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灰姑娘（十五）
被系统嘀咕了一顿, 绵绵只好离开池一舟，正儿八经地找个两脚兽做好事。
然而它忘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比隐身猫还要隐身。
女仆在厨房打扫, 她正要将一张盘子拿起放进水池, 就见它自己移动起来, 啪一声落进了水池。
女仆：……
四周安静, 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厨房工作。她先是四望一圈，不敢置信地看着水池，之后眼睛一点点睁大，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见第二个盘子落进了水池。
“啊, 救命啊——”尖叫声爆发了, 女仆连滚带爬地从厨房逃了出去，抓住厨师长, “有鬼、闹鬼啊！”
好心帮人洗碗的绵绵愣在原地。
它的爪子还抬在半空中，因为盘子上有水，所以推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它看看桌上的水渍,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在放着盘子的水池里看自己的倒影。
分明还是原来的布偶猫模样。
它垂着脑袋, 耳朵而跟着耷拉下来, 很是丧气。被人忽视就已经够可怕了，现在还被人当做鬼魂，谁家的鬼魂会帮人洗碗嘛！
绵绵又在房子里逛了一圈，看见管家正在整理书本，它帮忙把书推回原来的位置, 一本又一本。
——管家面色苍白地逃出去了。
看见女仆在铺床, 将布料捋平整, 绵绵过去帮忙踩着边边角，方便女仆收拾。
——女仆看着凭空出现的脚印尖叫。
看见厨师在处理晚饭的食材，将鱼肉一片片切开摆盘，绵绵顿时过去帮忙。厨师切一块儿，它吃一块儿，为光盘行动付出自己的力量。
——厨师惊恐无比地把刀丢下了。
“喵？”
折腾了半天的布偶猫干脆躺在沙发上，融化成一滩废弃的猫水。
这一下午明明做了很多的好事，却什么感激都没有得到。绵绵蜷起来，把自己的尾巴垫在脑袋底下当做枕头，一只前爪抬起，挡在自己的脸上遮光，只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只尖尖的猫耳。虽然累了，但没困意，只睁着眼睛发呆。
“你的存在感被抹消了。”脑海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绵绵遮了遮眼睛，视线在脑海里的系统面板上逡巡，最终找到了角落里沉睡已久的黑色球体。这颗球看起来比果冻还柔软，略微有些半透明，窝在地上的时候像一颗桃酥，微微塌陷下去变成椭圆。
怪可爱的。
“喵……”
黑色软球在系统找不到的黑暗里滚动，离绵绵更近了一些：“这个世界很古怪。”
“存在感没了可以重新找回来，以后别轻易相信别人……你戳我做什么？”
布偶猫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
在脑海里，它想戳到光屏，就会戳到系统光屏，刚刚想了想戳黑球，果然戳到了黑球。好像，它可以拿捏这个黑球球了。
随着绵绵一时兴起的想法，黑色的软球从这一端滚到另一端。它还记得在迷宫的副本里某人抱着它折腾，这会儿随性报复回去，黑球球被捏扁揉圆，落到黑暗的小角落里没声了。
绵绵顿时有些担心，害怕自己真的把小影子给玩没了。
它忽得被抱起来。
——现实中的被抱起来。
布偶猫软软地哼了声。它身体柔软，又是长毛，整只猫被捉住上半身提起来的时候，后爪还能踩在沙发上。绵绵颇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和抱它的人对视。
卢娜不动声色地把整只猫都收进怀抱。
是半生不熟的家伙，绵绵没怎么挣扎，乖顺地缩进怀抱。卢娜抱猫和池一舟抱猫的姿势有很大的区别，并不会把它翻个身露出柔软的小肚子，只会把它一整只搂进怀里，让它踩着胳膊。
“喵。”
绵绵听到轻笑声。
紧接着，它就被手压住，不自觉被挤成一团。
搓圆压扁。
正如它在脑海中对那个小黑球做的事。
但绵绵并不讨厌这种，天性使它喜欢狭窄而有安全感的地方，比如纸箱，又比如略微收紧的怀抱。它的尾巴垂下去，宛如挂钟的指针，有规律地左摇右晃着。
直到绵绵听见更熟悉的声音。
先是一句细碎而急促的脏话，而后是狠厉到几乎颤抖的命令：
“把它放下。”
绵绵猛地抬起头，看向池一舟。
此时的铲屎官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非要说的话，就是沾染了那些恐怖的气息。绵绵想起街上忽然发疯的女人、相册里的怪物以及裁缝店的模特。池一舟身上有和它们类似的气息，另猫不太舒服。
绵绵总是炸毛，它胆子小，有时候看见一张纸片忽然出现在身后也会小惊一下，然后炸毛。每到那时候，池一舟都会顺着毛捋两下，稍微安慰安慰。
在它眼里，池一舟总是稳定的、可以提供安稳休息的归宿。
可它觉得自己这会儿看见了池一舟炸毛。
池一舟为什么要炸毛呢……
躺在别人怀里的绵绵还没想明白这一点，就看见了那双薄荷绿的眸子里泛起一阵血色，五芒星的五个尖角分别亮了亮，在眼瞳里旋转了半圈，渗人的刺骨寒温骤然降临在这个房间里。
“……喵？”
“看见了吗？”卢娜脸上噙着点微妙的笑容，棕色的眼珠里流淌着些许说不清的、稠密的恶意，“他想杀了我。”
绵绵猫脑宕机了。
“喵——”
……
池一舟能感受到绵绵声音里的焦急，可他并不能理解其中具体的意思，只以为它被欺负得狠了，于是更加决绝。
“系统，卢娜真的就是需要解决的boss？”
他拿了那本厚重的书，近乎一天一夜的阅读使他理解了上面的内容——绝大多数是极为可怕的、通过献祭什么来换取什么的魔法。他想起自己在许多编纂的虚假故事听过的魔鬼，想来这些献祭就是送给类似的存在。
如果逼不得已，他并不想使用那本书上的任何知识。
毕竟，相框里爬出来的两个恶魔追了他那么久，他已经很清楚这种召唤并不会出现什么正常的东西。
【是。】
系统冷淡的声音传来了肯定的答案，仿佛一记定心锤落下，池一舟稍稍冷静，又问：“这个世界我的存在只是投影？确定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我？”
【是。】
于是他放下了心。
他看见绵绵被拘在卢娜怀里，瞪大了眼睛和挣扎的动作都像是求救，更加揪心——怪物杀杀人就算了，欺负猫算哪回事啊！
在他的注视下，卢娜松开了手，把布偶猫丢到一边。
“离开这里。”他们二人同时说。
布偶猫看起来仍旧懵懵的，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毕竟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嘛。池一舟轻轻叹气，用献祭来的力量，隔空把猫丢出去，顺便关了门。
……
【绵绵、绵绵，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系统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绵绵挠着门，一边挠一边喵呜直叫。
它怒气冲冲，首先就揪着系统发泄自己的怒火：“喵——”
【唉，我也没办法的嘛。bug总要处理的。】系统的声音和昨日有了很大的区别，也活泼了许多，像是绵绵在迷宫里一直陪着它的小魔方了，【主系统会处理bug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主系统。
绵绵猝然回想起前几天的系统，声音虽说和它现在的系统一模一样，可是语气和态度天差地别。那段时间，系统出现的次数很少，常常不在线，绵绵还以为是系统不理它了。
系统见布偶猫扒在门上的模样，犹豫加上心软，它忍不住说了一部分的保密内容：【走吧，你的主人不会死的。他和你不一样，只是因为bug卷进来的一段投影。】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这段bug搅进来的内容不是你一只小布偶能解决的。】
绵绵听着，没应答，它愣愣地趴在门上，前爪渐渐勾不住，一点点滑下。
变成很落魄的一只小猫咪。
它推不开大门，什么都做不了。
“你确定吗？”脑海里，某处黑暗，存在感极低的黑色球体忽然发声，“小猫，你确定要相信这些方块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