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持花05
这样骇人耸闻的猜测一时震慑住了系统幼小的心灵, 使得系统感到片刻不真实的恍惚。
不等他清醒过来,看清楚林久究竟选择了什么样的【成就】,一种久违的机制已经被触发。
系统不由得张口道, “主线任务四已触发, 【为汉武帝留下深刻印象】。”
片刻之后系统可能是感到有点尴尬,自己主动吐槽道, “啊,这个主线任务怎么在这时候触发了, 不然直接申请结算吧, 感觉刘彻对你的印象已经深刻得不能更深刻了。”
林久摇了摇头, “还不足够。”
系统猛然沉默了,眼看着林久在【成就面板】上一连选中了三个【成就】。
“【刻骨铭心】、【独一无二】、【非你不可】。”
系统一个一个把林久选中的【成就】的名字念出来,念完之后忽然沉默如死。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烛光下的刘彻。
刘彻一以贯之, 不动声色, 埋头读简,一无所觉。
系统左看右看, 深深叹气,“好一朵柔弱不堪, 楚楚可怜, 不剩摧折的娇花。”
这朵娇花在这一次堪称凶险的试探之后, 没有再做出更多的举措,而是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推广技术革新之上。
他没有遮遮掩掩, 更多的纸简就大大方方地摆放在林久身边,其中记录着他所得到的成果, 包括冶铁技术, 又不仅限于冶铁技术。
足足有三年的时间, 大汉没有对匈奴再起兵戈,元光年间炙手可热的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仍然时常出入宫禁,随侍在天子左右。
然而他这样出身微贱,仅以军功立世的外戚,在长久离开战场之后,光芒终究会日渐消磨,日渐黯淡。
朝野间开始生出一种暗地里的流言,说是因为卫侯的外甥冒犯了神女,因此陛下厌恶卫侯,不愿再交重任于他手上。
但渐渐的这些流言也都平息,事涉神女,终究没有人敢多嘴多舌,而是默契地闭口不言。
长安城中,渐渐不闻卫侯的名声。
旧日里的见闻,就这样渐渐湮没在尘灰里。
或许只有未央宫,还将那些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此在刘彻时隔三年,忽然又下诏书另卫青领兵出征时,朝野上下,为之震动。
元朔三年的春天,未央宫中有两件大事。.52GGd.一是大将军长平侯卫青再度领兵出征,兵锋直指河西。临行之际,刘彻亲自登上长安城楼为他送行。
与他一同离开长安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名字叫霍去病。这一年他十六岁,有人还记得三年前他曾在宴会上张弓射月,更多的人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未来的命运正如同大日初生一般,光焰滔天。
第二件事则是,田蚡回来了,带着装满三辆大车的糖块。
跟第一件事比较起来,第二件事不大起眼,更不为外人所知。
刘彻甚至没有见田蚡一面,也不准许田蚡去见王娡,仿佛对这个人和他带回来的东西都并不在意。
但当天晚上,清凉殿的漆案上,就摆了一盘切成小块的蔗糖。
系统盯着那盘红棕色的蔗糖,神色莫名。
虽然这些蔗糖看起来还很粗糙,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能搞出来的产物。
然而顶不住林久给开挂,系统亲眼看着林久用【山鬼】套装的能力,改造了野生甘蔗的生长规律,从而得到了果肉更丰富,含糖量更高的优质甘蔗品种。
然后就有了这些糖块。
没有人比他更懂刘彻有多重视这些糖块了,正如同没有人比他更懂刘彻这三年是在做什么。他积攒了整整三年的力量,此次挥师北向,图谋之大,简直让人想为匈奴点蜡。
但这么大的图谋,百万疆土,十万人命,流血漂橹的战争,也不过只是他的一次尝试。
他要尝试,他所篡夺的那一部分神权,有没有用,又将有多大的作用。
——
赵平出身天水郡良家子,少而从军。因为骑□□湛,又曾经有幸在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的麾下听用,因此积攒了不菲的军功。这一回听闻卫侯又要出征,赵平顿时热血沸腾。
然而他没能继续跟随在卫侯身边,而是被分到了一个公子哥儿身边。
这个公子哥儿从长安来,听说出身贵重,年纪不大,权位却高,官拜嫖姚校尉,麾下领八百骑兵,如赵平这样的精兵,一眼就能看出,这八百骑兵个个都是军中翘楚。
赵平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长安来的贵人在军中混一笔军功,回去便能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但这样的贵人并不必要亲自上战场,便是上战场,也是身在安稳的后方,不必冲锋也不必厮杀。身边当然也会有精兵跟随保护,但足足八百个精兵,排场是不是有些大,又是不是有些浪费?
但赵平没有多说什么,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更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闭紧嘴咽进肚子里。
他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位公子哥儿,这是老兵的本能,顶头上司的性情,有时候往往就决定了一队军士在战场上的生死。
但他越观察就越疑惑。
首先,这位公子哥儿似乎有些娇生惯养,赵平从没见过他与军士一起吃饭。
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贵人都这样。
饭后操练骑射,公子哥儿也不参与,只是骑在马上在旁边看。这也不稀奇。
但他看到兴起时,竟然高声喝了一声彩,而后骑马冲下来,一路挑翻了五六个同袍,最后仍然不尽兴,抬手取下马背上的硬弓,举手拉满,射向天上传来雁鸣的方向。
只是随手射出的一箭,没有经过长久的瞄定,但那雁落下来的时候,正正是被射中了左眼!
赵平懵了,所有人都懵了,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那只死雁在一双双手上传递,而那位公子哥儿,已经策马跑远了。
长安贵人的骑射,都这样出色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必要问,赵平心里明白,这位公子哥儿恐怕没有那样简单。
不对,不该再叫公子哥儿,从今往后,要称他一声校尉大人。
嫖姚校尉?赵平默默想。
白日的光辉正如薄冰一样镀在眼前的草地上。
此后校尉大人仍然我行我素,甚至公然停了操练,而是带着手下军士蹴鞠和打马球。
他年纪还是很轻,看起来还是很娇贵,好玩游戏,顶着的还是长安贵人的身份。
但没有人再敢轻视他。
直到大军真的在草原上遇到了匈奴人。
赵平明知道应该跟在校尉大人身边,但在喊杀声传来时,仍然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校尉大人身份果然贵重,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大军的侧后方,这是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而校尉大人也没有带人前去驰援的意思,而是选了个高地,立马在上,远远地向战场中心处望了一会儿。
赵平跟着立马在后,一言不发。八百同袍都立马在后,军容严整,甲胄俨然。
片刻之后,校尉大人忽然一勒马缰,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这地方没什么意思,我们走!”
他声音里的轻佻激怒了另一个军士,赵平听见同袍中有人高声问道,“敢问校尉大人,我等身为士卒,两军交战之际,不去冲阵厮杀,又要往哪里去?”
话音落下,赵平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担心这位冲动的同袍触怒长官,但校尉大人甚至没有抬眼看上一眼,而是自顾自地整理着挂在马上的硬弓和武器,又整理身上的甲胄。
八百人就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装。
而后,他忽然抬眼。
赵平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锐利的眼神,简直像是方打磨完毕的刀刃被泼上一碗冰水的那一刹那,寒光便如高天上射落的星辰,有摄人的冷锐。
或许是因为诧异,也或许是因为那眼神实在锋锐,赵平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就在这一个刹那,他觉得这个从长安来的年轻校尉变得不一样了。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赵平看到校尉在笑,他实在年轻,脸蛋是那种贵人才有的娇生惯养的娇嫩,笑起来还带着遮不住的稚气。
但他露出的牙齿上又分明闪着寒冷的光。
赵平听见他问,“有人知道我这个嫖姚校尉是怎么来的吗?”
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是一时被他气势所慑,也是因为不知道。校尉大人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
他也没有刻意卖关子,紧接着就自己说了出来,“这个嫖姚校尉,”他点了点自己的盔甲,“乃是在未央宫中,天子亲封!”
依然没有人说话。
赵平已经掂起缰绳,准备跟随在校尉身后。
因为校尉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将欲策马前行。
他只听见校尉年轻的声音,“所以当然是要去能为天子分忧的地方!我们有八百人,那就去八百人能决定战场的地方!”
起先声音清亮,渐渐地有风声夹杂在其中,因为马跑了起来。
然而纵然有风声和马蹄声,那声音依然使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赵平还不清楚这位校尉的名字叫作霍去病,更不清楚将来这个名字将成为他戎马一生最大的荣光所在。
他脑子有点乱,没有余裕想其他的东西,只是想此时此刻,要追随在此人的马后。
是在很久很久之后,赵平回想起这一天。他想了半生,却也想不明白十六岁的年轻人怎么敢于做出如此凶险的决策。
他记得校尉策马之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的手腕,但并不知道那手腕上有一个什么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