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谢瑶瑶猛然坐起, 幽闭的空间，昏暗的光线，谢瑶瑶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她甚至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祝祷声，声音连续不断密密麻麻，听得谢瑶瑶头痛欲裂。
不属于谢瑶瑶的情绪纷至沓来，恐慌、害怕、惊惧、痛苦, 恨不得将谢瑶瑶一同拖下泥泞的深渊。
“静心！”师云寂立刻出声喝道。
师云寂的声音清澈干净, 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击退了她脑海中那些连绵不断的祝祷声。
谢瑶瑶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刚刚那些情绪对她的影响太严重了。
“师师，我们走。”谢瑶瑶翻身下床，试图用身体撞击用铜锁锁住的房门。
房门被谢瑶瑶撞得摇摇晃晃，外面的铜锁和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这些动静似乎将外面奇怪的东西吸引了过来，尖利的指甲挠着门扉, 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师姐, 外面有东西。”师云寂出声提醒道。
从谢瑶瑶醒来之后, 之前还算温馨的记忆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阴森得让人汗毛倒竖。
“靠！”谢瑶瑶撞不开门，只能用脚踹。
“轰隆”一声，门扉倒塌。门外的憧憧鬼影瞬间向谢瑶瑶扑了过来, 恨不得吃其血肉挖其肝胆。
“雷来！破！”谢瑶瑶右手捏成剑指, 左手掐诀, 数道电光闪过将这群鬼影逼退。
雷光对于鬼物而言杀伤力极大, 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于是他们只能躲在一边暗中窥察, 等待对方虚弱便一拥而上吞噬干净。
“幸好早有准备。”谢瑶瑶踏出房间看着这群对她退避三舍但又垂涎三尺的鬼影道。
“不过,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鬼影？”谢瑶瑶有些忍不住问道。
“此处鬼影因内心怖惧而生。”师云寂分析道, “这怕是牧星野极其怖惧的一段记忆，所以才鬼影丛生。”
师云寂说完，谢瑶瑶在自己内心世界听到一个声音。
“替我……去救……他！”
声音微哑，里面压抑着无数的情绪，只能化作祈求，谁能替他去救救他。
谢瑶瑶反应过来，这是牧星野压抑在心底的心声，在无数次反复回忆这段记忆时最渴望的事情，想要救下代替他跳下日月池的牧星川！
“我会替你去救他！”谢瑶瑶的目光坚定，这只是一段记忆，虽然牧星野的哥哥不会再回来，可是她依旧愿意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拯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替牧星野完成他的心愿。
此刻，谢瑶瑶的前路被浓厚的雾气包裹，端庄肃穆的祭祀之乐响起，有人高声道:“吉时已到！星童起舞！”
“师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师云寂神情凝重道，“快跑，我给你指路。”
只见谢瑶瑶在雾气中快速地奔跑起来，孩子的躯体逐渐变成少女，金铃遥响，红衣猎猎，在下一秒化作雷光直奔祭祀的大殿而去。
祭祀的大殿大殿前，牧家的人披着白色的斗篷站在台阶的两边，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口中念着祝祷之词，祈求上天能够让他们把预知的能力在血脉之中继续延续下去。
而牧星川在祭祀喊出“吉时已到”的时候，一手牵着一个孩童，赤着脚踩着雕龙画凤的丹陛石缓缓前行。
寒风将他们的衣袖吹起，恍若乘风而去的仙鹤，牧星川身边的两个小孩满脸虔诚，身上仿佛背负着无上的荣誉，对即将开始的祭典充满期待。
唯独牧星川面色悲戚，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必死的道路。
高高的祭台上，三位星童随着肃穆的祭祀乐跳起了祭祀之舞，用以愉悦天上的神明。
而在另一边，谢瑶瑶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体，然而浓雾之中却是时不时地冒出怪物拖延她的步伐。
“给我死！”谢瑶瑶提剑斩断凶兽的头颅，红衣染血，所爆发出巨大的威势将浓雾凶蠢蠢欲动的凶兽们吓退。
“雷光，开路！”谢瑶瑶大喝一声，身上的灵力全部用出，数道雷光倾泻而下，为谢瑶瑶铺开了一条通路。
谢瑶瑶不在顾及体内的灵力是否够用，一路雷光开道，只为能够在牧星川天下日月池前抓住他的手。
“师姐！”师云寂惊愕，在没有灵气的世界肆无忌惮地使用灵力，若是后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然而谢瑶瑶却不在乎，她只想救下自己好友的哥哥。
“应该还来得及，应该该来得及！”
不能让牧星川再在牧星野的记忆中死一次，她一定要救下他。
终于，谢瑶瑶提着剑赶到了祭祀的现场，无数个没有脸的人肢体僵硬地转头齐齐看向了谢瑶瑶，这幅场景让谢瑶瑶毛骨悚然，面前的人全都是假人。
“祭典继续，外来人杀了她！”主持祭祀的祭司立刻发话道。
那一个个没有脸的人瞬间往谢瑶瑶的方向扑了过去，肢体扭曲着挣扎着，但他们都有一个目的将谢瑶瑶撕成碎片。
“给我让开！”谢瑶瑶挥剑，她看向了站在高台之上日月池旁的牧星川。
“牧星川！不许跳！牧星野会伤心的！”谢瑶瑶大声喊道。
谢瑶瑶感受得到牧星野的痛苦、后悔、惊惧、无助，当牧星野失去他唯一的亲人时，他该多难过！
牧星川背对着谢瑶瑶，没有回头，谢瑶瑶只能看见对方不断被风吹起来的衣袖。
牧星川身边的两个孩童紧紧地依靠在牧星川的身边，他们眼前的日月池不是吞噬活人生命的血池，而是能够寄予他们荣光和洗髓伐骨的灵池。
谢瑶瑶被无数没有脸的怪物拦在祭台之下，站在祭台之上的祭司用嘲讽的目光盯着谢瑶瑶，然后开口道:“吉时到！星童上路！”
“不！”谢瑶瑶伸手，想要拉住日月池旁的牧星川。
“哥！你不许跳！不许跳！”
只见，那两个小孩手牵着手纵身一跃，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跳入日月池，翻腾的岩浆瞬间将他们幼小的身躯的吞噬，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哥！”谢瑶瑶带入了牧星野的感情哭喊道。
牧星川终于回头，他看着被无脸人围困住的谢瑶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阿野，哥哥只能选择救你。”
“阿野，如果可以，我想要你做个凡人。”
“如果你想修仙，那你是我心中最厉害的占星师，无需证明你自己。”
话音落下，牧星川闭上眼睛，张开双手，衣袖飞扬，而他却倒向了身后的日月池。
“不要！”
巨大的悲伤让谢瑶瑶爆发了惊人的剑意，堪比合体期的剑意直接掀翻了困住她的无脸怪物，携带着雷光直接冲到了日月池边。
谢瑶瑶想要伸手抓住牧星川身上的衣带，然而那段衣带却从谢瑶瑶的指尖滑过。
“不！”
“你回来啊！”谢瑶瑶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遍布了满脸。
在谢瑶瑶伤心欲绝想要用手去日月池找牧星川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瑶瑶回头，握住他手腕的是牧星野。
“对不起，我没有……抓住他……”谢瑶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下牧星川的，至少，在这一次，牧星野不必在记忆中体会亲人再次死去的痛苦。
但是……她没有做到，牧星川还是在她眼前跳下了日月池，化作了一缕烟。
牧星野看着谢瑶瑶压着心中的悲伤哽咽道:“老大，这不是你的错，谢谢你，虽然这只是一段记忆，改变不了过去。但我还是谢谢你愿意拼尽全力去救他。”
还要谢谢你，没有和他决裂，没有和他反目成仇，能够和他享受最后一段时光。他和他的故事，是他对他说出最决裂的话，反目成仇，相见的最后一面是他替自己跳下日月池，本该死去的自己却被他用灵力推下高高的祭台，此后他便再也不能克服空中坠落的恐惧。
牧星野话音落下，谢瑶瑶的面前的画面斗转，他们竟然是来到了一片星空之中，紫色的星尘逸散，头顶星辰遍布，一切如梦似幻，让谢瑶瑶想起牧星川的那盏琉璃灯展开的星空。
死去的牧星川又重新出现在了谢瑶瑶的面前，他的神情依旧那么温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记忆体的牧星川，牧星野再次见到少年时的牧星川眼睛不由一红，虽然这不是真的牧星川，但他依旧叫了一声“哥哥。”
牧星野已经忘记，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牧星川了，记忆虽然会被时间消磨，但是思念却是越发深刻，一切的遗憾与后悔几乎要让他偏执成魔。
“阿野。”牧星川的笑意明亮起来，“好久没见。”
牧星川语气温柔，他依旧将牧星野当做幼童对待。
“我好想你……”牧星野听见自己呢喃道。
“还有你，谢谢你。”牧星川看向谢瑶瑶道，目光温和，把谢瑶瑶当做妹妹看待。
谢瑶瑶吸了吸鼻子道:“老牧他哥。”
“你也可以继续叫我哥哥。”牧星川轻笑，想要伸手摸摸谢瑶瑶的头，但是在看见谢瑶瑶身后的师云寂后只能作罢。
于是他道，“你们不能在记忆中久待，我会送你们出去的。”
“送我们出去？”谢瑶瑶愣住，原来他们还不算离开了记忆吗？
话音落下，他的手中幻化出一把匕首，他走到牧星野的面前将匕首塞到牧星野手中道:“阿野，杀了我，就可以离开这段记忆。”
牧星川的目光坚定，他明白能够制造一段记忆困住他们的根本原因就是他自己，只要杀了他，这段记忆形成的困境自然会解开。
“不……”牧星野拿着匕首的手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一来他就让自己杀了他？他已经当着自己的面死过一次了，如今连记忆体都要一同销毁吗？
就在牧星野犹豫的时候，他腰间的琉璃灯金光闪烁，牧星野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拿匕首的那只手。
“阿野，不要害怕……”身后牧星川的声音温柔道，然而他的力量却是毫不犹豫地带着牧星野的手刺穿了记忆体牧星川的胸膛。
“为什么……”这一刻，牧星野的眼泪落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着匕首的手穿过了牧星川的胸膛。
万千紫色的星尘从牧星川的心口逸出，牧星川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祥和。与此同时，周围的空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壁画前。
“为什么啊？”牧星野跪坐于地看着自己杀死牧星川的右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