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 责任与迷茫

卡莱娅和白发苍苍的幽明站在一起，眼也不眨的盯着混沌神王，长年枯坐的混沌神王在今天突然有了动静，仿佛凭空吃了大补丸，那石头般粗糙的脑袋竟然恢复了正常，俊美无双的脸容隐约有大法官年轻时的模样，残缺的四肢也完好如初，怎么看都不对劲儿，而篮球般圆滚滚的肚皮，正在缓慢的消除，似乎在上演一场减肥的奇迹。

整个山谷的高端战力都汇聚起来，以月撩沙与暗魔为首，沉默守护在混沌神王不远处，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绝望与愤怒的情绪，他们一直在等待，混沌神王将山谷封绝，必然不会有好心，长久的压抑下，今天是彻底爆发的时候，无论他们有没有活下去的机会，都要向混沌神王宣告，他们不会懦弱的逃跑与求饶。

山谷众人心怀死志，等待着混沌神王苏醒，用最勇敢的方式迎接死亡，而卡莱娅却焦急的看着欧若拉所在的方向，她真心希望欧若拉能跑到她和混沌神王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欧若拉能逃过一劫，自己也算死而无憾，到地狱去找那个不负责的家伙算总账。

一只苍老而枯燥的手突然握住卡莱娅的手腕，让她惊讶的扭头，看到满头白发的幽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身体接触，只见幽明冲卡莱娅使了一个颜色，随后卡莱娅就看到，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三艘怪模怪样的生物战舰，一艘正悬浮在欧若拉所在的森林，一艘正在靠近玄天玩耍的地方，还有一艘酷似六翼天使的战舰，正在混沌神王的头顶，虎视眈眈。

生物舰队没有战胜混沌神王的机会，这一点早在东南之战就已经证明，不过生物战舰面对混沌神王，并不像崩云伽罗那般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快速侦查舰能自如穿梭空间，即使不敌，也有办法救走几个人，这就是卡莱娅等人的机会。

“可以通过了……。”

卡莱娅正在盘算，怎么才能将欧若拉送上生物战舰，突然从山谷那边传来走音的尖叫声，这时才发现，混沌神王制定的生死线已经消失，显然他没有办法在维持对整个山谷的监视。

“走……。”

卡莱娅与幽明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飞上天空，银色发丝如九天银河般倾泻而下，将周围数十人卷上半空，这些人有红沙，血丫，兜兜，惑星，采风等，也有妖娥和两个改造调制人侍女，几乎将与高峰家人最密切的众人一网打尽。

月撩沙与暗魔也看出便宜，纷纷飞上天空，向欧若拉与玄天的位置飞去，随后山谷就像炸了窝的鸟群，纷纷向山谷出口蜂拥而去，短短时间，混沌神王周围聚集的人群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地面奔逃的人不知道，若是混沌神王彻底苏醒，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办法活命，而从天空离开的人，知道只要登上生物战舰，他们就能离开地球，到达太空，相信就算混沌神王，也未必会在短时间找到他们。

可无论是谁，都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并非混沌神王占据上风，将近两年的时间，混沌神王都没有将高峰吞噬掉，而给高峰两年的时间，却让他将解析万物的目标，放在了混沌神王身上。

解析自身高峰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而解析混沌神王，用了近两年时间，其中的缘由，是混沌神王已经完全蜕变为高等生命，是真正的世界巅峰，高峰想要彻底解析，并非那么容易。

山谷众人认为混沌神王已彻底压制高峰，所以才无法分心控制山谷，连混沌神王自己都相信了，篮球大的圆球，逐渐变成排球，然后是桌球，眼看就要将最后的障碍消磨掉，得到星河般闪烁的意志本源。

此时此刻，意志本源才是第一位，混沌神王不在意山谷众人大逃亡，事实上他用精神力在每个人身上都做下了标记，无论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混沌神王都能找到他们，尤其是卡莱娅与欧若拉，即使远走月球，也没有办法摆脱他的追踪，所以混沌神王不着急。

混沌神王不着急，高峰同样不着急，近两年的时间，他在解析混沌神王的同时，对自身的解析也更近了一步，在今天，他开始将自身再次精粹，从篮球大的体积，一直凝练到拳头大小，这样一来，造成混沌神王以为自己消磨高峰的假象。

当混沌神王的肚皮彻底平坦后，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巅峰时的模样，高峰第二次精粹自身的同时，所剩余的废弃物，就被混度神王给吞噬掉，其中蕴含着不下于晶砂的能量精华，让混沌神王得到了能量补充，从而补充自身缺少的能量，这也是混沌神王始终不曾有所怀疑的缘由，他是真的相信高峰被自己给吃掉了。

一丝畅意的微笑浮现在混沌神王的嘴角，心中暗自嘀咕道：

“你再厉害，也终究比不过我，等我将你消化掉，一定会让你的家人来陪你，相信在我的肚子里，你们一家终会团聚……。”

“是么？你真的这么自信？”

高峰打断了混沌神王的得意，在混沌神王的神色刚刚变化之际，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在混沌神王的身体内产生，高速旋转的漩涡，将混沌神王身躯内部的血肉撕烂扯碎，化作微小的粒子与高峰自身向融合。

混沌神王张开大嘴想发出惨叫，双手死死的抱着腹部，一脸痛不欲生，这痛苦并非于肉体，而是发自灵魂，混沌神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随后，混沌神王的胸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眨眼间，他强壮结实的身躯就变成了一张扭曲褶皱的皮。

坍塌的胸口只剩褶皱的金色皮肤，就像被卷起的口杯花，紧接着双腿与双臂也随着胸口卷起的皮肤一起坍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混沌神王的身体内部，将内脏，骨骼，血肉，经脉一起吞噬，只留下一张皮。

混沌神王唯一完好的脑袋上，惊骇的表情是最后的定格，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记灵魂咆哮，吼出最后的心声，便彻底泯灭，整个人变成一团卷在一起的人皮，金黄色的人皮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周围却空无一人，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都找不到一个旁观者。

一个小时后，旋转的人皮充气般膨胀，显示脑袋，随后是四肢和双腿，接着是胸腹，尽数恢复混沌神王的外观，唯有一双眼睛空洞无物，就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傀儡。

膨胀一直没有停止，直到人皮变成鼓胀的气球，当鼓胀到极点，随时都可能撑破的时候，人皮又再次局部收缩，这里坍塌，那里鼓胀，又似有什么东西在人皮里扭曲变形，这番变化又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停止，而黄金人皮也恢复到正常人的结实与强壮。

恢复正常体型的混沌神王安静的悬浮在车顶上，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突然，一道裂缝从脑门开始一直向下延伸，当裂缝停止，白皙的双手从胸口的裂缝伸出，一把撕开金黄色的皮肤，露出了高峰近乎妖冶的容貌，之后如蜕皮般，从混沌神王的人皮中钻了出来。

“活过来了，特么的不容易，真像科幻电影里的邪恶大反派啊？这滋味儿很恶心啊……。”

高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吐槽，心中却涌起无限的欢喜，整个人都念头通达了，感觉此时是他这辈子最美妙的时刻，还有什么比完成必死任务后，发现自己没死的主角模板更让他有成就感？同时也意味着，这世界再也没有敌人可以威胁他的家人，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想到之前混沌神王要吃掉欧若拉的一幕，高峰就会不由自主的战栗，比杀死他自己还要恐怖。

下一刻，高峰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他又说不出来，怒雪山谷内冷冷清清就像鬼域，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询问的人，于是高峰就将混沌神王枯坐两年的浮车给融了，变成一面水晶似的镜面。

镜面里依然是完美的妖冶面孔，只有一点点曾经的影子，更接近他上个时代的相貌，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感觉颈子里的家伙像个小鬼？一个少年模样的小鬼？

随后高峰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五，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十几岁青春少年，放在前世，他完全可以背上书包去犯中二病，随后他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解析万物将混沌神王的身躯当做原料，塑造自己的身体，问题是混沌神王原就元气大伤，有些营养不良，并不足以让他恢复正常体格，原料短缺的情况下，难免有些缩水，结果就是他返老还童了。

返老还童未必是坏事，可坑爹的是，他的青春期早就过去n多年了，无法产生激素让他第二次发育，也就是说，除非再来一头混沌神王让他解析，要不然他将永远中二，这样一来，他的儿女到底是喊自己爸爸还是哥哥？

高峰刚刚完成转换没多久，并不习惯自己的新身体，为外形纠结了许久，然后才开始熟悉自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世界已经对他有了排斥感，某种无可名状的感觉在告知他，离开这个世界。

略微思考，高峰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在他杀掉混沌神王时，就自动成为新的世界之敌，或者说，无论是混沌神王还是他，只要有取代世界意识的可能性，同样为世界之敌。

排斥并不能干扰高峰太多，他在这世界已经没有敌人了，也不用在乎排斥感带来的些许不适，不过高峰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很健忘，很多记忆在转换新身体的时候丢失，甚至连回忆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太多记忆空白让高峰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唯一记得的只有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即使这些事情，也正在缓慢的褪色。

高峰游走在山谷内，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杀掉了混沌神王，他也没了目标，混沌神王是他的执念，也是他能在超越自己极限的战争中，坚持下来的信念，可一旦这信念失去了，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高峰的生活当然不止是战斗，他还有家人，部属，尚未完成的迁移计划，还有无限的星空等着他去探索，可他却背负另一种沉重的使命，成为新的世界意识，等待数十万年的时间，让世界重启，引导新的生命展开轮回，他将在轮回中不死不灭，直到再一次生物大灭绝，这是他无法拒绝的宿命，因为一旦他离开，世界就会失去重生的可能，彻底死去，成为第二个火星。

世界意识无法可以包容无限的生物意识，却无法容纳生物本身，高峰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吸收到自己身上，是他成长的养料，也是夺命的祸源，无论是他的妻儿朋友还是族人部属，都无法控制流失的精神力量，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精力损耗上，对此高峰却毫无办法，他不想杀人，却无法避免别人死在自己手上，除非他熬过数万年的成长期，让意志本源成熟到可以控制的程度。

高峰哪怕呆在这片没有人迹的山谷，也依然有无数的精神力量从四面八方向他汇聚，这些精神力也许是荒人与罗斯人的，也许是各种隐秘不为人知的蛮兽和生物，甚至可以是一株微不足道的植物，只要是生灵，就会自发的散逸精神力量，可任何生灵都不如万物之灵的人类，因为人类是独一无二的智慧生命，是觉醒了自我的意识载体，同样也是最容易被精神力量冲击与剥夺的生物。

孤魂野鬼般游走在山谷的高峰，心头一片寂寥，世界的排斥，使命的重压，还有无法与亲人见面的苦恼，在心中扭曲纠缠，他却迷失在人生的路途上，或者说，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连心跳与呼吸都不需要了。

走过田野，金黄色的麦子如波浪随风起伏，高峰伸出右手，无数麦粒好似倒流的雨珠纷纷脱离悬浮，又随着高峰用力捏拳，纷纷炸碎成雪白的面粉，又有清澈的水珠混入面粉，搅拌成牛奶似的面团。

面团自动旋转着，跟随在高峰身后，高峰又从远处山腰的松林中，取出常人无法找到的松糖混入面团，不多时面团就像水晶般晶莹剔透，这是将所有杂质完全驱除后的菁华，是最顶级的食材，绿豆大的一点，就能让大食量的憾军伽罗吃饱。

高峰又是五指一分，水晶果冻似的面团分化成数百片小圆饼，然后在凭空产生的火焰包裹中烘烤，一股沁人肺腑的甜香顿时弥漫在山谷，只是闻到这香味，就能将舌尖融化，无数隐藏在岩缝中，石头下，泥土中，甚至冰雪中的生物纷纷钻出来，寻找香味起源的地方。

一只只隐藏在森林与草丛中的小兽也现出身影，出现在高峰身边，它们似乎看不到高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空中数百片焦黄的饼干，使劲儿的抽着鼻子，想要将更多的香味吸进去。

不知何时，高峰身边成了动物世界，无数漂亮或丑陋的昆虫，数百只大大小小的兽类，还有很多不曾见过的怪异物种，都被高峰弄出来的食物香味儿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