非秩抱着他空不出手,只能用脚踢了踢石壁,“这些石头很容易被砸下来,不是天然的,是人造。每个路口的顺序大小都很规整,显然是有秩序管理的。”
“而且这里的高度刚巧是普通楼层的高度。”顾碎洲补充道,“木头干到可以点火,地面也没有洞穴常有的赃污垢和潮湿痕迹……莱狗,我之前教过你。”
莱阿普顿想了会儿,惊呼出声:“你说这里很可能是他们内部的办公地点?”
顾碎洲之前给他说,有很多地方的装修都是仿天然,如果这种在装修出现在高科技的建筑内,那这地方很可能比高楼大厦里的保险箱还值钱。
“聪明。”沈非秩夸了一句,“这种地方虽然仿天然,监控也不会少。莱阿普顿,你找一找监控,把有我们画面的全部删掉。记得总控室的自动备份也删一下。”
莱阿普顿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您放心!”
两人谈得气氛融洽,只有顾碎洲很不爽,勒着他脖子逼他转头看自己:“沈哥!是我教的他,聪明的不应该是我吗?”
“多大人了还计较这个?”沈非秩不是很懂他不高兴的点,也没有哄他的打算,腰背一弯,就想把人放下去找找墙壁上的隐藏门或者开关。
但顾碎洲屁股挨到地上了,却还是搂着他脖子迟迟不松手。
“夸我夸我夸我!不夸我我就不让你走!”
沈非秩尽量优雅:“别逼我扇你。”
顾碎洲汪然欲涕:“沈哥,我不像莱狗那样贪得无厌要你夸‘聪明’两个字,我就只要一个‘棒’字就够了,别无所求。”
莱阿普顿:“?”
顾碎洲你他妈礼貌吗?
沈非秩漠然看着他:“一个字?”
顾碎洲狂点头:“就一个字!”
沈非秩满足他:“滚。”
顾碎洲:“。”
莱阿普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非秩顺利把小混蛋僵硬的胳膊从脖子上解下来,拍着身上不存在的尘烟回到过道边。
这里的墙面坑洼那么多,肯定是随机拼凑的。
那么越是有规律有序列的排列附近,就越可能有异样。
果然,在第34块凸起的石头附近,出现了一个凹下去的机械石块。
莱阿普顿说:“沈先生,监控已经找到了,你说的没错,这里监控他妈的比石头都多,我都能全方位看到你们现在的动作。”
沈非秩没觉得意外:“附近没有人看守吗?”
“有,但不多。说来也巧,走近科学是个保密性很强的节目组,今晚开拍遣散了大批非核心人员。最中央的监控台现在被我用虚拟页面覆盖,但撑不了多久,顶多一个小时,你们必须返回。”
“知道了。”沈非秩说,“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墙对面现实的生命活动不超过十个人,但是检测数值不高,说明里面人手比较弱。我核对了一下大数据网,他们的指标附和文书类工作。”
莱阿普顿说话用的公频,顾碎洲也能听到。
他问:“装作工作人员进去呗。莱狗,你说我俩现在扎眼吗?”
莱阿普顿透着监控看了看两人帅绝人寰的脸,沉默两秒:“你等我变相夸你呢?”
顾碎洲短促地笑了笑:“沈哥,怎么办?”
“进去后把人放倒就行了。”沈非秩单脚踢了踢石块,轻描淡写的。
“好哥哥,真帅。”顾碎洲活动了一下身体,等适应了疼痛,晃悠踱到他身后,“但你不能保证,在护着我的前提下不让他们按响警戒装置。”
“你也知道你很拖后腿。”沈非秩说,“你想怎么样?”
顾碎洲没说话,眼巴巴盯着他笑了笑。
沈非秩:“?”
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张了张口,话还没问出来,这个不好的预感就成了真。
顾碎洲单手搂住他,整个人埋在他颈窝,滚烫的鼻息放肆地攻击他的腺体。
同时另一只手按开了身后隐藏门,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我操!什么人?!”
“什么情况?”
“沃日!好浓的信息素!要了老命了快给我拿隔离剂!”
门后的白光在没彻底透出时,顾碎洲让莱阿普顿关闭了电源总闸门,沈非秩顿时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
装作发/情,厮混进去,关电源的动作就显得非常自然了。
不得不说,真是个馊主意。
关键这个混账都不问问他的意见,搞先斩后奏,不给人否决的机会。
骤临的黑暗让众人阵脚大乱。
“我靠我真的受不了了。”其中一个Alpha被同类的信息素折磨得双眼通红,摸黑跌跌撞撞磕的脑袋差点破皮,撑着门把手等同伴找隔离剂。
他现在有点想死:“老哥你怎么回事?!发热期到了还他妈来上班??”
顾碎洲闷笑两声:“沈哥,他在跟你说话。”
他没真咬,只用指腹隔着衬衫用力搓揉了几下,还空出手挡着他后背伤口不被撞到。
沈非秩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凉丝丝道:“不好意思,忍不住了。”
房间内的人已经有很多自觉避嫌去找医生和保安了,只剩下那个Alpha还在等机械爪给他注射隔离剂,闻言有些奇怪:“哥们你有点厉害啊,都这样了声音还这么稳。”
沈非秩心说你差不多得了。
怎么话那么多呢?
顾碎洲乐得趴他肩膀上身体都在发抖,没忍住颤声补充:“佩服吧?我哥就是很厉害,哪哪儿都厉害。”
但那Alpha更震惊了:“我靠,小家伙你更牛逼!你声音也很稳啊!身经百战,练出来的?”
顾碎洲:“……”
蓝星一区去年的数据统计,很多Alpha的素质都比平均值低很多,看来这数据报告不是假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沈非秩一样洁身自好滴黄不沾。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声。
顾碎洲眯起眼睛:“沈哥,你笑了?”
那笑声瞬间就消失了:“你听错了。”
顾碎洲不置可否,忽然胆子肥了起来,嘴唇蹭着他耳朵,故意大声闷哼了一下:“哥……”
沈非秩:“。”
沈非秩浑身僵住了。
“操,打扰了!”Alpha终于注射完毕,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倒不是避嫌,是怕那个信息素很强的同类再爆发,自己扛不住晕死过去。
房间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俩。
顾碎洲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贴着他眼尾,侧头用鼻子蹭了蹭,发现是沈非秩的耳朵。
他惊得四大皆空:“沈哥!你耳朵红了?”
“我没有。”沈非秩几乎没有停顿,否认得不假思索。
他毫不留恋地一把推开人:“滚去找资料!”
顾碎洲不相信,要知道沈非秩从来都是八方不动的老神仙,什么时候用过这么激烈的语气说话?
他凑过去:“我不信!你肯定是有反应了,莱狗快把灯打——”
脖子忽然被掐住。
“顾碎洲。”沈非秩阴冷的声音响起,“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掐死你?”
顾碎洲机灵地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终于见好就收闭嘴了。
但如果灯开着,沈非秩就能看到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惧意,反倒被弄弄的兴味和笑意占据。
沈非秩松开他的脖子,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身子去扒拉书架。
他缓了两口气,又摸了摸耳朵。
万幸。
不烫了。
沈非秩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他下身平平,完全没有冲动。
只是……耳朵红这种东西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是因为顾碎洲那个不要脸的乱哼唧,而是因为他在自己耳边碰的那一下。
他皮肤很敏感,以前在主星检测过,敏感程度比正常人高出173%,是个很可怕的数值。
自那以后,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他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和人发生肢体的直接接触,并不是单纯的洁癖。
包括之前和人的接触,都是尽可能把力道控制在“疼”的范畴内,而不是“抚摸”范畴。
之前对顾碎洲也是,每次肢体接触都很粗暴,生怕一不小心触感微妙。
可惜这些顾碎洲都不知道。
等沈非秩让莱阿普顿把灯打开,他们才彻底看清楚室内的模样。
原本以为山洞里是很多个单独的包间,其实恰恰相反,门有很多不错,但这是一整个空旷的藏书室。
一个空间贯穿全部,怪不得刚刚那些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那么遥远。
沈非秩对着满是文献标本的书架,把顾碎洲唤了过来:“你看这边,是药园创立以来所有药材的产出量和售出量,你找找,有没有十年前的。”
顾碎洲见他脸色一直不好,也识趣儿的没多言。
沈非秩把找东西的活交给他后,一个人琢磨起那些要药草来。
白莳作为帕十弥的特产之一,标本自然不缺,初高中生物课本有关于这种草的资料,但不多。
沈非秩快速翻了一遍文献,经过几轮对比,才知道它是目前对人体信息素分泌影响最大的药草,很多抑制剂和隔离剂用的就是这种。
说到抑制剂……
算算日子,他的易感期应该快到了。
沈非秩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越是强大的Alpha易感期的反应越大,抑制剂使用过猛会产生抗药性不说,还容易伤身,他一般都会硬生生熬过去。
回头得把小崽子赶出去自己单独呆几天。
趁他犯愁的空档,顾碎洲也找到了资料。
“沈哥你看,这个是十年前W.N和药园的交易记录,包括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录都在上面了。”
沈非秩看着他递过来的电子文件:“你不自己看?”
“我不敢。”顾碎洲坦然地笑了笑。
如果放在别的场合,沈非秩可能会绷着嗓音回他一句——“你也有不敢的?”
但现在,他只是原地站了会儿,便接过电子板,二话不说停顿打开来。
密密麻麻的数据拥挤地闯入视线,沈非秩精准地捕捉到他们需要的那一段。
来之前,他已经通过所长查过了当年顾莨审批的所需原材料数目,和眼前的原材料数据相比……
沈非秩轻轻关掉光屏。
“很遗憾,”他说,“数据是完美匹配的。”
那就说明,不管是沈家还是别的谁,都没有造假。
这些都是走W.N的公账光明正大进的货。
顾碎洲脸上表情很淡然。
叫人瞧不出伤心还是难过。
沈非秩主动开口:“还好吗?”
“还好。”顾碎洲弯了弯眼睛,“说实话,不意外。”
要是账本真对不上,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沈非秩没安慰他,晃了晃电子屏:“你发现了吗?”
顾碎洲恍若未闻,一边朝他走进,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喷雾:“沈哥,我发现了个好东西,有助于睡眠,咱偷一点回去吧?”
沈非秩蹙眉:“别打岔,我说的这个很重要。你发现了吗,我们这次行动异常顺利。”
“这种喷雾对身体无伤害,价格炒的比金子还高,我们带一点回去就赚了。”顾碎洲还是不搭理他,等终于站在他身前不到一尺距离,才停下脚步,喊他,“沈哥。”
沈非秩愣了愣,下一秒,他抬起胳膊就朝着顾碎洲手打过去!
但顾碎洲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沈哥没发现自己变得很累很累,身体很重吗?”
他轻松避开沈非秩的攻击,抬手对他口鼻处喷了喷。
沈非秩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瞬间开始晕晕沉沉。
他踉跄两步,膝盖失去力气,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但顾碎洲接住了他。
沈非秩无力地挂他身上,咬牙:“你他妈找死?”
他很少说脏话,这回是真被气到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对这小子的防备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高,没想到刚稍微懈怠,就被阴了一把。
顾碎洲好听的声音泛出零星笑意:“哥你骂脏话真好听。”
他微凉细腻的掌心覆上怀里人的眼睛,柔声道:“哥,睡吧,别抵抗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沈非秩心里想了不下于十种把他千刀万剐的手段。
但这种安眠药比麻醉针还有效,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音节都没发出,意识就陷入了看不到尽头的昏暗。
他晕倒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小混蛋了。
顾碎洲静静抱着他,听着呼吸声逐渐平缓,温声笑了笑。
这人真是,太聪明了。
他发现了吗?
他当然发现了。
从节目拍摄开始,到掉在这个山洞里,简直顺利地不像话。
这种不好的感觉直到进来后所有人都像演排好似的逃离,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一向是个倒霉蛋,就算跟在沈非秩旁边也不见得幸运多少,所以比起运气,他更倾向于有人故意让他看到眼前这些资料。
“莱狗。”
莱阿普顿通过这里的监控把他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但依旧没看懂现在的发展。
不过他信任顾碎洲,所以在顾碎洲对沈非秩出手的时候,他并没有提醒。
听到对方终于想起自己来了,才闷闷应声:“怎么了?”
“去查一下前几天药园的监控,所有的都差,还有管理层的那几个最近都见了什么人。”顾碎洲说,“可能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
莱阿普顿惊道:“有怀疑人选吗?”
顾碎洲不知想到了谁,脸色沉得有些骇人:“有。你先查,他还没有手眼通天到把监控记录全删了的程度,不出意外能有收获。”
“行。”莱阿普顿爽快应下,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又问,“既然有人故意想让你看到,那你们出来应该很轻松。这些又没必要瞒着沈哥,你把他搞晕干什么?”
“我把他搞晕,可不是为了瞒着他。”顾碎洲视线落在沈非秩身上的时候瞬间柔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只是觉得,机不可失。”
莱阿普顿没听懂:“什么?”
“莱狗,监控关了。”顾碎洲说,“从现在开始,不许看监控,去干你的事。”
莱阿普顿还想再问,但顾碎洲不知道怎么精准捕捉到一个摄像头的角度,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隔着屏幕,莱阿普顿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只能答“哦”,分秒没滞留,关掉了监控,然后用耳麦告诉顾碎洲:“好了。”
顾碎洲表示收到。
他摘了自己和沈非秩的耳麦,把人轻轻放到一旁柔软的休闲沙发上趴着,在架子上找出最好的外伤用草药返回,单膝跪在沙发边,从后面剪开了染血的衬衫。
衬衫大面积和肉粘在一起,顾碎洲剪的时候,都替伤者感到疼。
他自己全身多处骨裂,两人一个伤皮肉一个伤骨头,也是绝配。
顾碎洲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上好药,最后用纱布一圈圈绕出漂亮的包扎,还在腰侧收尾的地方系上了蝴蝶结。
等收拾好,沈非秩整个人都干净了很多。
他把防寒衣直接罩在这人身上,目光在他埋进沙发的胸口位置停留了很久。
刚刚缠绷带的时候,手指屡次擦过对方的皮肤,能感觉到胸口坑坑洼洼的触感。
他视线灼灼盯了半天,才声音很小很怯地嘟囔:“沈哥,你之前教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学得很好。”
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对沈非秩不动手动脚,纯粹是出于对恩人的感激和尊重。
但沈非秩一直不让他近身,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不是吗?要不然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放倒。
“对不起啊沈哥,我原本没想这么干的,你放心,我一定争取尽量避免和你肢体接触。”
“沈哥沈哥,我小心翼翼了,你醒来后不要对我生气啊。”
顾碎洲很没有诚意,嘴上好话说不断,动作手上却分毫不犹豫,轻手轻脚把人抱了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神微闪,翘起的长睫毛抖得跟筛子一样。
之前说不敢看电子文档是假,为的是让沈非秩手接触到电子屏上刚涂好的外用安眠药。
但这回是真的有点不敢看。
顾碎洲语文不是很优秀,他在词库里扒拉半天,才长叹出一句:“近乡情怯啊。”
如果沈非秩醒着,肯定要嘲讽他。
想到那人冷声冷语叫他滚,顾碎洲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
啧,自己这个心态好像有点变态,以后得藏着点,不能叫沈非秩看出来。
他从后面揽着沈非秩,脑袋越过这人的颈肩。
还没到视线的最佳角度,余光就被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满满当当占据。
顾碎洲停了下来。
……太明显了。
这道疤,太明显了。
即便被绷带挡住了一些,依旧能清晰地看出形状。
扎在雪白的皮肤上,灼得人眼睛生疼。
他双唇小幅度张了张,手忙脚乱地对着伤疤虚空比了比——
巴掌大小。
尺寸也对上了。
顾碎洲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急切地闭上眼睛,再也顾不得分寸,使劲搓了搓麻木的手指,颤抖着去碰那道疤痕。
纵然已经有八成确定,但当食指熟悉地走过反复很多次的痕迹,还是忍不住酸了眼眶。
“沈非秩,还真是你啊。”
顾碎洲泪点虽然高,但泪腺很发达,是个泪失禁体质,不戳到点上也罢,只要戳到点上去,眼泪说流就流。
他仓促狼狈地收回手,不停擦着脸颊。
激动之余,忽然又觉得好委屈。
当年沈非秩说知道他的名字,还说认识他,了解他,一定会对他好……
骗子!
为什么现在一副刚认识他的样子?
他不相信有人会把同生共死过的伙伴忘记!
顾碎洲小声啜泣着低下头,不停在他颈肩蹭来蹭去,声音喑哑。
“沈哥为什么要瞒着我?”
“沈哥为什么不愿意说认识我?为什么要装不熟?”
“沈哥,我是不是没长成你期待的样子,你对我失望了,不想见我啊……”
顾碎洲越说越委屈,差点哭得喘不上气来。
他甚至都想,如果沈非秩真回他“对,失望了”,他就把人关起来,锁起来,让他好好教教自己,到底希望他是什么样。
什么样都好。
只要他说,自己就一定会改!
顾碎洲浑身发抖,胳膊肌肉线条绷起,看上去把沈非秩搂得紧紧的。
但实际上,他压根没敢用力,某人安稳地睡在他怀里,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到眼泪稍微干涸,顾碎洲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局促地在自己身上把手擦干净,还清理了一下沈非秩脖子上自己掉的水痕。
算了,算了。
沈哥不想认他就算了。
他还没成年,他还能改,沈非秩不喜欢,那改就是了。
总有一天能改到他满意,让沈哥主动认他的。
顾碎洲在心里不停这么想着,脸色好了许多。
“哥,我带你出去,我们出去慢慢来。”
之前的游刃有余和疯狂早已消失殆尽,他把沈非秩扶起来,像对待瓷娃娃一样,一丝不苟帮他穿好衣服。
手在路过伤疤的时候微妙停顿,认真地用食指把纹路再次临摹一遍,最后滞留在十字架最中央。
那里的颜色最深,伤最严重。
距离心脏也最近。
顾碎洲的手从十字伤疤的中心一路向下,握住了这人被裹满纱布的右手,低下头,在他手背虔诚地落下一吻。
是标准的吻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