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夏天的阳光盛大而通明, 沈央央拿着一本书，和聂如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经过校小卖部的时候, 聂如突然提议, “我想去买一瓶水。”
他们才上完体育课, 其实到了高三，本来不该再有体育课这样的悠闲时光, 这次是班上的同学抗议声太明显，他们班班主任想着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 才勉为其难的放了他们一节课的假。
体育老师也很懂他们高三生的课业繁重，从上课集合到解散只花了十分钟，点完名绕操场跑了一圈之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沈央央和聂如去阅览室借了两本杂志, 正打算到树荫下放松。
“所以秦豫安真的在交流会上抱住了你？”聂如冷不丁的开口。
沈央央在二代圈子里人气很高，这次交流会虽然又小众又高端，来的人基本上局限在小提琴圈子内部, 但俞城就那么大，总有同样练琴的去了交流会现场, 回来后就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惊天大八卦, 简直把秦豫安这一抱形容得像是英雄救美一般壮烈。
“嗯，”沈央央语气不太在意，她们在小卖部的冰柜前，脸上的表情带着驻足沉思的严肃。
聂如一时间被唬住了，摸了摸下巴, “我怎么觉得你脸上的表情有点为难？”
选定一瓶冰橙汁后, 沈央央表情放松下来, “有吗？”想了想她又补充, “他只是在我要摔倒的时候伸了一把手。”
“怎么偏偏就是他好巧不巧的伸了把手。”聂如嘀咕，随后也选了一瓶水。
俞城七中一个年级大约有七八个班，下午又是体育课的高峰期，小卖部前面的桌椅上，总是三三两两的坐着休息的男女学生。
他们两人在学校都挺有知名度的，只不过沈央央是因为长相和难追，以及三个各有千秋的发小，而聂如则是因为长相和沈央央走得近。
两人走进小卖部的时候，不少人的目光就明里暗里的望过来，聂如看到一个学弟，水也不喝了，手一上一下的捏着瓶身，目光时不时看向沈央央。
有时候聂如都觉得沈央央是莲花成精这辈子才这么六根清净。
“那边那个学弟好像在看你？”
聂如没压低声音，那个学弟听到后脸都红了，目光却期待而躲闪的看向这个方向。
沈央央抬手遮了下太阳，朝操场的方向望了下，“我们去单杠那里吧，不晒。”
单杠底下确实不晒，它的左边是一颗老榕树，榕树后面用铁网把操场围了起来，从铁网到操场依次修了一排排阶梯座位，右边又正好是一片小篮球场。
两人到地方后才发现，周围的人还不少，不过大多是女生，正对着篮球场上的少年加油呐喊。
聂如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陆钟他们也是这节体育课？”
“是吧。”沈央央随口回答，翻开杂志专心致志的看书。
“看来我们和三班还挺有缘。”聂如喃喃自语。
陆钟和秦小蕾所在的班级就是三班，在单杠斜后方坐着的也大多是三班的女生，聂如突然兴奋，看到倪思又看到秦小蕾，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在心里默数了一个倒计时。
和好姐妹冷淡的态度不同，聂如热爱吃瓜。
不过这次倒计时完了，两人都没发生什么冲突，这让她颇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沈央央翻了一页书，这本杂志刊登的全是一些志怪故事，她看得津津有味。
“没什么，”聂如望天，“只是感觉生活少了许多乐趣。”
其实倪思那边也不是没和秦小蕾发生冲突，至少她旁边的女生看向秦小蕾的眼神就带着不善，“转学生魅力还真大，不仅陆钟邀请了她明天去参加自己的生日会，今天早上我们班学委还为她说话了呢。”
他们班学委和秦小蕾一样，是通过“希望工程”减免学费进来的，之前他们欺负秦小蕾他都当作没看见，今天早上却不知道怎么了站出来帮她说了几句好话。
“可能是好学生之间惺惺相惜？”说话的女生嘴角带笑，手伸在阳光下欣赏新涂上的指甲油。
在陆钟的警告下，她们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再对秦小蕾做什么，但日常这些言语讽刺却是少不了的。
倪思把话题转到陆钟的生日会上，看向秦小蕾的眼神含着讥笑，“陆钟邀请她去自己的生日会干嘛？想看她丢脸吗？说实话，我真难以想象到时候她穿着一身校服出现在生日会上。”
这个问题其实秦小蕾也在苦恼，她是真的没有适合在那种场合穿的衣服。
她坐的位置离倪思他们有一段距离，但离陆钟那些打篮球的人很近。
刷了几道题后，她思绪又飘到了明天陆钟的生日上，她该送什么呢？
正在她凝神思索的时候，一个篮球落在了她前面的塑胶跑道上，慢慢的滚到了她面前。
一群少年冲着她嘻嘻哈哈的喊，“转学生！把球给陆哥踢过来！”
他们都是陆钟的哥们儿，自然是见证了秦小蕾和陆钟走得近的点点滴滴的，因此才会对着秦小蕾起哄。
当然，如果对象换成是沈央央，他们肯定不敢这么随意。
秦小蕾涨红了脸，既因为对方是一群人高马大的运动少年，又因为他们话里话外对她和陆钟的暧昧打量。
期间陆钟一直似笑非笑站在原地，似乎也是在等他的篮球。
她没踢过篮球，秦小蕾咬了咬嘴唇，顺着力道朝那颗篮球踢了一脚。
她是个女生，力气小，又不懂怎么使巧劲儿，篮球朝前面滚了一小段距离后，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篮球场那边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这笑是不带恶意的，单纯的觉得女孩子力气怎么那么小那么可爱的笑声，秦小蕾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陆钟，见他似乎也被逗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不为难秦小蕾，站在陆钟旁边的一个男生小跑过去，一脚把球踢到了篮球框下。
不过踢完球后愣了愣，他们篮球场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单杠这边，能看到那里趴着两个女同学，但看不清是谁。
走到秦小蕾这个位置后，他才看清靠在那里的是沈央央和聂如。
按照大众的标准算，沈央央绝对算是七中男同学里私底下讨论得最多的异性，那男生脸上还残留的嬉笑一下子就收住了，懊恼自己刚才踢球怎么不用一个更拉风的姿势。
“陆哥，沈央央在单杠那边看书。”沈央央这三个字一出来，刚才因为秦小蕾而没个正形的嬉闹顿时消失了，不少男生目光往单杠那里看，说这句话的男生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陆哥不是和沈央央关系好吗？带着他们一起去打个招呼呗。
说实话，他们篮球队都觉得，陆哥和转学生在一块儿挺好的，配！
陆钟这几天心情都不好，或者说是从那场交流会回来后，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总是时不时的想到秦豫安先他一步接住了沈央央，两人四目相对，虽然随后很快就分开。
其实他不该这么在意这件事的，陆钟很清楚，沈央央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脑海中总有一个想法在说，她对别人也没那方面的心思。
他一面失望于沈央央的冷淡，一面又庆幸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淡。
如果沈央央真的谈恋爱了呢？陆钟脑子里极快速的出现了这个想法，却在下一秒被飞快的清除掉。
如果她想要尝试谈恋爱，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陆哥，陆哥！”篮球队的人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还倒了瓶矿泉水就地洗了个脸。
陆钟回神后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想到某种可能，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你们玩吧。”
说完就离开了操场。
————
秦小蕾直到陆钟生日会的当天，都在为服装发愁，她倒是有一条款式简单的连衣裙，但是这样的穿着是不是会显得太寒酸？
结果到了早上，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敲宿舍的门，等她下床去打开门后，却看到门口静静的放着一个礼盒，上面贴着写着她名字的便利贴。
秦小蕾把盒子拿进宿舍里，对床的室友掀开床帘，揉着眼睛朝下看了一眼，好奇的问，“小蕾，这是谁送你的礼物吗？”
这个盒子一看就很高端，其实问之前室友心里就有猜测了，多半是陆钟送的礼物。
秦小蕾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粉色的礼裙，设计简约，不算很正式，在生日会这种场合穿正好。
室友的目光带着羡慕，“陆钟的意思是让你穿自己准备的裙子去他的生日会啊。”
秦小蕾摸了摸裙摆，嘴角含笑，“大概是吧。”
其实最近陆钟对她有些冷淡，在她面前总是走神，秦小蕾有时候也搞不清楚他的心思，若即若离的。
陆钟的这次生日是在玉兰路的一处小洋房里举办，这房子据说有些年头，是一位法国大使驻华的私宅，在他回国后才转卖了出去，因此装修很具有法式风情，原本是陆钟妈妈钟沛仙名下的房产，在陆钟成年前一个月转到他名下。
这次生日会其实举办得不算正式，请的大多是圈子里的同龄人，秦小蕾来的时候，大厅已经站了三三两两的人，都穿得颇为光鲜亮丽，其中还有几个七中的学生，看打扮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高中生。
她一走进来，立马就感觉到了几束打量的目光。
气质这种东西很少有天生的，大多是在后天的经历中养成，秦小蕾虽然穿着高定的礼服，但举止之间，太不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了。
圈子里出现了一张新面孔，她身边却没有陪同的引荐人，窃窃私语几句后，落在秦小蕾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轻视。
其实陆钟是打算好了怎么安排秦小蕾，按照原本的安排，他是会在门口接到人后再将她介绍给其他人。
但沈央央那里出了点事，陆钟就把秦小蕾忘了。
秦小蕾家是在虞山脚下，长这么大她其实没见识过这种场合，陆钟邀请了她，让她来到这种地方，她只感到无所适从。
一开始的雀跃在遇到冷遇之后，已经慢慢的消失了，她独自一人在门口徘徊，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
沈央央其实没什么大事，是她姐姐沈丽丽那边遇到了麻烦，本来刘跃已经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却在今天律师都到了的情况下突然反悔。
“是因为财产分割他不满意？”
沈丽丽嗯了一声，声音里全是疲惫，这段时间她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处理这段关系上，整个人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
想起什么，沈丽丽突然问，“你上次说的提议是认真的吗？”
上次沈央央说他们俩合伙开一个投资公司，她来打理，沈丽丽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刘跃突然反悔不愿意签字离婚，原因是他们俩名下在青云路的那块地，真的传出了政府规划的风声。
“当然是认真的，”沈央央轻笑一声，询问她姐，“是离婚拖太久了吗，我有朋友可以帮忙处理。”
沈央央和沈丽丽所处的圈子不同，像他们这些人，如果想要卡一卡刘跃手上项目的某道程序，那真是太简单了，甚至不需要专门跑一趟，打个招呼就有人会意处理。
“那倒不用，”沈丽丽自己也清楚，什么风声在没有正式落实之前，都是捕风捉影，她倒不担心刘跃非要那块地，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他的态度上，这人不想离婚。
只是经过这些事，沈丽丽倒是真的起了开一个投资公司的事，主要倒不是为了挣钱，一是她妹妹的要求，沈丽丽愿意尽量满足她，二则是换个工作放松下心情也不错。
因为这个插曲，沈央央到陆钟生日会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小洋楼的布局是一楼穿过客厅，是一个带草坪的花园，不少人在草坪上BBQ，二楼则是一个个休息室和聊天室，供玩乐后不想回家的人休息，以及不想在楼下玩的人交际。
沈央央来过这边几次，上楼后轻车熟路的找到女孩儿们的交际点，聂如朝她招了招手，“这里。”
这是一间面积颇大的待客厅，房间里摆着一架钢琴和其他乐器，看得出来用途应该是供主人闲暇时消遣，房间的朝阳面开了一扇阳台，从这里望下去正好能看到在草坪上嬉闹的众人。
他们一起长大的女孩儿大多会一两门乐器，钢琴前坐着一个人正在弹小夜曲，沈央央选了角落里一个舒适的座位，安静的听众人聊天。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谁是什么性格彼此都清楚，沈央央不太爱说话的个性，他们都理解。
听了一会儿八卦和奢侈品讨论后，沈央央的目光移向了房间的装饰，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右边的墙上还开了一扇小窗，不过在夜色和外面树叶的掩映下，显得十分隐蔽。
秦小蕾茫然的在大厅角落里站了一会儿之后，不出意外的被倪思几人注意到了。
她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大厅里，就像一只山鸡混进了凤凰窝，倪思几人看到后几乎要笑出声来。
陆钟邀请了她又怎样？土包子还是土包子，再怎么包装和他们也不是一类人。
秦小蕾几乎是被他们裹挟着退到花园里的喷泉旁边的，她本来站的位置就是在角落，在场又没有认识的人，纵使有人注意到了她的情况，也不会过多的干涉什么。
“你知道陆钟为什么不在吗？”倪思双手抱在胸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她不急着对秦小蕾做什么，反正这个地方隐蔽，别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愿意慢慢欣赏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
秦小蕾警惕的看着她，并不开口接话。
倪思也不在乎这些，大发慈悲的开口，“他去接沈央央了，你懂吗？沈央央一个电话，陆钟就把你忘光了。”
说完慢慢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得煞白。
刺激够了秦小蕾后，倪思几人才围过来，由倪思动手，把人推进了喷泉池里。
喷泉池里的水其实不深，但秦小蕾今天穿的是陆钟送的小礼裙，下水后立马变得狼狈不堪起来。
倪思几人说的陆钟不在的理由，秦小蕾心里其实是相信的，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不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呢？
围观了倪思几人欺负人的一幕，沈央央眉头皱了皱。
她当然不愿意轻易干涉剧情，手指在窗户上敲了两下，陆钟还没出现，沈央央选择下楼。
陆钟是回到小洋房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还邀请了秦小蕾。
他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要找一个人自然很方便，很快就问清楚了倪思几人把人带到了后花园的喷泉池旁。
陆钟松了松衣服领子，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倪思几人正站在烧烤架旁边惬意的聊天，而在他们身边，并没有秦小蕾的身影。
而等他走到喷泉池旁边的时候，却远远的看到那里伫立着三个人的身影。
秦小蕾浑身湿透的坐在草地上，沈央央正在递一件外套给她，而在沈央央的旁边，站着的居然是秦豫安。
“你怎么在这里？”陆钟感觉喉咙有些紧，像是连日来的噩梦成真，又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沈央央和傅易真走得极近的那个暑假。
“我和央央看见有人落水，热心来帮帮忙。”秦豫安回答得很坦然。
他不喜欢太过汹涌的感情，这意味着失去控制，本能的想避开和沈央央的接触，因此在陆家住了许多天，直到那次交流会上他们两人才正式认识。
本来在休息室里看到沈央央下楼时，他是不打算做什么的。
房间里有人喊了他一声，“秦豫安，台球还玩不玩了？”
“来了。”他收回放在楼梯上的目光，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台球杆。
一杆打下去，满中，旁边人喝彩，“老秦好样的。”
秦家子弟众多，秦豫安能够脱颖而出除了足够聪明外，还因为足够自律，圈子里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少有像他这样精力都放在学业，实习上。
他们总是会被其他多姿多彩的世界吸引，秦豫安以为自己足够有自制力。
“靠！”他们这伙人分了两拨在比赛，朋友还想请他多打几把，转头后却看到秦豫安匆匆下楼的身影。
既然陆钟来了，秦小蕾是他的客人，沈央央自然把人交给了他。
陆钟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怔忪了片刻，他当然能分辨出秦豫安眼睛里的兴趣，像狗闻到了骨头。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