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坐小孩那桌
黄薇一家和翠姐一家三口走着去了黄五家, 到他老家门上的时候不少人都在了，黄薇算不出五服的亲戚，桌子还在比较里面。她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和翠姐还有大丫二丫, 一共六个人坐在了一张空桌子上。
乡下吃席都是用一张四方桌，上面再套一个圆盘，红白事都用这一套；一桌要坐十个人，要是人比较多，还得挤一下。
能坐在屋里都还算不错, 坐在院子里是正常事, 少不得还要借用隔壁邻居家的地盘。
办红事还好, 邻居乐意借你地方，沾一沾喜气；要是白事，关系不好的邻居拉长了一张脸, 指不定要拿扫帚把你扫地出门。
村子里面沾亲带故的，如果邻居就是亲戚，那还是得借；真的会不借的，多半两家有了摩擦, 甚至是深仇大恨。
乡下别的不说, 那龃龉九成九是因为土地的事情。不是东家往你这儿占了点地，就是西家在田里撒种子过了界。
乡下办事, 酒席拥挤, 人也挤。她们这桌三个小孩，要是别的亲戚瞅了多半为了占便宜多吃几口菜, 都得来她们这一桌。可有程璐云在场, 村民们别说往她们这桌来了, 连周围的桌子都不想挨。
六个人, 三个大人带三个小孩占了一张桌子, 黄薇相当于坐小孩那桌。
不过一会儿功夫，村长就来了。黄薇来的慢，村长更慢，他作为一个村子里明面上地位最高的人姗姗来迟之后也赢得了大家的欢迎，黄五老爹老娘更是簇拥着把他推到了主座去。
村长都坐上了，席面也开了。黄五家的大小媳妇儿端着餐盘往桌子上上，看到黄薇她们桌就六个人的时候有点欲言又止，大约是想把别人拽过来一块吃，免得浪费席面。可人家不乐意，他们也不能勉强，就把菜放下，退了出去。
先上的自然是冷盘，黄家村白事的冷盘是六道，三荤三素，都是些席面上比较常见的吃食。农村席面，现在也开始讲究起了摆盘，但黄五家办丧事没请人来，就家里大小媳妇带着亲戚家的妇女一块做的，摆盘也讲究不起来。
单看菜色，看着还不错。
只是这玩意儿没吃进嘴巴之前，黄薇也不敢假定它的味道，之前黄薇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可不敢再上第二次。
程璐云做的，那就是色香味就差个味道，但这东西也不是程璐云做的……不能跟她学了个十全十吧？
黄薇带着四分怀疑三分畏惧两分苦恼一分决然的眼神，看着大丫小丫吃得高兴的很，才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莴苣笋。
凉拌莴苣笋这道菜，是非常经典的冷盘素菜，只要莴苣新鲜、调料适中，不管怎么做都好吃。
它吃起来清脆爽口，有些人家还会加点醋，是道开胃的好菜。
黄薇还是很保守，选了怎么做都不能做的难吃的一道菜。可是那筷子莴苣笋进入口中的瞬间，黄薇觉得自己还是失算了。
这一刻，黄薇的脸变得很黑，是真的黑。
——可恶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凉拌莴苣笋？！
有人喜欢在火锅里煮莴苣笋，有人喜欢在麻辣烫里加莴苣笋片，有人喜欢在干锅里加莴苣笋条。可黄薇独爱凉拌莴苣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凉拌莴苣笋保留了莴苣笋的清脆，吃进嘴巴里，它是脆的。
可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它竟然是焉了吧唧的！
黄薇甚至不愿意称这盘菜是凉拌莴苣笋，她觉得它在侮辱这道菜名。
怎么会有焉了吧唧、软不溜秋的凉拌莴苣笋！
黄薇震怒。
不止它的口感像是在火锅里面煮了七天七夜已经快要烂成一滩泥了，调味上也一言难尽。凉拌莴苣笋的调味很简单，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了。黄薇试过放辣椒油的、放醋的、只放盐的，甚至还有吃过放糖的糖醋凉拌莴苣笋，虽然那味道黄薇不太喜欢，但也不能说难吃。
面前的凉拌莴苣笋就截然不同了，它闻上去还带有莴苣笋的清香，吃进去却跟在泥水里泡了七天的鞋带似的；明明口感是软趴趴的，却很难嚼动；感觉像是甜的，实际上却有苦味窜出来。它不仅吃起来难吃，还附带嗅觉攻击。
黄薇捂着嘴巴，最后还是吐在了手心里。
这就是在下毒吧？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难吃的凉拌莴苣笋？
这个村子怎么回事？
黄薇看向了程璐云，完全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有人和程璐云的厨艺水平不相上下。
程璐云就坐在那，和旁边的翠姐聊着天。翠姐拿着筷子吃得挺高兴的，程璐云连筷子都没拿。黄薇看了眼黄澄澄，她在那和小丫玩翻皮筋。
小丫时不时还会接受姐姐大丫的投喂，黄澄澄真就一口不带吃的。
这俩……其实都知道村民做的菜也难吃吧？黄薇转了转脑袋，看着旁边的人都吃得欢快，有那么点怀疑人生。
她现在开始迟疑玩家们晚上借住在黄五家里到底吃的什么，要是吃到这样的伙食，那不得瞬间起疑？也有可能他们压根就没在黄五家里吃饭，是自己带的伙食。
黄薇吃了一口之后就不再吃了，包括程璐云和黄澄澄也没动筷子。她们仨的举动在村民们看来异常显眼，村民们不敢对程璐云说些什么，村长眯着眼睛看黄薇，咳嗽了一声开始说：“薇哥儿啊，你怎么不动筷啊？”
“……”
怎么哪哪都有她的事情啊？
黄薇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却看到村民们全都直愣愣盯着自己看，那眼神还怪恐怖的。村民们眼睛里都像有钩子，别人形容有钩子是指眼波勾人，他们这眼里有钩子那是在勾魂。
迟疑了一会儿，黄薇决定耿直一下，实话实说：“做的太难吃了。”
黄薇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说谎的人，有的时候还特别耿直。她想用真心对别人，但说出来的话多少有点不好听，在别人眼里有些刺耳。之前也不是没人发现她的美貌，刚起了点兴趣，就被她的耿直给劝退回来。
黄薇其人，明明是用真心对别人，却老是会被别人当成阴阳怪气。
程璐云也这么觉得。
她这人耿直，说出的话很诚恳。她字字发自肺腑，听在烧饭的阿姨婶婶耳朵里，那就会让她们大发雷霆了。尤其是黄五家的嫂嫂，拿着勺子那尖酸的声音就出来了：“薇哥儿这是去城里太久了，嫌弃咱们村里的菜了吧？”
黄薇不知道是这群鬼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可思前想后，作为一个吃货的黄薇都不承认是自己有问题。那么答案只有，就是这群鬼没有味觉。
她对着黄五家嫂嫂说道：“可这就是很难吃啊，你没有尝出来吗？这凉拌莴苣笋本来应该是清脆的，但吃进嘴巴里却是焉了吧唧的，从口感上来说就不合格。再说这调味，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调出来的，哪怕光放盐也比这味道好太多。你做的这个菜，根本就是垃圾。”
黄薇特别真诚，用自己所能想到最贴切的词来形容这些菜。
程璐云看着她这样，险些笑出声来。
黄薇……确实是个有趣的人，一般来说正常人就不太敢对着大家这么说话，可黄薇不是一般的敢。她好像只有在吃的这方面会变得特别耿直……也就是程璐云不知道吃货是什么，不然此刻就会明白黄薇对吃为什么这么执着。
这可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消遣！
黄薇的话惹恼了黄五家嫂嫂：“我怎么尝不出来！我味觉好着呢！”她从自己那桌直接啪啪啪走到了黄薇那桌来，指着翠姐和大丫小丫就开始问：“你们说！做的真有那么难吃吗？！”
大丫小丫想看一眼，然后沉默着低下了头。她们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叔叔对她们挺和蔼的，比爸爸好多了，黄澄澄还是她们的好朋友，黄五家的婶婶那么凶，她们不想帮她说黄薇坏话。
黄五家嫂嫂看着她们那俩就来气，翠姐还在旁边打圆场：“薇哥儿就是久不回来了，一时记不起来乡下的席面是什么样……”
“什么意思？你也说我做的难吃？！”黄五家嫂嫂忿忿不平拍着桌子，菜都从盆子里被震到了一边。黄五家嫂嫂找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边动作还边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桌的莴苣笋有多难吃！”
她将莴苣笋放在嘴里，放在嘴里嚼了半天，黄薇问她：“什么味？”
黄五家嫂嫂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愕然，片刻后又变成了惊恐：“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味道？”
她这句话就跟水滴溅到了油锅里，一时间沸反盈天，村民们嚷嚷了起来：“怎么可能没味道！黄五家嫂嫂你可不要瞎说！”诸如此类的声音响了起来，片刻后又趋于安静，只有一个声音回荡在黄五老家。
“怎么会没有味道……”
他们都是鬼，想来是吃不出味道的。黄薇猜测，但是程璐云和黄澄澄和自己吃的时候，却可以尝出味道来，关键在于……那菜是自己做的？
怪异在村民群中蔓延，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麻木，有一些青斑在脸上浮现，黄薇看到他们的脸就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是人。黄薇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想要立刻跑路，但一想到大BOSS在自己身边呢，就前所未有的安心下来。
黄薇往程璐云那边一看，好险一口气没提起来。
程璐云紧紧抱着黄澄澄，面上浮现出恐惧来。
黄薇面无表情：搁这跟我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