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过场1
【开往[鬼域]的轮渡即将抵达[离渊连锁酒店], 请各位玩家前往酒店门口，准备登船。】
系统播报在离渊连锁酒店中响起。
林黎和陆不平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可是目的地却是另一个更可怕的鬼地方。
安涵容毫不犹豫地起身往门口走。
封辛慢悠悠地又喝了一些茶, 才站起来, 朝着门口迈开脚步。
临走时，她看向前台后方——
酒店工作人员正在那里, 他们咬着牙黑着脸，目送玩家离开。在封辛看过来时, 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你还想怎么样”的表情。
“这里不错。”
封辛笑意盈盈地对他们说,
“我以后还会来的。”
她就像个有身份有地位、非常有钱的贵客, 被酒店热情接待后感到满意，因此给出了“我还会再来”承诺——
就像是对这家酒店的奖赏。
这样的高傲姿态，让酒店工作人员气得牙痒痒。
想打她。
可是不能打。
现在是和平模式。
……不，真的打起来的话, 他们也打不过她。
在过往的工作中, 每一批玩家角逐通关之后，离开酒店之前, 离渊连锁酒店就会开启和平模式。
鬼怪们都很讨厌和平模式——
和平模式能够让人类免于被鬼怪伤害，[鬼域]制订的这种模式, 不就是偏向人类吗？[鬼域]应该偏向他们鬼怪才对啊！
现在, 他们悟了。
和平模式下, 封辛不会对他们动手，他们不必战战兢兢担心自己性命不保。
原来和平模式也能够保护鬼怪啊？
和平模式真好, 和平模式真香，吸溜。
大堂经理维持着职业假笑, 说道：
“这里是新手副本, 按照规定, 所有玩家只能进入一次，离开后无法第二次进入副本。”
封辛回答道：“没关系。”
大堂经理：“……啊？”
对话怎么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了？
没关系？什么没关系？她是什么意思？
封辛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她迈开脚步，从酒店正门走了出去。
酒店门外，还是一片黑雾弥漫的枯树林，冷风萧瑟，枯枝摇曳，看起来像是摇晃哭泣的鬼影。
但在枯树林上方的黑夜里。
一艘巨大的游轮驶入这片夜晚，这应该就是前往鬼域的轮渡了。
玩家们抬着头，看着这一幕。
他们已经不会喊出“船在天上飞耶”这样的感慨了，他们知道，自己以后会遇见很多很多不正常的东西，这艘会飞行的巨轮，也只是其中之一。
这个时候，一群穿着黑袍的鬼怪从酒店里走了出来，走在后面的一个鬼怪还牵着一匹很强壮的黑马。
安涵容、林黎和陆不平下意识地站远了一些。
封辛还在原地，甚至和鬼怪们搭话：
“你们也要坐轮渡？”
走出来的鬼怪们是鬼域副本稳定维护团队的，他们都穿着黑袍，画着白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玩家们还是能认出方逸——
也许是面妆下的五官有着基础优势，他的面妆看起来格外美丽妖娆。
方逸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要回鬼域。”
他们来时的马车炸掉了，因此在这里多待了一段时间，一边做调查，一边等着[鬼域]来接他们回去。
现在，他们会乘坐来迎接通关的新人玩家的轮渡返回[鬼域]。
巨轮没有降落下来，而是在高空上悬停了。
上面传来粗野的声音：
“我这就帮你们上船，一会儿都别动哈，也别挣扎，老子怕弄伤你们！”
话语刚落，玩家们发现，周身有黑雾凝聚缠绕上来——
下一刻，他们就被黑雾缠住，拽上了高空。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拽上轮渡，被扔在甲板上了。
林黎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靠！”
陆不平咬了咬牙，把脏话吞了回去。
安涵容趴在甲板上，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
封辛很淡定，她现在还站着，正在拍打自己的裙摆，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空中飞人”项目表现出半点惊慌。
把他们拖上来的是个穿着短裤和敞开的无袖破布衫、头戴草帽的船夫。
他看着已经全员上船的玩家，得意道：
“还是这样方便，以前玩家都不肯上船，一直劝一直劝，还劝不听，麻烦死了。”
玩家们：“……”
人家当然不肯上船！
你这是正经船吗？你这是贼船！
副本稳定维护团队是自己上来的，他们化成黑雾，飘上高空，又在甲板上凝聚身形。那匹黑马也被他们带了上来。
“这就开始起航了。船上有房间，你们自己选，随便住，都没有危险。”
船夫巴拉巴拉地叮嘱，
“马拴在外面，不准牵房间里，不然我把你们都丢下去，管你们什么副本稳定维护团队，我又不是副本，不归你们管。”
林黎提出了问题：
“要飞多久才能到[鬼域]？”
“两三天就到了。”
船夫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做什么都行，别烦我，我就一开船的。”
林黎：“……”
这什么暴脾气船夫？
陆不平：“……”
他觉得这船夫没有职业素养——
他来这里之前是个滴滴司机，开车的时候会和客人聊天，聊很多很多。
封辛已经走向了副本稳定维护团队。
她站在他们牵着的那匹黑马面前，和马对视，对视着对视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来，认真地问道：
“你吃苹果吗？”
方逸说道：“……它吃碎掉的灵魂。”
话说这苹果是从哪来的？
她那个口袋根本不像是能装下苹果的样子啊！
封辛把苹果往马鼻子上凑了凑，说道：
“我没有灵魂，只有苹果，将就一下。”
方逸：“……？”
怎么还强行劝马吃素的？
黑马不肯吃，封辛也没有勉强它。
她把苹果递给方逸：
“它不肯吃，那你吃了吧。”
方逸：“……”
他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马不肯吃，所以给他吃。
人不吃，所以给狗吃。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封辛转过身，走向游轮的居住区域，去选自己的房间去了。
安涵容跟在她背后。
封辛推开房间门，一间一间地看。
安涵容就跟在她背后，和她一起看。
封辛问他：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以后到了[鬼域]，还有很多副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安涵容再度对她提出了邀请，
“我想与你结盟。”
封辛淡淡地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们谈过很多遍了吧？”
“以后的副本肯定比离渊连锁酒店难，你不一定每一次都能赢。但我们配合，肯定会更容易赢。”
安涵容坚持不懈道，
“你可以利用我，把我当工具——我会变得有用的。”
他像是推销商品一样推销自己。
封辛回过头，她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注视着苍白的、孱弱的少年。
“依靠自己的力量成长，才会有用。”
封辛对他说，
“依附于他人的话，如果无法吸走主人的血来滋养自己，就永远是依附者，是无能的废物。”
安涵容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想结盟、依附，可他的想法也没有极端到这种程度。
她说的话好奇怪啊。
安涵容问：“你依附过其他人吗？”
“是反过来的。”
封辛对他说，
“我被他人依附过。”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创造过一些生命。
那些生命生来具有着强大的力量、美丽的外貌，光鲜亮丽。
他们受到神明的眷顾。
他们拥有温暖的环境，从山谷流淌出的清澈溪流，新鲜甜美的果实，还有许多温驯的自然生灵为伴。
他们酿酒、聚会、欢笑，在永恒森林里，过着无忧无虑的和乐生活。
美好极了。
但在封辛眼中并不是这样——
永恒森林的生命们对生活满怀希望，希望的光辉很漂亮。
可是，他们从未经历过危险，从未应对过磨难。他们明白果实的香甜，却不懂食不果腹的困苦。他们明白温暖可贵，却不懂寒冷时身躯颤抖的感觉。
如果夺走他们拥有的一切。
让他们坠入深渊，让他们感受黑暗、饥饿、冰冷，还有无尽的威胁生命的危险……
他们会怎么样呢？
有一天，一个来自永恒森林的生命，不小心坠入了深渊。
他明明拥有抵抗深渊的危机、努力寻求生路的力量，却很快就放弃希望，满心绝望地死在深渊中。
漫长的时间过后。
第二个和第三个来自永恒森林的生命坠入了深渊。他们走了很久，却仍然看不见深渊的边际。
他们在深渊手牵着手，一起选择了死亡。
封辛很不解。
她给了他们足以求生的力量。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放弃生存的希望？而且放弃得这么快呢？
他们对生活满怀希望。
但这希望十分易碎。
他们的生命有着美丽的光辉。
但这光辉却不会在黑暗中焕发，只会很快黯淡。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神明的眷顾和宠爱——
他们生来就在无忧无虑的伊甸园中，所以无法忍受任何苦难。
他们是神明用心的造物——
完美、精致。
但也无比失败。
永恒森林存在的第十三万三千二百五十一年，创造它的神明降下天灾，毁灭了这座生命的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