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外头响雷阵阵, 时不时有闪电在附近徘徊。修长指尖落到她的手背上,低沉嗓音响起,“你这双手, 着实大胆。”
苏暮没有吭声, 知道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故意撩拨地摸了摸他的腹部,掩藏心机道:“郎君可喜欢?”
顾清玄冷哼, “媚主的小伎俩。”
苏暮撇嘴,既然说她媚主, 那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媚主。
她忽地松手,细软的小爪子不安分地往下滑动。
顾清玄忙把她捉住,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老实, 该砍。”
苏暮闷笑出声,又娇又淘气。
顾清玄握住她的手,指骨纤秀, 指甲圆润,因着是婢女, 平时会干活, 自然比不得京中贵女们那般养尊处优。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屡屡挑动他的心弦。
它勾过他的颈脖,捧过他的脸,现如今又揽他的腰,并且还放肆地乱摸。
着实不老实。
书房的门大开着, 宝瓶门那边隐隐传来脚步声。
苏暮耳朵尖, 意识到有人过来, 想要脱身跑路。
顾清玄却偏要把她禁锢, 故意道:“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嗯?”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暮急了,忙掐了他一把。
顾清玄这才松手。
那家伙贼狡猾,得到自由后立马把木托端了出去,边走边道:“这盏饮子太甜,奴婢给郎君换一碗来。”
顾清玄冷哼。
这不,刚走出去就见许诸过来,苏暮露出委屈的表情,许诸好奇问:“阿若怎么了?”
苏暮为了掩饰自己在书房待得太久,小声道:“奴婢手拙,方才郑妈妈说过郎君不喜太甜,却多添了些蜂蜜,郎君不喜欢,把奴婢训了一顿。”
书房里的顾清玄听到她的说辞,不禁被气笑了,没好气走到门口,问:“你俩嘀咕什么呢?”
苏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像见鬼似的离开了。
许诸见他面色不虞,还以为真在生气,忙道:“郎君勿恼,阿若没近身伺候过人,难免不够周到。”
顾清玄斜睨他,露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那女人的伎俩他就早领教过了,还好他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她再怎么变化多端,也休要翻出他的五指山。
落过一场雨,第二日天空一碧如洗。
郑氏伺候顾清玄换常服时,他提了一嘴,说上午要去府衙地牢。
听到这话,郑氏蹙眉道:“那等藏污纳垢的地方,莫要脏了郎君的脚。”又道,“若要审问,提出来便是,何必亲自去?”
顾清玄理袖口道:“若能从中捞出一条人命来,就算是粪坑也得去捞。”
这话把一旁的许诸逗笑了,应道:“不用郎君亲自伸手,让小的去,不怕脏。”
郑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啐道:“马屁精。”
正好衣冠,用过早食后主仆出门前往府衙。
昨日把邱三和丁大郎押送回常州,为了让丁大郎豁出去咬盐商裘家,顾清玄特地差张和把丁老儿送到地牢里跟丁大郎见面。
主仆由彭县令亲自领往地牢,当时丁老儿已经在牢里跟自家儿子碰面了,他把事情原委同丁大郎细说一番,解了他的惑。
见顾清玄前来,人们连忙跪地行礼。
地牢里的父子俩泪眼花花,仿佛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许诸遣退闲杂人等,搬来椅子供顾清玄就坐。
昨日下过雨,牢里格外阴暗潮湿,就算外头的太阳热情似火,里头也冷津津的,令人极不舒服。
二人走出牢房,丁老儿道:“苍天长眼,那仵作邱三翻供,我儿总算是盼到头了!”说罢朝顾清玄磕了三个头。
丁大郎也很是感触,抹了把泪道:“草民本以为这世道坏了,不曾想还能窥见一丝天光,小侯爷心慈,请受草民一拜。”
他是从内心深处敬重眼前这个年轻人,恭恭敬敬行大礼叩拜。
顾清玄心情复杂。
这桩冤案丁家原本是无辜者,却无端受了这般磋磨。
这原本是朝廷的失责,他却反成了救世主,不免感到滑稽荒唐。
亲自把丁大郎搀扶起身,顾清玄慎重其事道:“现如今仵作翻供,证明了你的清白,你以后无需畏缩,只需陈述实情便是。”
丁大郎神情激动,“草民害怕,害怕家中四口遭难。”
顾清玄回到太师椅上,“有我护着,不怕。”又道,“你在这桩案子里不用但任何责,裘五郎欺辱你妹妹,你上前与其争论本是人之常情。他在争执之下突发癫痫猝死,是他自己的因果,怨不得你。”
丁大郎:“草民当真能顺利脱身?”
顾清玄正色道:“能,不过……”
丁大郎紧张问:“不过什么?”
顾清玄:“据我朝律令,奸-淫-妇女者判流徒,若受害者十岁以下,则绞。现在裘五郎已经身死,无法追究,你妹妹受的委屈只能由裘家赔付钱银与你们补偿。”
丁大郎沉默。
顾清玄继续道:“我要查盐政,你们作为灶户与盐商有接触,也清楚私盐往来。
“灶户私售余盐触犯了我朝律法,现在我要你们把裘家拖下水,把私盐一事捅出来,就问你丁大郎有没有胆量敢去捅这个篓子?”
丁大郎眼皮子狂跳,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父亲。
丁老儿忧心忡忡道:“我等触犯了律令,理应问罪,只是草民有不情之请,可否把罪责担到草民的头上,莫要牵连到妻儿?”
顾清玄:“老人家只管放心,你们作为自主告发者,朝廷会给予宽宥,罚些钱银便可大事化小。”又道,“我会做主替你们从裘家拿到足够的赔银来堵这个窟窿。”
得了他的话,丁老儿悬挂的心才彻底落下。
丁大郎咬牙道:“草民这条命是小侯爷捡回来的,既是如此,便依你之意,告发裘家行销私盐之事。”
顾清玄点头,“明日我会开堂审理这起案子。”
双方就明日提审一事细说一番。
待该说的都说清楚后,顾清玄同北府营的人打招呼,再三叮嘱他们邱三和丁大郎的重要性。
一名绰号叫燕大毛的兵蛋子提起昨晚的经历,说傍晚已经有人来打探过了,想必今晚热闹不已。
许诸忍不住插嘴道:“那帮人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府衙当成自己的家了。”
顾清玄斜睨他,不答反问:“常州是他们的窝,我在他们的老窝里造事,岂能容忍得了?”
许诸:“……”
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清玄又细细交代了一番才离开地牢,随即同县令彭万全商议明日的提审。他是常州的父母官,这起案子又发生在当地,理应是主审。
顾清玄则是陪审。
彭万全没得办法,只得应允。
先前裘敬之想把邱三除掉,以绝后患,哪晓得地牢被看管得严严实实,一点空子都没法钻。
不仅如此,他还得知消息,明日提审这起案件,顾清玄是陪审。
眼下邱□□水,又无法除掉他这个祸患,裘敬之清楚地意识到这桩案子只怕是压不下来的。
不过他不怕这茬,他怕的是顾清玄查这桩案子背后的真正目的。
见他如坐针毡,裘大郎担忧道:“事已至此,丁家的案子只怕无法遮掩,当务之急,儿以为,我们应该召集盐商议应对之策才好。”
裘敬之点头,“你去罢。”
这夜终究是个不眠夜。
第二日提审丁家案需着正式官服,平时顾清玄都是着常服的多,郑氏替他换上绯袍,配银鱼袋。
整理鱼袋时,郑氏说道:“兴许再过两年,郎君就能配金鱼符了。”
顾清玄抿嘴笑道:“四品以上才有资格配金鱼符,我这才入仕多久,哪有那么快升迁。”
郑氏:“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这回的差事办得漂亮,天子一高兴就提拔了上去也说不定。”
顾清玄:“借你吉言。”
要知道四品是多少官员一辈子都渴求不来的升迁,大多数人干到致仕能爬到五品就已然不错了。
通常能爬到四品以上的官儿,要么身家背景雄厚,要么就是才干卓越,总得占一门儿。
像顾清玄这类世家子弟,多数都是靠着祖辈庇荫,用家族关系谋求一个清闲点的职位便罢,真正能靠自己出头的少之又少。
毕竟他们这群人从出生就已经站在巅峰了,这是平民百姓没法跨越的阶层。
若是在战乱时代底层人还能上战场拼军功,而今太平世道,唯有通过科举才有机会一步步攀爬入仕。
按说顾清玄压根就不用跟读书人挣,偏生顾老夫人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她悉心栽培的孙子到底有没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本事。
事实证明顾清玄不负众望,硬是凭实力从科举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京中世家子弟里的楷模典范。
顾老夫人无比得意,河东裴氏经六朝而不衰,他们这群人能立足,总是有原因的。
她对他寄予厚望,因为他的才干远远甩开了老子忠勇侯一条街。
如果说忠勇侯靠的是左右逢源的交际应酬在京中站稳脚跟,那顾清玄必定是凭个人才干获得天子认可嘉赏的。
哪个能走得更长远,不言而喻。
今日提审丁家案,常州城的百姓听到风声皆跑到府衙门口围观。因着裘家又是七大家里有头有脸的,人们对他家的八卦兴致更是浓烈。
正门那里已经围堵得水泄不通。
上回郑氏得了苏暮做的绒花,觉得她手艺甚好,这回出钱银委托她再做两朵,还额外给了一百文的工钱。
苏暮有这个兴致,接了这差事,恰巧朱婆子带司英出去采买,便同她们一并上街。
朱婆子爱凑热闹,听苏暮提了一嘴,从许诸口里得知顾清玄今日会审案,便兴致勃勃前去围观。
府衙离顾府不算太远,待她们过去时已经开堂了。
朱婆子肥壮,走到水泄不通的门口把众人掀开,要挤进去。
人们自然不乐意。
她立马拿出侯府的架势来,边掀众人边道:“都让一让,今日我家郎君审案,替丁家伸冤,让我进去瞧一瞧。”
人们听她这一说,全都露出怀疑的表情。
有人问道:“你哪家的主子到这儿来审案了?”
朱婆子得意道:“咱们小侯爷,不信你往堂里瞧,是不是有一个穿绯袍的官儿,生得贼俊的那个。”
她这一说,还真有人瞧见了堂里的情形。
一妇人八卦道:“彭县令下方是有一个穿绯袍的!”
朱婆子:“那就是我家小侯爷,是专程来替丁家伸冤的,你们赶紧让一让,让一让。”
人们见她穿得体面,又说得头头是道,勉强信了。
朱婆子硬是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来,司英和苏暮跟在她身后挤入进去。
不曾想许诸也站在栅栏前围观,朱婆子喊了他一声。
许诸扭头看到她们,诧异道:“你们怎么来凑热闹了?”
朱婆子应道:“出来采买,听到苏暮提起这茬,顺道过来瞧瞧。”又道,“许小郎君不是跟在郎君身边的吗,怎么也在这儿看热闹了?”
许诸:“正堂后头只能听,不能看,还是这地儿好。”见到苏暮,心生好奇,“郑妈妈允你出来?”
苏暮:“允了的,我出来给她采买做绒花的物什。”
边上的人们对堂审的官儿好奇不已,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很熟络的样子,忍不住八卦询问。
朱婆子来劲儿了,唾沫星子横飞,“我家郎君状元之资,且任中书舍人一职,乃天子近臣。
“喏,你瞧,就是穿绯袍那个,生得贼俊。”
堂上的顾清玄一派威仪肃穆,跪在下面的邱三正战战兢兢陈诉自己受贿的过程。
门口的众人纷纷唾骂邱三以职谋私,白害一条性命,简直丧尽天良。
彭县令头大如斗拍惊堂木,大声道:“肃静!肃静!”
稍后证明裘五郎有癫痫病史的证人陆续上堂作证,一名是裘家的仆人,另一名则是曾跟裘五郎诊过病的大夫。
面对数起指认,盐商裘敬之死不承认。
顾清玄似有懊恼,厉声质问道:“我且问你,邱三仵作行当,一年不过八两银子月奉,他从何处得来的钱财于开春在昌平购得商铺民宅,共计一百五十二两八钱。
“这笔钱银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话把裘敬之问住了,一时答不出话来。
顾清玄做了个手势,差役立马把邱三购置民宅商铺的地契呈上来示众。
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仵作行当不仅地位低贱,且得来的酬劳也甚为微薄,是上不了台面的活计。
邱家只是最底层的百姓,一家老小全靠邱三养活,根本就没有其他营生来源,忽然购置商铺民宅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偏偏裘敬之是个硬骨头,还不服气狡辩,彻底把顾清玄惹恼了。
他是文人,讲究的是以理服人,硬是拿出真本事在堂上一条条与裘敬之辩理,口齿明晰,态度严正,冷峻面容上皆是律法严明,不容亵渎。
在底下围观的苏暮似受到堂上激辩气氛感染,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那男人到底学识涵养底蕴扎实,头脑清晰明理,每一条质问都击中要害,把跪在地上的裘敬之问得吞吞吐吐,无法作答。
那一刻,许是慕强心理作祟,她爱极了男人咄咄逼人的态度与不可侵犯的凛冽庄严,以及维护律法时所展现出来的正气凛然。
这不,边上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司英偷偷拉了拉苏暮的衣袖,娇羞道:“咱们郎君好俊!”
苏暮亦是心潮澎湃。
先不论立场,至少在这一刻那男人是极具个人魅力的。
底下的人们窃窃私语,一边觉着这起案子有看头,一边觉着那袭绯色委实招眼,纷纷议论起样貌来。
有妇人热议道:“那郎君眉眼生得真好,这样俊的郎君,只怕得王公贵族才养得出来。”
还有人问:“不知婚配了没有?”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话题完全走偏了,全是议论顾清玄样貌和身家背景的,前头的许诸不禁皱眉。
这是来观热闹还是来观俊郎君的?
妇人都爱八卦,朱婆子同她们吹捧,激动道:“历经六朝而不衰的河东裴氏你们听说过吗,我家老夫人可是裴家长房的嫡长女,那等门楣教养出来的状元郎,岂是咱们这些小民见识过的?”
这话确实唬住了不少人。
堂上的裘敬之方才嘴硬,接连被质问答不出话来后,便选择沉默。
这回顾清玄先礼后兵,直接命人用刑。
裘敬之年纪大了受不住刑供,也是被唬住了,连忙老实交代他贿赂邱三的实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家儿子无端病发身亡,便把气撒到了丁大郎身上,非要让他替裘五郎偿命。
于是才有了使钱银买通仵作坐实丁大郎杀人的罪证。
得了他的供词,顾清玄又追问:“昌平县令朱兴荣可得了你的贿赂?”
裘敬之没吐实话,想保朱兴荣。
堂下的人们本以为这桩案子应该算水落石出了,哪晓得峰回路转,得了清白的丁大郎忽然当场告发裘家行销私盐一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哗然。
裘敬之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忙替自己辩解一番,场面顿时吵嚷混乱起来。
彭县令头大如斗,拍惊堂木休堂,稍后再审。
门口的许诸道:“这会儿郎君休堂,我先进去了。”
朱婆子点头。
她们还要办正事,也没继续围观,便散了去。
路上司英兴致勃勃同苏暮议论,觉着自家郎君清正威严,很是了不得。
苏暮也赞许道:“能为民请命的官都是好官。”
今日她算是对顾清玄刮目相看。
下午接近傍晚时分主仆才从外头归来,顾清玄忙碌了一日,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郑氏备了解暑的饮子来。
顾清玄摘下幞头,许诸接过。
他自顾到铜盆前净手,许是还有事,吩咐小厨房传膳,结果没用几口就撤下了。
梳洗沐浴后顾清玄到书房看白日里拿到手的供词,今日丁大郎告发裘敬之行销私盐,所谓私盐来源,一是灶户监守自盗,比如丁家的情形。
通常售卖给官府的为正盐,正盐质优,但制盐过程中总会产生些许质地差些的余盐。
像这类盐的价格就要低廉些。
按律法规定,灶户是不能私自处理余盐的,需按官府规定降价转让给盐商。
作为盐利最底层的灶户,每日辛劳所得的报酬极其低廉。
在这种前提下难免会滋生出灰色收入,那就是偷偷把余盐,甚至正盐积攒起来脱手给盐商或外面的其他私贩,以此谋取额外的利益。
二是盐商的行销区域都是划分明确的,但有些地方的盐质供应差,且因运输等原因导致稀缺,从而促使私自开采井盐或私盐贩子偷偷贩卖过去抢占市场。
人们见到盐质不错,价格还便宜的自然愿意采买。
三是官盐定价问题,早几年并没有一斗盐110文的官方约束。
之前朝廷行使的是从灶户手里以十文一斗收购,转手给盐商110文,其中包含了盐课,盐商无需额外交税。
盐商要从中获利,贩卖到百姓手里的盐价坐地而起,一些地区是150文每斗,一些地区则是200文甚至更高。
这番操作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朝廷意识到光收课税不顾百姓死活的严重后果后,对盐政进行了改革,统一定价110文每斗,就算区域不一,上浮也不能超过120文每斗。
其中商人缴纳盐课占六成,其余四成则是他们的利润。
虽然利益大大减少,但因着是全国垄断性行业,且还是百姓每日所需之物,故而利润仍旧可观。
然而更可观的却是私盐操作。
只要把盐官们喂饱,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你就能从灶户手里获得不需要缴纳课税的私盐。
用官盐做掩护私下处理私盐,哪怕价格便宜些,也会因为没有课税而赚得盆满钵满,故而盐商几乎个个都肥得流油。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获得良好的名声。
百姓愿意购买比官价低廉的私盐,对这群人非常推崇;上头的官员被这群人喂饱,对他们的态度和蔼可亲;遇到天灾年这群人再做点善事,便可笼络人心。
他们在民间的威望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官府的威慑。
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而现在顾清玄要干的就是杀鸡儆猴,把整个盐政彻底改革。
这项任务是非常艰巨的,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甚至京中也会受到影响,哪怕是皇亲国戚,但凡牵连其中,都难逃伏法。
能把差事交到他手里,可见天子对他的器重与信任。
这绝非心血来潮,而是筹划许久的预谋。
现在顾清玄以丁家案为导火索,搅动风云,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在他伏案查看供词有没有纰漏时,一道敲门声响起,原是苏暮得了郑氏差遣送来参汤提神。
顾清玄头也不抬。
书房里灯火通明,照得亮堂堂。
那男人伏案于书桌,青丝松松挽到脑后,外衫里只穿了一件松垮的寝衣,正提笔审阅。
苏暮把参汤送上前,说道:“郎君辛劳,郑妈妈差奴婢送来参汤给郎君提神用。”
顾清玄“唔”了一声,“搁到一边。”
苏暮依言把参汤放到一边。
顾清玄似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许诸说你今日去府衙观热闹了?”
苏暮点头,应道:“朱妈妈也去了,郎君在堂上好生威武。”
这话把顾清玄逗乐了,视线从供词上收回,放下笔,把供词收到一旁,饶有兴致问:“怎么个威武法?”
苏暮两眼放光,拍马屁道:“郎君口齿伶俐,连翻质问盐商的那番话引得百姓们拍手称赞,奴婢也觉着好生了不得。”
她说话的语气里充满着崇拜,小表情里浮现出孩子气的仰望,彻底满足了顾清玄的虚荣心,很是受用。
见他面色愉悦,苏暮心知马屁拍到位了,继续吹捧道:“郎君穿官袍的样子俊极了,一身威仪,百姓们都问得是什么样的身家背景才能养出这般厉害的人物来。”
顾清玄明明知道她那张破嘴最会哄人,还是听着欢喜,问道:“你是真心夸我,还是说违心话来哄我?”
苏暮立马道:“自然是真心话了,奴婢就觉着只要是为民请命的官都是好官。
“郎君为丁家伸冤,质问那盐商简直大快人心,奴婢在外头听着都心潮澎湃,百姓们也是交口称赞。”
顾清玄抿嘴笑,连眼里都装满了笑意,抬了抬手腕,朝她招手道:“你过来。”
苏暮依言走上前。
他揽过她的腰身,本是要把她揽到太师椅的空隙位置与他同坐。
哪曾想那女人胆大妄为,居然故意不小心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顾清玄:“……”
很好,很有上进心,胆子也够肥。
苏暮脸皮贼厚,硬是装作会错意坐他的大腿,试探他纵容的底线。
顾清玄收拢腰肢的手略微用力,斜睨她道:“胆儿越养越肥了。”
苏暮俏皮地环住他的颈脖,歪着脑袋,附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撩人心扉,“那也是郎君纵的。”
这话把顾清玄气笑了。
苏暮亲昵地蹭了蹭他,像奶猫似的讨饶,“郎君忙碌了一日委实辛劳,奴婢给你揉揉肩解解乏。”
她这般热情讨好,他很是受用。
松开她后,苏暮走到太师椅后揉他的肩。
力道不大,跟挠痒似的。
起初她还老老实实,结果不一会儿揉着揉着就滑到了寝衣里。
顾清玄捉住她的手。
苏暮从身后探出脑袋,在他扭头警告她时,忽地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顾清玄:“……”
她真的很会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