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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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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挑衅, 顾老夫人选择了无视,就不信他敢翻了天。

“天色也不早了,文嘉明日还得上值, 早些回去歇着罢。”

顾清玄“嗯”了一声, 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寿安堂。

夏季外头还有地气,走出院子热风扑面而来。

屋檐下亮起了灯笼, 照亮了暗下来的天色。

顾清玄仰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许诸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 主仆二人缓步回永微园。

路过水榭时不少萤火虫到处飞舞,顾清玄仿佛被它们迷了眼,顿足看了会儿。

许诸停留在一旁, 不敢催促。

一只萤火虫作死往他面前飞过, 顾清玄挥了挥袖子, 那萤火虫落到衣袖上, 他又抖了抖,试图把它抖落,结果它抓得牢,在轻薄纱袖上一闪一闪的。

顾清玄把它捉到手里,抓了回去。

回到永微园后, 他把那只倒霉的萤火虫扔进了宫灯里,并把两头密封住,防止它跑出来。

纪氏见他还有心思玩弄宫灯, 心里头不禁有点发慌。

伺候他洗漱后, 顾清玄穿着寝衣坐在桌前看那只宫灯。

室内烛火熄灭, 只留宫灯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那宫灯由绢纱所制, 它小小的身影孤独地在纱面上爬行, 尾端的光忽明忽灭。

顾清玄就枯坐在桌前看它, 连眼都不眨。

如果苏暮是只萤火虫,他铁定把她捉来关进宫灯里,叫她一辈子都别想脱离这牢笼。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跑出去了,并且还成为了他人妇。

想起顾老夫人的警告,顾清玄心里头翻涌不已。

明明是他的女人,偏生嫁出府去了,叫他白欢喜了一场。

若说心里头没有恨,那肯定是假的。

然而他却不能怪罪别人。

他的阿娘夹在他与寿王府之间难做人,做主把苏暮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

苏暮哭求嫁出府也是因为寿王府容不下她,害怕日后被磋磨,这才寻了退路。

寿王府的姑娘容忍不下他房里有别的女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那般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所有人都有充分的理由,唯独没有人顾虑过他的感受。

他的阿娘可以背着他行事,他的女人也可以背着他嫁人。

她们都有充足的理由和各自的难处。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人妇,不能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忤逆,更不能去纠缠有夫之妇。

顾清玄忽地在黑暗里笑了起来。

那时他望着宫灯里的萤火虫,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虫子。

而宫灯,便是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它们叫孝悌忠信,叫礼义廉耻。

当天夜里他戴着鬼脸面具,抱着那盏宫灯在耳房里睡了一晚。

翌日晨钟声响起,顾清玄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夏日昼长夜短,天色已经大亮,他茫然地望着窗外的白昼,隔了许久,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府了,而非在雍州。

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那床窄小,他睡得腰酸背痛。

顾清玄披头散发地看手里的宫灯,萤火虫还在呢。

他把它丢到一旁,揭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那张脸明明生得俊,此刻却垮着,活像谁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似的,刀都砍不进去。

他起身走到更衣室,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那副鬼样子,寝衣乱七八糟的,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又狼狈。

顾清玄差点认不出自己的模样来。

曾经意气风发的郎君,此刻活脱脱的深闺怨妇,一脸戾气。

他明显被自己的鬼样子刺激到了。

那男人不可思议地走近铜镜,捏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真的很像深闺怨妇,悲惨、怨恨、眉宇间充满着阴沉的戾气。

这全完不符合他的君子形象。

二指把嘴角掰开,露出僵硬的笑容来,牙齿白森森的,看着有些唬人。

男人骨子里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这般颓丧,他昂起高贵的头颅,想着那女人既然能背着他嫁人,对他也没多少真心。

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何必对一个他人妇耿耿于怀呢?

这般宽慰自己一番,顾清玄收拾心情,把阴霾掩藏,开门唤人来伺候自己洗漱。

纪氏和柳婆子其实早就候着了,却不敢打扰他,听到他喊人,这才把铜盆送进房。

顾清玄跟往常那般,除了眼下泛青,有些疲倦外,看不出异常来。

柳婆子伺候他更衣穿常服。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朝会或面圣,京中的官员上值多数都是穿的常服,而非正式官服。

时值夏日天气炎热,常服多为纱制,穿到身上轻薄透气。

纪氏为了缓和气氛,同他说了些家常。

顾清玄和颜悦色应付,有时候也会笑,好似房里根本就不曾有过苏暮这个人一样,根本就窥探不出他的心思。

伺候他穿戴整齐出去,二人不禁生出些许错觉,昨日像是梦境般,压根就不存在过一样。

待顾清玄主仆出府去上值后,纪氏才进耳房收拾,发现妆台抽屉里丢着断裂的梳栉,想来他还是生气的。

之后几天顾清玄跟往常一样,行为举止平常,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不仅寿安堂会关注他的言行举止,映月苑那边也是天天询问。

纪氏每日同婆媳汇报顾清玄的饮食起居。

二人听后对视一眼,顾老夫人默默掐念珠道:“上回我曾同他说过利害关系,他应是听进去的。”

盛氏稍稍宽心,“若是听进去的就好。”

纪氏道:“奴婢这些日小心翼翼,生怕出岔子,小侯爷就是才回来时心里头不大痛快,之后便淡了许多,也会同奴婢等人说笑。”

顾老夫人点头,“才开始谁都不会痛快的,待时日久了,自然会淡忘掉。”

盛氏好奇问:“那这些日你们可曾提起过苏暮?”

纪氏摇头,“不敢提,怕他心里头厌烦。”

顾老夫人:“多过阵子,他愿意提及,自然会提起。”

盛氏彻底放心了,看向顾老夫人道:“幸亏有阿娘在,能压得住他,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顾老夫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以后行事长长脑子,你背着他行事,任谁都会不满,更何况是他自个儿从常州带回来的女郎。

“人家大老远带回来,结果一转身就被你给嫁出去了,你说他能不恼吗?”

盛氏撒娇道:“往后我不敢了,什么都听你的。”

顾老夫人提醒她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但凡涉及到寿王府的事,你最好多商议商议再行事。”

盛氏连声应好。

三人就顾清玄的日常说了许久,纪氏才回去了。

盛氏则在寿安堂用了午饭。

陪顾老夫人坐了许久,待她午睡时,盛氏才回的映月苑。

哪曾想刚准备午休,就听仆人通报,说薛华兰进府来了。

盛氏顿时皱眉,“这大中午的,那丫头来凑什么热闹?”

方婆子无奈道:“多半是来探情形的。”又道,“说起来,薛小娘子与小侯爷青梅竹马,对他应有心思。”

盛氏气恼不已,不高兴道:“寿王府这般蛮横,前脚才逼我把苏暮打发出府,又岂容得下她?”

方婆子闭嘴不语。

没过多时薛华兰进了院子,原是满心欢喜,结果被盛氏泼了一瓢冷水,问她道:“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热,跑这里来作甚?”

薛华兰撇嘴,“兰儿想姨母了还不行吗?”

到底是自己的亲甥女,纵使小丫头再不识相,也没法把她当外人那般训斥。

盛氏缓和表情,皱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藏的小心思。”

薛华兰亲昵地搂她的胳膊,讨好道:“阿娘知晓姨母爱食神仙豆腐,特地叫我送了一份来给姨母解馋。”

所谓神仙豆腐,就是用臭黄荆的叶子所制。

小时候盛氏最爱食它,夏日清热消暑,生津解渴,最适宜不过。

这不,一旁的方婆子笑道:“娘子已经许久不曾用过了。”

盛氏做了个手势,方婆子把食盒取下去。

现下还没到六月,气候并非热得受不了,盛氏拿着方婆子的蒲扇给自家甥女打扇,说道:“晚些时候就回去,莫要在府里逗留。”

薛华兰小心翼翼试探问:“表哥可回府了?”

盛氏拿蒲扇敲了她一下,她“哎哟”一声,忙捂住头。

盛氏没好气道:“就知道你惦记着这茬,我今儿把话给你挑明了,寿王府容不下苏暮,同样也容不下你,明白吗?”

薛华兰没有吭声。

盛氏继续道:“你莫要以为我把苏暮嫁出府去了,你就有机可乘,倘若你敢坏了文嘉与寿王府的这桩亲事,哪怕你是我亲甥女,我照样翻脸不认人。”

薛华兰撇嘴道:“我可没这般大的本事。”

盛氏:“李三娘容不下苏暮,她同样也容不下你。

“人家虽然是庶女,好歹过继到了正房,便是名正言顺的嫡次女。

“往后寿王再上奏请封,讨个郡主的封号下来,便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岂有你这丫头蹦跶的份儿?”

薛华兰心里虽然不痛快,面上却未表露出来。

盛氏苦口婆心道:“莫要再把心思耗费到文嘉身上了,他不是你的良人,明白吗?”

薛华兰怕惹恼她,乖巧应是。

怕她在府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下午晚些时候盛氏亲自差人把她送回府才作罢。

傍晚顾清玄主仆下值归来。

夕阳西下,残存的余晖在天边映出晚霞。

顾清玄歪着头看落日,阵阵微风扫来,吹动衣衫一角飘动。他似想起了什么,张嘴正要说话,扭头见身后的许诸,不由得愣了愣。

原来不是她啊。

收起突如其来的思绪,他沉默着往前,视线时不时瞥向天空,那里有一朵云彩,很像一只兔子。

他记得元宵那天晚上她讨了一只兔子花灯,也不知它还在不在。

回到永微园,顾清玄像平常那般用饭,沐浴梳洗,去书房小坐。

这些日他都是这般重复循环,处处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保持着以往的作息,叫人窥探不出丝毫异常。

他也以为这样就能把生活恢复到以前,恢复到没有去过常州的以前。

独自坐在书房里,沉默地望着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顾清玄拿着书籍,神情麻木,整个人机械又沉郁。

他高估了自己。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自控力,起初觉得不过就是个女人,走了就走了。

他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不习惯。

按理来说从他去雍州之始,她就已经不再身边了,他应该很快就习惯她没在身边的日子才对。

可是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她,反而身边处处都是她。

越是抑制不要去想那个女人,就越是控制不住。

他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身边没有人教他怎么学会忘记,也没有人教他怎么才能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毕竟他曾经真情实意,满心欢喜,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女人。

如今她却嫁人了。

她明明就在京城,他明明随时都能见到她,却不能去看她。

只因她是他人妇,别的男人的妻子。

他现在想的是别人的妻子。

这是对她的一种冒犯。

顾清玄狼狈地收回视线,落到书籍上,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他只觉得书上那些鬼画符看得他头大如斗,烦闷至极。

不耐烦把它扔到一边,他坐在书案前发了会儿呆。

忽听一道敲门声响起,他稍稍敛容,捡起桌案上的书装模作样。

许诸送来一盘瓜果,见他把书拿反了也没提醒,只默默地搁到一旁便悄然无息退了下去。

走出去后,许诸无奈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盘里的甜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个时节的甜瓜已经熟透了,特别甘甜,是夏日的常备瓜果,不论老小皆爱食。

顾清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明明甘甜多汁,心里头却发苦。

苦得要命。

他木然地咀嚼那甜瓜,跟嚼蜡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那人最是贪吃,又嗜辣,且还贪凉,若是到了六月酷暑,她可受得了夏日炎炎没有冰鉴的日子?

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可受得了成日里围着灶台,浆洗清扫整理家务,被琐碎杂活淹没的日子?

那人……

该!

她自己选择背着他嫁出去的,以为从这里走出去就能得到拯救,简直天真!

平常人家的妇人哪有轻松容易的?

洗衣做饭服侍公婆伺候丈夫,操持家务,每天面对的都是鸡零狗碎,再好的青春都会被没有尽头的杂务磨灭。

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该!

他恨恨地咬着甜瓜,心里头明明心疼,却嘴硬不服软。

那种复杂的情绪啃噬着他的神经,备受煎熬。

一边觉得她出府活该受罪,一边又觉得她竟把他嫌弃到如斯地步,简直无法忍受。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确实被那女人甩了。

这令顾清玄备受打击。

他的男性自尊,他骄傲的家世背景与渊博学识,统统都变得一文不值。

那女人宁愿挑一个缝人做丈夫,都不愿相信他的处事能力。

顾清玄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竟然把整盘甜瓜都吃得一干二净。

有些撑。

苏暮出府一事他到底想不透,似乎钻了牛角尖。

整件事都是顾老夫人和盛氏口述,全是她们的说辞,顾清玄沉寂了数日后把郑氏找来询问。

他谁都不信,唯独信她的话。

郑氏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微微躬着身子应道:“苏暮出府确实是她自己的意愿。”

顾清玄坐在太师椅上,指腹轻轻摩挲扶手,“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郑氏摇头,严肃道:“奴婢曾与她说过,天大的事落下来只要小侯爷没发话,夫人就不会轻易处置她,偏生她惶恐。”

顾清玄沉默。

郑氏继续道:“当时媒人给她选了三位郎君,她挑中了缝人周荣安做夫君。

“那郎君胆小如鼠,且还成过婚,她托奴婢替她打听对方是否如媒人所言那般。

“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就挑了周家,结果却告诉奴婢,说周郎君是个怂包容易拿捏,日后保管什么话都听她的。”

听到这话,顾清玄不禁被气笑了,他颇难堪地扶额,“你继续说。”

郑氏道:“周母还更难缠,是个见钱眼开的。

“我同她说起,她却说周母想要贪她的嫁妆就更应该哄着她供着她,母子俩都容易拿捏,她在那家里就是个土霸王。”

顾清玄又气又笑,无法理解道:“她当真这般说的?”

郑氏点头,“奴婢句句属实,做不得假。”又道,“她离府的那天奴婢和纪娘子,还有柳妈妈一并去送的,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欢喜,可见是满意周家的。”

顾清玄不信那女人这般无情,抱着小希望问:“她可曾同你说过什么?”

郑氏:“???”

顾清玄:“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要与我说?”

郑氏露出尴尬的表情,“不曾留下过话。”

顾清玄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一个敢背着他嫁人的女人,还能有多少良心呢?

往日那般对她好,宠着纵着,算是瞎了眼。

不过他心中还有疑问,说道:“倘若周家知晓她是我的通房,且还是背着我嫁出去的,还敢娶她?”

郑氏摇头,猜测道:“应是瞒着的。

“此事是方妈妈在主持,奴婢也不大清楚详细情形,想来媒人也不知情,若不然没胆量接下这桩亲。”

顾清玄沉默。

郑氏:“除非苏暮自己同周家说,若不然府里口风紧,他们应不清楚这茬。”

顾清玄发出灵魂拷问:“你觉得她会主动同周家提起这事吗?”

郑氏愣了愣,“应该不会,若不然周家只怕早就炸开了锅,她没法待下去。”

顾清玄沉默了许久都不吭声,他不说话,郑氏也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问道:“她嫁出去的那些日可曾有什么听闻传回来?”

郑氏摇头,“奴婢不曾听到过。”顿了顿,“此前从常州回京,奴婢得她照料一直心生感激,离府时奴婢曾对她说过,若那边刁难她,便来找奴婢,能帮得上忙的会伸出援手。”

“她可曾来找过你?”

“不曾,嫁出府后就失了音信,城东离这里远,奴婢害怕夫人忌讳,也不敢私自去瞧。”又道,“如果周家闹出事来,府里应有消息,可是一直都没听到传闻,可见是相安无事的。”

她把苏暮嫁出府去的那些情形老老实实叙说一番,听得顾清玄心头鬼火冒,却又不好迁怒她,只得憋着。

他天真地试图从郑氏身上找出一点苏暮对他依依不舍的痕迹,遗憾的是一点都没有。

真的一点都没有。

那女人从头到尾都非常清醒,得知寿王府容不下她,便开始为自己筹谋退路,一点都没想过要依靠他去解决问题。

顾清玄简直无法理解,并且困惑。

当初在常州的时候她那般软弱无助,像藤蔓一般依附于他,乞求带她脱离被苏父操控的悲惨人生。

为何到了京里来,明明是离乡背井的地方,她反而还出息了呢?

顾清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那女人怎么就这般有主见了,宁愿冒着风险去嫁给一个并不认识的男人,而不是再次选择依附他,靠他把问题解决。

他再次钻了牛角尖。

这巨大的反差令他走进了困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却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把郑氏打发下去后,顾清玄独自坐在书房里,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想那女人了。

尽管这些天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思念,但感情这种东西,越是克制,就越是疯狂滋长。

那种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想念犹如藤蔓般把他缠绕,他已经有数月未见过她了。

起初从雍州往回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哪曾想回来却被生生泼了一瓢冷水,浇灭了他的所有期待与热情。

这是他一生中最挫败的时候,也是最狼狈的时候。

外头的夏蝉扯开嗓门疯吼,它们仿佛不知疲惫,一年复一年,数年如一日般叮咬那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

他平静地望着窗外的翠绿,眼里是深不达底的黯然。

在某一瞬间,他天真地用手捂住了半边脸,缓缓裂开指缝,并未瞧见他想见的人。

他闭目,复又睁开。

如此重复数次。

那女人终归离开了。

他把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内心深处的某道防线悄然溃败。

那一刻,他尝到了摧心肝的滋味。

明明那人就在京城,他却不能去把她找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伺候别的男人。

他嫉妒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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