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美食与味觉（8）
室外, 初春的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密闭的休息室内, 低沉的喘息声碰撞交织。
棕发青年蜜色的臂膀青筋凸起，用力摁压着身下的男人。
男人四肢瘫软在沙发上，及腰的黑色发丝挣脱发带的束缚，凌乱地披散在身后。他紧扣脖颈的衬衫扣子早已被青年扯落, 露出细弱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男人微仰着头, 如墨水般晕染的凤眸氤氲着情动的水雾。
他眼尾微微泛红，似是在竭力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与清醒, 克制泪珠的掉落。
几近破碎的倔强清冷，看得季成川喉咙一紧。
他薄唇叼着巧克力曲奇饼干, 双手轻触蓝瑟细而精致的脚踝。
季成川低俯下身，将饼干递至蓝瑟的唇边。
季成川唇瓣间烘烤过的饼干酥脆香甜，黄油的奶香味令蓝瑟情不自禁地张开唇瓣, 再次迎接饼干的到来。
可蓝瑟的双眸只顾着注视饼干,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身危险的境地。
“唔！”
蓝瑟舌尖接触到饼干的刹那，他清冷的凤眸骤然失神。
季成川轻柔地亲吻着蓝瑟面颊的泪珠, 他粗重有力的呼吸声似近似远。
“哥, 你好甜。”
“哥，让我再抱抱, 再抱一会儿……”
蓝瑟眼前的灯光仿若天旋地转。
他是清醒的，能够感知周边发生的一切。
可他又是晕眩模糊的, 他的大脑像是出现了错误指令无法运转。
季成川在他耳畔的呼吸沉重又灼热，季成川的体温似是火一般地滚烫，足以将他的身躯一同点燃。
身体逐渐攀升的热度, 令蓝瑟的意识不断徘徊于清醒与模糊之间。
蓝瑟不能思考, 只能趋于本能地吞咽着季成川递至他唇边的每一样食物。
不知为何。这里的每一样甜点, 失去味觉的蓝瑟都能尝出个中滋味。
巧克力奶油的醇香湿软, 泡芙的轻薄酥脆，蛋挞滑嫩如豆腐般的芯……顶尖点心师傅制作的、缤纷味美的甜点渐渐充实了蓝瑟的胃。
但最好吃的，不过于季成川如醴泉般甘甜的舌尖。
“哥……哥……哥……”
季成川语气轻柔，可喉间的嗓音低哑犹如噬人的虎豹豺狼，抑制不住本性的贪婪。
“……哥！”
直至季成川最后一声轻唤，蓝瑟咽下口腔中最后一口点心。他空荡荡的胃餍足于食物的安慰，食物化为看不见的暖流游走于他的体内。
冰凉的四肢变得温暖，蓝瑟白嫩的面颊逐渐浮现出一抹醉人的红。
食欲获得满足，他的身体前所未有地舒适与温暖。
蓝瑟仰躺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坐在他身前、裸｜露着精壮上身的青年。
窗外的阳光淡淡地洒入室内。
季成川右手捋了把自己的棕色短发，汗水顺着喉结滚落至结实鼓胀的胸膛。
阳光下，他蜜色的肌肤闪闪发亮。
季成川舌尖舔了舔唇瓣，指尖轻轻地压向蓝瑟的腹部。
他略显沙哑的嗓音迷人又危险：“哥，这回你吃饱了吗？”
意识回归，大脑清醒。
蓝瑟再次望向季成川的目光仍是清清冷冷如霜雪。
可经历过一次主动性的脱轨后，某些地方终究会与从前不一样。
“订婚宴快结束了。”蓝瑟垂下眼帘，冷声道，“我要离开这了。”
订婚宴结束后，休息室会有清洁工前来打扫。
蓝瑟不可能无休止地在这里待下去。
季成川琥珀色的眼眸轻眨，他双臂圈住蓝瑟纤细的腰肢，下巴自然而然地贴在蓝瑟怀中。
“哥。”季成川的脑袋在蓝瑟怀中轻蹭，他毛茸茸的浓密棕色短发触感犹如可爱的小狗，“这么快就走了吗？不要呀，我们再留一会儿吧！”
季成川的嗓音透着满满的恋恋不舍：“哥，你还想吃什么？我再喂给你吃！这里的点心……”
“这里的点心已经全都吃光了。”蓝瑟淡淡道，“让让。”
没了能将蓝瑟继续留在休息室的借口，季成川只好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蓝瑟吃饱了点心，全身却酥软无力。他眉头微蹙，勉强从沙发上坐起，拽过甩落在地板上的西装外套。
蓝瑟发现，他的西装外套和裤子都变得褶皱，内里的白色衬衫袖口和领口的扣子也莫名其妙地丢失了几颗。
至于他束发的黑色发带，更是无影无踪。
罪魁祸首，自然只有一个。
蓝瑟眼尾的余光冷冷地扫过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可怜巴巴盯着他看的季成川。
季成川无辜地眨眨眼，舌尖似是无意般地舔了舔自己的薄唇。
蓝瑟目光一凝。
刚才发生的种种，简直不堪入目。
脱离命轨掌控的肆意，果然难以令他轻易接受。
先前或许是吃了太多的糕点，蓝瑟的嗓子显然有些干涩。
他拿起茶几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红茶，送入口中。
红茶上有淡淡的热气萦绕，闻上去馥郁芬芳、茶味香浓。
然而蓝瑟的舌尖品尝到的红茶却寡淡如水，一丁点的滋味都没有、极其难喝。
尝过美味的糕点，乍然喝到无味的红茶，蓝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但是……
他之前在沙发上的确尝到了这些点心的味道，而且他的舌尖一如失去味觉前的那般敏锐——除了他无法像尝到季成川制作的菜肴那般，与这些糕点共感而已。
蓝瑟以为自己的味觉恢复了，可他现在却又尝不到红茶的滋味。
他的味觉似乎时好时坏。
“哥。为什么盯着茶几看这么久？”季成川靠近他的耳畔，声线低沉，“难道你还没吃饱？要不要我们一会儿回去，我再喂你……”
“喂他”。
蓝瑟的双耳准确地抓住这个词。
蓝瑟倏地看向季成川，墨瞳忽闪。
之前的每一口糕点，都是季成川用手、或用唇一口口地慢慢喂给他吃。
难道，他味觉的恢复和季成川有关？
察觉到蓝瑟看向自己的目光专注，黝黑的双眸似是蕴着一丝清亮，季成川刚刚平静下里的身体不免再次暗暗躁动。
季成川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一双琥珀色的眸闪闪发亮。
哥这般模样，简直是太可“爱”了。
温暖又坚硬地胸膛靠上蓝瑟清瘦的脊背，季成川的双臂不安分地再次揽住蓝瑟的腰际，他低哑懒散的嗓音像是在撒娇。
“哥，你想让我喂你吗？”
季成川的指尖抚上蓝瑟端着红茶杯的手背，探向红茶杯。成年男性白皙修长、没有一丝毛孔的细弱手背与青年蜜色宽厚有力的大掌形成鲜明对比。
季成川被红茶水润湿的粗粝指尖，转而伸向蓝瑟的唇瓣。
蓝瑟其实对季成川提出的建议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一下。
季成川“喂”他喝红茶，他正好可以测试自己味觉的恢复是否与季成川有关……
季成川的指尖抵在他唇瓣的瞬间，似是有一缕淡淡的红茶苦香缓缓漾开。
蓝瑟鸦羽般的睫毛微动。
他好像隐约尝到了红茶的滋味。
季成川感受到指尖与柔软的舌尖一触即分，他琥珀色的眼眸暗下。
樱粉色的舌尖湿润柔软带来酥麻惹人的电流，季成川的双手再一次捧上蓝瑟的面颊，俯身吞咽掠夺着蓝瑟舌尖的每一缕红茶芳香。
淡淡茶香气味萦绕于舌尖之上，仿若解渴的甘霖抚慰季成川干涩的喉咙与躁动的身躯。
季成川的手掌正欲触碰更多，蓝瑟忽然侧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柔顺的黑色发丝遮挡住了蓝瑟大半张清秀的面庞，季成川唯能看见蓝瑟闪动的长翘睫毛。
“停下。”蓝瑟淡声道，“够了。”
经过方才的一次试探，蓝瑟证实了内心所想。
同一杯红茶，他自己喝时味道寡淡，季成川“喂”给他的红茶却醇香馥郁、茶香气十足。
蓝瑟的舌尖轻轻抵在齿间，黝黑的双眸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季成川有助于他的味觉恢复。
但为什么偏偏是以这种方式。为什么能帮助他的人偏偏是季成川？
蓝瑟稍稍解开了一点同性恋的心结，可他的内心依旧还是不太适应季成川的接近。
即使……他的身体早已沦陷于季成川的触碰。
一次短暂的亲吻，足以点燃季成川体内积攒的干柴。
蓝瑟“喝”够了红茶，季成川还没喝够。
不过，季成川到底还是松开了缠绕于蓝瑟腰部的手臂。
季成川紧皱着眉，忍耐体内燃烧的炽热。
蓝瑟犹如清冷的雪山之鹿。季成川只能一步步伪装示弱、缓缓靠近，否则令他垂涎欲滴的猎物便会迈开四蹄快速逃跑，他想追也难以追回了。
可他发痒滚烫的手掌，又怎能轻易忍耐。
蓝瑟正要起身，后脖颈处忽然传来温热粗粝的摩擦感。
从上个世界起，后脖颈一向是蓝瑟最敏｜感的部位。
蓝瑟稍稍恢复力气的双腿骤然一软，身形微晃。
幸好蓝瑟双手及时支撑住身旁的沙发扶手，不然他的身体肯定会再次瘫软在沙发上。
蓝瑟脊背靠在沙发扶手上，他勉强忽视后脖颈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酥麻，他冷眸望向一旁捣鬼的季成川。
蓝瑟还未开口，季成川无辜地笑：“哥的衣领没翻好，我帮你理了理。”
蓝瑟触碰自己的衣领，发现他的确没能将衣领翻好。
蓝瑟眼眸微顿，可他嗓音中的冷意丝毫未减：“不用你理，我自己可以。”
季成川道：“哥，可是你衬衫领口的扣子掉了好几颗。你自己理，衣领也立不起来。外头的风一刮吹得身体冰冰凉……”
蓝瑟直直地看向季成川，墨色凤眸乍然流露簌簌寒气。
这都是因为谁？
季成川似是没看见蓝瑟眸中凛然的寒意，他笑眯眯地将自己掉落在地板上的黑色薄款羽绒外套捡起，披在蓝瑟的身上。
“哥，穿我的外套吧。拉链一拉，全都看不见了。”
蓝瑟抗拒：“难看。”
季成川：“反正订婚宴马上就结束了，我们现在离开也没人在意。难道……哥想被人看这、这、还是这？”
季成川粗糙的手指慢吞吞轻点着蓝瑟微敞衬衫下，细弱的脖颈、精致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漂亮胸膛。
刚刚品尝过美妙滋味的身躯，又岂能轻易禁住季成川指尖的引诱？
身体蠢蠢欲动之际，蓝瑟立马拉紧羽绒服拉链，将他一切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羽绒服隔绝了寒风吹拂，也隔绝了季成川的触碰。
但它上面残留着季成川温暖的体温，就好像蓝瑟被季成川紧拥入怀中似的。
还是让他讨厌。
蓝瑟微冷着脸，转身径直朝着休息室门口走去。
此刻前院，裴屿和季凝的订婚宴刚刚结束。
应酬完一众宾客的裴屿不免疲倦。季凝在前院替他送宾客，裴屿回后院准备小憩一会儿。
他尚未踏上通往后院的走廊，便看见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地从后院走出。
“哥，你走得太快了！我衣服都还没穿好……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呀！”
季成川追着快速走在前面的蓝瑟。他衣衫凌乱，就连鞋都还没穿好，看上去模样有点狼狈。
裴屿脚步一顿。他黝黑的双眸望着蓝瑟和季成川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蓝瑟刚才在前院的订婚宴上消失了半天，原来一直都和季成川待在后院里？
裴屿眼眸微垂，心中滑过一瞬难以察觉的异样。
另外……蓝瑟刚出现在订婚宴上时，也穿着这件黑色羽绒外套吗？
——
老牌高级日料店，初月的某间包厢内。
长发男人坐在沙发上，清冷的双眸凝视着摆放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像是在认真地写些什么。
坐在他身旁、笑容灿烂的青年斜斜地靠在他的肩膀旁，蜜色的指尖捏着寿司，递到他的唇边。
“哥，尝尝这个寿司。”
蓝瑟一口吃下拇指般大小的寿司。
寿司饭咸甜适宜，米饭粒莹润饱满，配上柔软油润的新鲜鱼肉，味道极其鲜美。
倏尔，蓝瑟的眉头微微一蹙。他的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修长的指尖在电脑上快速敲打。
【鱼肉足够新鲜、肉的品质也不错，可寿司米不够黏糯、入口松散，是致命的缺点。】
蓝瑟打完这段话。他的头微侧向季成川，莹润的唇瓣张开，等待着下一份寿司的投喂。
裴屿订婚宴过后，蓝瑟又反复试了几次，确认了他能尝得到季成川喂给他的食物。
而且，他接受季成川“投喂”的次数越多，他舌尖的味觉似是也有逐渐好转的迹象。
比如平日入口寡淡无味的白开水，蓝瑟这两天隐约能尝得出淡淡的甘甜味。
蓝瑟猜测，他多接受几次季成川的“投喂”，味觉应该会循序渐进中恢复正常，他就能完成世界任务、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一旁季成川望着蓝瑟主动张开的唇瓣，琥珀色的双眸暗芒闪过。
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似乎很有效。
自从上次，他们在休息室内的关系取得突飞猛进的进展后，蓝瑟望向他的眸仍有疏离，可蓝瑟偶尔不再拒绝他的接触。
尤其吃饭时，蓝瑟似乎很喜欢他用双手、或嘴唇喂的每一样食物。
他愿意迎合蓝瑟的小“情｜趣”，乐此不疲地投喂着蓝瑟。因为喂着喂着，他们间总会在最后发展成一场足以点燃所有的滚烫烈吻。
季成川将不足掌心一半大的鱼肝酥挞含在唇瓣间，犹如冰淇淋般冰凉的鱼肝抵在蓝瑟的唇齿之间。
蓝瑟含住鱼肝酥挞，他继续在电脑上打着字。
【柔软细密的鱼肝滋味鲜美，挞皮酥脆、入口即化……】
甘美的舌尖滑入口腔，蓝瑟搭在键盘上的双手停顿。
无论是多么美味可口的菜肴，永远都比不过季成川舌尖的诱惑。
蓝瑟不懂。季成川的舌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总能在其中品尝到千变万化、令他欲罢不能的奇妙滋味。
时而像清冽纯净的甘甜泉水，时而像醇香四溢的葡萄酒，时而像柔软弹润的布丁……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比季成川的舌头更好吃、更能安抚蓝瑟挑剔舌头的东西。
轻易令他放纵迷恋，坠入沉沦。
季成川垂下眼帘，琥珀色的眸盯着与他拥吻的蓝瑟。
他右臂圈着蓝瑟的腰，左手轻轻触碰蓝瑟微凸的脊柱。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季成川粗粝的手掌非常熟练地点燃蓝瑟身躯每一处蠕蠕而动的欲｜火，身下男人紧绷的身躯逐渐变得放松且柔软。
季成川轻轻拉开蓝瑟的发带。
蓝瑟及腰的长发散落身后，他身着的衣衫卷起一角、露出紧实漂亮的小腹。
蓝瑟的眼尾，蕴着动人心魄的绯红。
他已然情动。
季成川的舌尖轻舔干涸的唇瓣。
蓝瑟吃饱了，季成川饿了。
季成川的右手手指缓缓从蓝瑟冰冰凉凉的顺滑发丝间穿过，捧住蓝瑟的头。
他俯身向下，眼眸深处涌动着如豺狼虎豹般的贪｜欲。
这两天，蓝瑟不再拒绝他的吻，不再拒绝他的触碰。
这是不是代表着……蓝瑟的心中有了他的存在？
不管有没有，他在蓝瑟心中的地位，肯定是最高的。
毕竟，待人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的蓝瑟也只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就算是蓝瑟曾经喜欢过的裴屿，肯定也比不过他。
季成川的唇瓣正欲顺着蓝瑟的下巴缓缓向下，房间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室内的一片旖旎。
季成川正要无视手机铃声，蓝瑟却一把推开了他。
季成川薄唇微抿，琥珀色的双眸闪过一瞬的不悦。他双臂圈着蓝瑟的腰，下巴靠在蓝瑟的肩膀上。
蓝瑟立刻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哥？”
蓝瑟为裴屿设定了特别的来电铃声，他手机一响就能分辨出打电话的人是不是裴屿。
这时，季成川的唇瓣轻轻地磨蹭着蓝瑟的脖颈。
感受到脖颈处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蓝瑟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的眸冷冷地扫了季成川一眼，示意季成川不要轻举妄动。
手机那头，裴屿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瑟，你今天要去陈医生复诊，我已经在小川家楼下的停车场等你了……”
蓝瑟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钟：“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开始吗？”
季成川听见电话内传出裴屿的声音，他眯了眯双眸，遮掩眼底若隐若现的一缕煞气。
原来蓝瑟推开他，是为了接裴屿的电话？
裴屿笑：“小瑟，我前段时间忙着工作和订婚宴的事情，好久都没来看你了。所以我今天特地抽了时间，想早点过来看看你……”
裴屿正说着，电话那头的蓝瑟忽然轻叫了一声。
裴屿顿了顿：“怎么？小瑟，你现在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蓝瑟的声音：“没什么。哥，我在外面刚吃完吃饭，我现在马上回来。”
说完，蓝瑟挂断电话。
裴屿笑容微顿。他黝黑的双眸沉沉地盯着手中早已熄了屏的手机，神色晦暗不明。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蓝瑟主动挂断电话。
裴屿攥紧手机。
他和蓝瑟认识的十多年来，蓝瑟几乎天天都待在家中、鲜少出门。唯有遇到需要蓝瑟品鉴美食的工作时，蓝瑟才会跟在他的身边一同出门吃饭。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蓝瑟从来都没有单独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吃过饭。
蓝瑟为什么着急挂断他的电话？
蓝瑟和谁一起出去吃饭？
蓝瑟刚才为什么会发出清哑微磁、似有隐忍难耐的轻叫？
……
这么多的问题，裴屿一个答案都不知晓。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黝黑的双眸转而望向车窗外。
裴屿松了松禁锢于脖颈的领带。
似乎在他忙于工作和订婚宴的这段时间里，蓝瑟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掌中之物脱离控制的滋味，着实令他很不舒服。
蓝瑟迅速挂断电话，他清冷的墨眸瞪了一眼季成川。
要不是季成川趁他不备、偷偷朝他的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他也不会在电话里发出那样的叫声。
季成川抓住蓝瑟的手腕，俊朗的眉眼稍显无辜与可怜：“哥。你现在就要走吗？我们还有好几道菜没有吃完呢……”
“裴屿哥找我。我下午还有事。”蓝瑟将自己的手腕从季成川的手掌间抽离，他敛眉冷声道，“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蓝瑟边用发带束起长发，边扫了眼桌上还未动过的菜肴：“剩下的你吃吧。这顿我请。”
听到蓝瑟冷声拒绝，季成川微微垂眸，掩盖眼眸深处涌动的冷意。
他体内方才涌动的燥热与烈火，也被蓝瑟如同一盆冷水的答复浇了个干干净净。
季成川没想到，即使蓝瑟知道裴屿和季凝订婚、和他也有了别样的进展，可他在蓝瑟心中的地位，竟然依旧比不过裴屿。
季成川望着蓝瑟的背影，他搭在沙发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心中的怒火险些将他的理智吞噬。
裴屿的长相身材年龄都不如他，裴屿不会一心一意地喜欢蓝瑟，不会给蓝瑟做菜烧饭，还要依靠蓝瑟敏锐的味觉才堪堪开得了他那个破美食杂志公司……
他到底哪儿样比不过裴屿了？
蓝瑟离开，季成川也没有胃口一个人继续吃饭。
他站起身，扯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对站在门口的蓝瑟道：“哥。我和你一起回去。”
——
蓝瑟失去味觉这件事一旦曝光，对裴屿的公司和蓝瑟的事业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裴屿、蓝瑟、季成川和蓝瑟的心理医生陈医生这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裴屿甚至没有告诉季凝。
越多的人知道秘密，意味着秘密暴露的风险越高。
于是今天，裴屿特地一个人开车前来带蓝瑟去陈医生那里复诊。
裴屿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黝黑的双眸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裴屿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经过先前和蓝瑟的通话后，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关注除蓝瑟以外的事情，他更没有心情看手机。
裴屿只想快点等到蓝瑟上车，然后慢慢地“问”出他这些天所有不知道的、蓝瑟的“秘密”。
蓝瑟在他面前乖顺了十年，听话了十年。
裴屿无法忍受蓝瑟脱离于自己的掌控。
就像他无法忍受自己精心饲养、照料的小猫，最终对着别人投怀送抱。
会让他的心，腾然生起难掩的暗火与愤怒。
裴屿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养的猫，至死都永远只能是他的。
人也一样。
没一会儿，裴屿看到一辆银色轿车从他的车前开过，驶入了不远处的空停车位。
他正要移开目光时，忽然看到两抹他所熟悉的身影从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其中一道身影，正是蓝瑟。而蓝瑟身后跟着的，则是季成川。
裴屿回想起上次在订婚宴后院里看到的那幕，眉头微皱。
怎么又是季成川？
停车场内的蓝瑟似乎注意到了裴屿的车，他转身朝着季成川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着裴屿车的方向走来。
可正是蓝瑟转身的这一刹那，裴屿清晰看见蓝瑟雪白的后颈处那一团明显的嫣红。
裴屿黑瞳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