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康熙至
园子里素来都是惬意的, 只是多是女眷带着子嗣来，如今太子暂避康熙的风头，也来园子里过些闲散日子。
途径荷花塘, 太子忽然睨了元夕一眼：“还划船吗？”
“……嘘。”有时元夕不想理亏，不想回应时便会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自那年落水如今, 已经过去了六年。虽然大夫忽悠的是三年后能有孕, 但实则太子和元夕都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元夕也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俩人都下意识避开了怀孕的话题。
便是其他人暗讽元夕是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元夕也只是默默笑着。
皇室里头只生一女或者未曾孕育的福晋侧福晋又并非只有她一人，她又何必觉得惭愧呢, 她又不想生。
太子如今也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已经算是不错了。便是雍正登基那年，他活着的儿子尚且只有三个呢。五个儿子，作为未来的继承者, 已经绰绰有余了。
没有人知道绝育一事是她自己算计的, 其他人都以为她只是没有生子的缘分而已。谁能想到呢, 一个受尽宠爱的侧福晋，会不远生下太子的儿子。
元夕如今是越来越了解太子了, 知道他的点在哪里, 在他容忍的范围内, 一些小脾气都是无妨的。
俩人也算是成亲七年了吧，基本上没有过冷战，元夕素来不喜欢冷战。后宅中女人多，稍有冷战就可能被趁虚而入, 所以小问题元夕都一定要当场和太子说清楚, 绝不过夜。
至于大问题……除了绝育这事还瞒着, 也没有其他事儿了。
当下，元夕看着碧盈盈的荷塘，嗔笑道：“都过去多久呢，您还提这事儿干嘛。”
“怕你不长记性。”
元夕扯住他的袖子，毕竟是在外头，不便肢体接触：“好了，我知道了。你看这几年，我也没干过蠢事嘛。”
“比如？带着瑚图里砍竹子做竹筒饭？还是和瑚图里抢院子里的秋千，结果挤得瑚图里摔了……”
眼见太子正要说出更多元夕的黑历史，急得她重重扯了下太子的衣袖：“哎呀，都是母女间的趣事，不算什么。日头大，我们还是先去湖边亭用膳吧。”
太子似笑非笑，还是带着往湖边亭走去。
湖边亭的景色很好，处处都是窗，元夕和胤礽坐在里头，稍一偏头就能看到正在奔跑玩耍的瑚图里和二阿哥弘晋。弘晋今年八岁，虽然他自幼身体孱弱，胤礽担心养不活就一直没取名，到了六岁才入了玉碟起名弘晋。
自康熙三十九年范格格“得病”后，他就被林格格抚养，如今玉碟也是记在林格格名下的。
整个太子府仿佛已经淡忘了范格格的存在，不过元夕再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宫廷中的孩子，她早在瑚图里懂事之后就告诉她有关范格格的事情，便是和弘晋一起玩耍，她也担心有朝一日弘晋生了别的心思。
所幸瑚图里跟个小人精似的，身边又常跟着几个仆妇，应当是没问题的。
“太子你瞧，小朋友们跑跑闹闹的，我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年长元夕八岁的太子：“……孤觉得自己风华正茂。”
他也才过三十而立没几年，老什么老！
其实这种心态和元夕差不多，她能自嘲自己老了，可若是别人说她老了……
“晚些时候，我带着孩子们骑马，你也可以去看看。”园子里是有一片马场的，只是因为元夕不会骑马，所以从来没去过。
“当然!”
*
广阔的马场上，胤礽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装，红与黑的激烈碰撞，意气风发的男人，飞驰的骏马，坚毅的眼神和放松的微笑，元夕只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这感受，就像是她少女时期看到高大帅气的男生打篮球时的心跳，运动的男人实在是太摄人心魄了！
而元夕立刻将这份热情表达了出来，当晚在床上非常热情。
太子：……似乎懂了。
*
约莫在园子里待了三日，康熙就如同太子预测的那般前来。
那时太子正在调整瑚图里射箭的姿势，儿子女儿中，瑚图里的待遇素来是独一份的，无论是宜尔哈还是弘皙，都未曾被太子手把手教射箭。这样的疼爱，元夕是乐见其成的。
被父母的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面对困难的底气都更足些。
而在后宅中，太子对子女的爱同样是需要争抢的资源，元夕可不会让瑚图里失去父亲的疼爱。
元夕虽然不爱运动，可是不妨碍她看胤礽和孩子们玩耍，她待着树下，享受着阴凉，看着小崽子们快乐的笑容，每个人都是鲜活的。只有宜尔哈不在，她到底十三岁了，虽然重生太子妃要给她些自在，但是既然太子替她求了在京成婚，清朝公主的身份尚且如此，宜尔哈就只能像个贵族小姐般多学些往来之事。
她看得好玩，手上端着一杯柠檬水正喝着，忽然碧儿在她身边颤抖道：“侧福晋，万岁爷……”
不知何时，穿着一身常服的康熙出现在马场门口，他正缓缓走来，元夕所在的遮荫处正好对着门口，两处对视正着，元夕只能忙放下东西，起身赶出去行礼。
“瓜尔佳氏见过万岁爷，万岁爷万福。”
康熙似乎是挑剔地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这眼神元夕都习惯了，反正近几年，康熙每次见她都是这个眼神。大概是完美无缺的太子只有她这一个“污点”吧，虽然没有宠妾灭妻，却被强行说是宠妾灭妻的“污点”。
康熙如今五十余岁，在这时代已经算是老人了，不过他的政治生活还有十六年，依旧能执掌权柄十六年。这十六年，太子可等不了。
他有些老眼昏花了，皱着眉：“太子正在教射箭的是谁？”
梁九功恭敬道：“是二格格。”
康熙对瑚图里是不错，在孙女辈里也算是拔尖的了，谁让太子愿意宠着，她又长得与太子相像呢。
只是不妨碍他微微皱眉，旁边两个皇孙呢，对一个格格也未免太疼爱了些。
“阿玛，是皇玛法。”弘皙眼角余光瞧见了，低声道。
太子继续道：“……眼睛看准了……现在射箭！”
瑚图里跟着太子的指令，搭着箭的手一放，箭矢瞬间飞了出去，正中红心。
“看明白了吧，不必急着射箭，对准目标后再放，必定会是准的。”
胤礽这才笑着让瑚图里放下弓，带着瑚图里、弘皙弘晋一起去向康熙行礼。
“儿臣见过汗阿玛。”
瑚图里兄妹三人也跟着乖乖行礼，都是学惯了的礼节，年年进宫也都是习惯了的。
“你倒是自在，还带着孩子们过来玩。”康熙似笑非笑道，“朝廷上都那么多事了，你兄弟们都被指挥得团团转，偏你清闲。”
“日子也是要过的嘛，有大哥和三弟他们分担，儿臣也难得清闲一回。”
便是康熙也不能否认太子的辛劳，只是……
“抛出了蒸汽机纺织机这样的东西，你就来躲安生了？抛出海外多国觊觎我大清国土，海外多地殖民地这样的消息后，你就要躲清闲了？”
元夕默默低头，充耳不闻，内心却默默替康熙感慨，太子当真是惹了不少事啊。
胤礽恭手：“儿臣无能，只能劳皇父主持大局。”
“你很好啊。”康熙掷地有声地道，大力拍着太子的臂膀，“既要监国，又要身为太子处理政事，还能做那么多事。朕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时间。”
语气中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太子能知道的事，他这个做帝王的却不知道，他显露出来又是为何呢？为了彰显他的能力么。
日益年老的帝王凝视着微笑的盛年太子，眸色晦暗。
太子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其他人却都默默屏息，生怕扰了两位的谈话，弘皙和弘晋二人明显紧张起来，身侧的手指也微微捏紧，到底是年纪小。
瑚图里却忽然歪头看向康熙：“汗玛法，晚膳用烤串可好？”
“烤串？”康熙下意识回问，他吃多了烤肉，倒是少闻“烤串”二字。
被瑚图里这么一打岔，场面似乎也没那么剑拔弩张。
“是啊，烤串，孙女常和哥哥们一起吃，今日阿玛还说要带我们和额娘一起呢。”
毕竟常是元夕和胤礽一起吃，小崽子们只是沾光罢了。只是这时候，是不该提及元夕的。
她一个侧福晋，此时被提及，有些太过冒头了。
康熙直接无视了那句话，对瑚图里笑道：“好，那你带着汗玛法去吧。”
瑚图里真就牵着康熙去了。
元夕自己对皇权没有畏惧，故而也没给她灌输过这点，左右她年纪小，不趁着这几年随性些，难道等年纪大了再放飞自我吗。眼下情况，元夕也在心里安慰自己，想必康熙不会和瑚图里一个小儿计较。
看着康熙和瑚图里的背影，胤礽无声对着元夕笑着安抚，有他在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
夜里，瑚图里安寝时问着帮她塞被角的元夕：“为何今日吃烤串额娘不在呢？”
“因为是男人场合。”
“可是嫡额娘就去了一会儿，只是又说有事走了。”
什么有事，只是作为太子妃请安罢了。
元夕笑道：“规矩罢了，太子妃去的，额娘是侧福晋，自然去不得。”
她安抚着瑚图里入睡，瑚图里乖乖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眼神澄澈。
“额娘，我以后一定让您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不会因为侧福晋的身份被人说。”
瑚图里年纪虽然小，可读的书多了，也比一般孩子早熟些。她听不懂别人的讽刺，却知道有人用“侧福晋”的身份讽刺她额娘。
元夕眼神温柔：“好，那额娘就等着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