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灰姑娘（二十三）
扮演公主的事情另谈。
在修整完毕后, 几人陪着小女孩回了一趟家。
那是和公爵家附近的街道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阴暗，破旧，拥挤。很难想象如此热闹的城市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因为临近傍晚，正常的工作都已经结束, 有些冷清。但某些地方的灯却亮了起来, 响亮且粗鲁的语言透过玻璃窗往外逸散, 听得人皱起眉。巷子里到处是浑浊的酒气。
伊莎却很熟悉这种地方，引着众人往前。
她有点歉疚地说：“麻烦你们了，还陪我一起过来。”
“喵~”
绵绵有点嫌弃这里的卫生问题, 它坐在卡慕肩膀上, 从未体验过接近两米的视角, 这让它很兴奋, 左右转动小脑袋观察周围。
“啪！”
一道有点沉闷的声响。
猫猫立刻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几个人拍了拍手, 他们面前是一个如烂泥般昏倒的男人, 被丢在肮脏的路面, 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小猫咪鼻子灵，立刻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发酵味。
这人喝醉了。
几个蹲在酒馆边阴影处的瘦弱男性窜出来，围在这个醉倒的人身边。
“？”绵绵觉得他们也许是这个人的亲戚, 来把人搬走的。毕竟那么大一坨两脚兽堵在路上, 多不好呀。
但下一秒，它就看见那些瘦猴用手扒了对方的衣服，一边扒一边骂：“又是一个一分钱都没有的。”“穷鬼！那么穷还来喝什么酒！”“这衣服也值不了几个铜子, 垃圾货。”
没多久，那人被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在冬日里格外寒颤。
绵绵观察到人类的多样性, 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伊莎揪着衣服下摆, “我们要快些走, 他们有时候也会抢……”
她想说抢劫，但看了一眼卡慕和池一舟，又觉得很安全——那些捡尸人只会抢老弱病残。
而且他们现在有天使猫猫庇护。
“呼……”她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找到了熟悉的门，“这里就是我家。”
她在墙缝里摸到了钥匙，打开门。
里面很暗，也很安静。为了省钱，小女孩家里没怎么点过油灯和蜡烛，入夜都是摸黑的。好在窗户很破，外面的光完全透得进来——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绵绵倒是没这个问题。它能看清楚这个房子里的东西。一张最普通的木桌，边上放了三只凳子，一块已经破洞了的沙发，一件破大衣丢在地上，除此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它觉得这比公爵家的阁楼还脏，完全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小女孩倒是很熟悉，走进去，从角落里摸出一个怀表：“这是我妈妈留下的遗物，她在的时候，我们家不是这样的……我父亲为了喝酒，把东西都典当了……”
正说着，里屋忽然传来动静：“谁？！”
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冲出来。他身上也带酒气，但比较淡，昏头涨脑的样子像是从早上醉到了晚上，现在才醒。
“父亲，是我回来了，我还带了……”
他看清伊莎的模样，警惕的神色一松，转而变成了愤怒：“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没规矩的小东西，回来想偷老子的东西吗？”
男人挥手就想打。
伊莎好像也习惯了，直到反抗会有更严重的惩罚，只是闭着眼睛瑟缩。
但就在这一瞬间，男人看见阴影里有两颗幽蓝的反光体。
“什么东西？”他犹疑了一下，黑暗和醉酒使他没注意环境里的其他人，只看见了绵绵那双特别清亮的眸子，“猫？你带了猫回来？”
男人仔细看了看，浑浊的眼珠子一亮：“这皮毛不错，剥了能卖一个银币。”
“父亲，不能动绵绵！”伊莎惊慌失措地去拉男人的手，“它是天使猫猫，会遭报应的！”
男人才不管她说什么，他有点满意地哼笑了两声：“算你还懂事，知道往家里挣钱——早就说了卖火柴挣不了几个钱，下次继续偷点贵族家的东西回来。”
“怎么能偷……”
也许是伊莎太吵了，男人一挥手把她推开。正当她要跌倒时，站在黑暗里没被发现的池一舟轻轻地扶了一把。
然后。
让开身体，正巧让卡慕的拳头自由发挥，砸到男人脸上。
男人被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惨叫一声，被醉意麻痹的神经回来了些，终于看清了屋内还有其他人。
他先是怒极，看见卡慕的体型之后又憋了回去，混乱的思维一转。
他感觉自己悟了什么。
“贵、贵族老爷……小的错了，不应该侮辱您的猫……”他想扯一下自己女儿的胳膊，没扯到，伊莎被池一舟拉进怀里了，“您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只要十个银币，她就是您的仆人了，保准听话！”
自己的女儿失踪几天，居然带着男人回来，光看猫就能知道他们一定身份极高，都是有钱的主。八成自己女儿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傍上了两个冤大头——说不定能好好敲一笔，毕竟伊莎再怎样都是他女儿呢。
池一舟从地上捡起看戏的猫，把它塞进伊莎怀里，又让小精灵把他俩带出去。
等到房间只剩下大人。
池一舟：“你先前也听到了，我家的猫，是天使猫猫，欺负它是要遭报应的。”
“是是是！贵族老爷说的是！”男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心里却又一次吐槽。
贵族们玩得太花了，一只猫就是一只猫，总不可能比人的地位还高吧？
“我也不是贵族，只是猫猫坐下的奴才之一。可惜咱家的天使猫猫比较笨，不会祷告，也不会驱魔，从来没有让信徒见证上帝的奇迹。”池一舟虚虚一叹气，“唉，不过没关系。小猫咪是主子嘛，不需要懂得那么多，只需要乖乖当小天使就好了。”
“至于送人去见上帝的事情。”
“正好我可以代劳。”
……
回了公爵家后。
伊莎握着母亲留下的怀表，大哭了一顿。泪水哗啦啦地掉，绵绵窝在她身边不知所措，一度想让她用“猫巾”擦一下眼泪。
许久，她才抱着猫，缓了过来。
小精灵给她塞了两颗糖，让她两颊都鼓起来，又戳了戳她的脸，小女孩这才忍不住笑出声。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围着猫，开始商量另一件事。
绵绵是一只从小到大都很适合当摆件的猫，绝大部分时间，大脑都是摆设。但这不意味着它能演好一个花瓶美人。
“需要把绵绵变成人的模样吗？”小精灵坐在沙发脊上出主意，“用人类的外貌比较容易引起共情？”
“喵？”
一个变形的魔法被丢到布偶猫头上。
下一瞬，池一舟捂住了伊莎的眼睛，差点尖叫：“衣服！变条衣服！”
“喵……”绵绵不喜欢有布料黏在身上的感觉，抖了抖，把池一舟丢过来的外套甩掉。
小精灵用的是最初级的变形魔法，相当于做了个幻象，实际上它仍然只是一只猫。因此绵绵不理解为什么池一舟如此震惊，它趴在地上，往铲屎官的方向挪了几步，用惯常的方式歪头看他。
“快变回去！”
咻一下，在众人眼里，绵绵又变成了布偶猫的模样。
池一舟极力反对这方法。
“为什么？”小精灵蜷着身体，他的血液里天然流淌着魔力，用起魔法来非常熟练，“变出来的效果很好呀。我刚刚明明变出了一个很好看的模样，而且你们人类不就是喜欢猫耳这种东西吗……”
“这不一样。”池一舟指了一下趴在地上的绵绵，“它是猫，演不好人类的。公主不会不穿衣服蹲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
“喵！”绵绵有点不高兴了。
它觉得池一舟好像在批评它。这怎么行？小猫咪肯定可以做好一件事的。
“衣服可以变出来，其他人肯定觉得这是一个美人。”西泽尔问了问卡慕，“对吧，刚刚那副模样还可以的。”
“我觉得没问题。”
绵绵没听懂别的，就听懂了别人在夸它好看，顿时骄傲地仰起脑袋，示意小精灵再帮它变一次。
随着池一舟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好像有一道光被丢在了它脑袋上。
绵绵一点感觉也没有。
四肢依然很灵活，可以蹦蹦跳跳，走路更是没问题。所以它瞅准高度，轻松蹦到了沙发上，从每个人的大腿上踩过，最终走到了茶几面前——上面有一点吃剩的零食。
它叼了一块牛肉干，肉干很硬，咬得有点艰难，只能低着头啊呜啊呜地啃。
不知道为什么，在它啃的时候，所有人出奇得沉默，只有视线一直黏在它身上。小猫咪很习惯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因此没怎么在意。除此之外，它耳朵里听见了来自不同人的抽气声，就连大脑里的系统和黑球，也各自倒抽一口凉气。
绵绵吞着肉干，感觉大家都在倒抽凉气，周边的温度都上升了。
吃完了茶几上的肉干，它又跳回去，依次在每人的大腿上踩了踩，最终窝到铲屎官身边。
不是想和铲屎官亲近。
主要是因为，池一舟手里拿着一碗没吃完的拌面。他忙完了事才干饭，因此刚刚都是一边端着晚饭一边和他们聊天。绵绵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铲屎官碗里的，总觉得他端着的那碗炒面特别香。
池一舟看着绵绵靠近。
看着绵绵凑过来，想舔他手指上沾到的酱料。
他好崩溃。
虽然他已经极力说服自己，面前的人是他的猫。但眼睛所见的，确实是一个外貌几乎称得上雌雄莫辨的美人。而且还趴在自己边上，低下身子嗅嗅，专注地盯着他的手，仿佛那点酱料是什么绝世好东西一样。
池一舟在绵绵凑近要舔手指的时候一把把它推开了。
他把饭碗放在一边，隔着幻象掐住猫的后颈。
“变回去吧，你们也看见了，它演不好的。”看着绵绵呆滞却依然动人的模样，他忽然悲从中来，“变成人的模样对于它来说太危险了，我有点害怕……”
“喵？”绵绵看着远去的炒面，很不解，伸长了脖子渴望够到面条。
害怕什么喵？
难道它吃一口炒面就会死吗？
其他人不太理解铲屎官的悲伤，但也纷纷同意了绵绵无法扮演人类的事实。
已经很晚了，绵绵被变回去之后，众人就回了自己挑的房间休息。
但，在睡前，池一舟分外忧愁地撸了两把猫头。
“这个游戏、系统如此神奇，我真害怕你以后会遇到什么奇遇，然后变成人。”池一舟轻轻叹气，“你又那么好看。猫和人不一样，猫有发情期，而且在这方面是惩罚机制，到时候你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要是一出门就被人抓住把你——算了小猫咪听不懂，也不能听这个。”
“幸好我已经和医生联系好了，出去以后就可以……”
……
绵绵：？？？
“嗷！”
它愤而跃起，一巴掌糊在了铲屎官脸上。
不能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