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阿加索医院探灵8
笑面书生维修工：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也要足够我买一只羊驼吧？”
封辛坐地起价, 她竖起四根手指，在摄像头前晃了晃，笑着道，
“四万。”
【哇, 狮子大开口啊！】
【太贪心了吧, 小幽直播一晚也不一定能赚四万, 更何况是个新人。】
【见好就收吧妹子, 太爱钱不讨喜欢的。】
“钱可是好东西。”
封辛一手支着脸, 与弹幕聊天,
“无论在哪个世界，钱都是衡量生命价值的一项非常有力的标准。不爱钱的生命很伟大，但是爱钱也没什么错误，不是吗？”
“喜欢钱就像喜欢美食，是本能向往, 不要说得很可耻。”
【噫，什么歪理？】
【听起来竟然意外地有道理……】
【也有出于兴趣而投身某事的人，你把这些人置于何地？】
封辛笑眯眯地说道：
“喜欢搞钱，这本身也是一种兴趣呀。”
【呃, 这个小姐姐是真的很喜欢钱……】
【所以, 小姐姐最喜欢的东西是钱吗？】
“不是哦。”
封辛睁开眼睛, 金棕色的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语速缓慢, 但给出答案时连思考都没有，像是回答过这个问题很多次。
“我最喜欢的东西，是生命。”
封辛的确很喜欢钱。
她在还是一坨烂泥的时候, 就很喜欢吞一些金闪闪的东西, 很久之后, 她才知道，那漂亮的金色，是名为黄金的贵金属的色彩。
她也喜欢吞宝石——
金绿色的猫眼石，阳绿色和天空蓝的美玉，像血液一样鲜艳的红宝石，还有各色各样的魔法矿石……
她在吞下宝石后，经常会变成与宝石一样的色泽，软乎乎地趴在高处的岩石上。
她还因此被某个小贵族捡走过，摆在展览石头的木架上，被来来往往的人摸头。
但封辛最喜欢的东西并非黄金与宝石。
是生命。
生命比冷硬的黄金和宝石香甜可口得多，消化后还能够得到很多奇异的力量。
在未登上主神座位的时候，封辛的很多能力，都是在与生命厮杀、吞噬战败的对方的过程中得到的。
封辛从最底层的生命成长为神明、凌驾因果与法则的路途，就是由无数的生命铺起来的。
因此，她最喜欢生命。
虽然喜爱是因为食欲而起，但在后来，她对生命的喜爱，渐渐地不再与食欲有关。
她喜欢漂亮的生命。
在漂亮的花朵里诞生，拥有着美丽的面容，笑起来时仿佛天空放晴。
她喜欢青涩的生命。
纯洁而无辜，就像白纸。无论是保持纯净的白色，还是染成五花八门的颜色，过程都非常值得品味。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那种努力的、不断向上攀爬、试图攀登奇迹的生命。
哪怕对方不择手段、凶恶狠戾。
她也还是喜欢——
这种生命身上往往会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能够让她看到奇迹的花朵绽开，看到名为“生命的可能性”的东西。
她很清楚这种生命能够攀登到怎样的高度——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跨越了生命应有的界限、凌驾法则、违逆因果，反噬创造者，见到了渺小生命本不该见到的世界，拥有了本不该有的权能。
全知全能的同时，也拥有着不会崩塌的理性。
不过很遗憾。
她在茫茫宇宙间、无数的维度中游走，穿过了许多许多的世界，再未见过第二个和她达成同等奇迹的生命。
大部分生命无法抵达她所在的位置。
少部分的生命，虽然勉勉强强触碰到了这里，但立刻就疯癫崩溃了。
还有一些被封辛杀掉的——
他们也许是想学一学她反噬创世神的事迹，将矛头对准了她。
封辛总是一不留神，就会将这些生命碾得稀碎，拼都拼不起来。
她并没有感到疼惜。
有进取心是好事。
但是不自量力的生命，本就该被淘汰。
封辛杀死的生命不仅有这一类。
她手上沾染的生命，比人类一辈子要吃掉的米还多，而且杀死生命的理由也多种多样——
一时兴起、有些烦躁、被冒犯到、觉得这些生命是废物、没有存在价值等等等等。
她杀人如……
说是杀鸡都有点太过尊敬了，应该说是拔草，或者是铲沙？
只要一铲子挥下去，一个好不容易才演替更迭至今的世界就会崩溃，无数的生命就如倾落的砂砾一般流逝。
封辛对大多数生命的态度都是轻贱的。
但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再过多少年，问她最喜欢什么，她还是会回答——
我最喜欢生命。
弹幕没有把封辛的回答当一回事：
【哈哈哈哈哈，小姐姐是在玩“我要拯救世界”的梗吗？】
【这张脸，这种幽默感，而且勇于要钱，说不定真的能火起来吧。】
笑面书生维修工：
【可以。】
【[笑面书生维修工]打赏了主播[抄手真好吃]，打赏金额40000元。】
【6666大哥是真的有钱。】
【要是在H色小网站，现在应该已经订好房间了。】
【上面的好恶心，不要瞎开黄腔。】
【我们虽然不是啥正规app，但也不是限制级交友app。】
封辛笑了笑：
“好吧，你想让我探索哪里？”
笑面书生维修工：
【去地下一层。】
【呃，我记得阿加索医院的地下一层是……】
【地下一层是什么啊？】
【那种比较旧的、只有一栋大楼的医院，开车去医院，进停车场的时候，停车场一般都在地下二层到三层，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地下一层是核磁共振室和太平间啊！】
【阿加索医院没有核磁共振室，也没有地下停车场。】
【那就只剩太平间了。】
太平间，又名停尸间。
在医院死掉，还没被殡仪馆拉走的尸体，都存放在这里。
【大哥钱多人狠。】
【弹幕想开黄腔，大哥只想让主播死。】
封辛站起身，拉着牵引绳往楼下走。
【6，一个敢提，一个敢做。】
【探灵主播不就是要钱不要命吗？】
【……这个队伍的战斗力，出事的只会是鬼吧？】
她沿着楼梯，慢悠悠的往下走。
她的羊驼不太会下楼梯，走楼梯的时候有点顺拐。
这条楼梯只到一楼。
想再往下走，需要往左边或者右边走，穿过儿科或者急诊抢救处，到达医院后方的住院部。
从住院部的楼梯向下走，就是太平间了。
那里也有电梯，电梯向上是手术室，向下是太平间。不过医院废弃之后，电梯就停运了，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封辛选择从走过一遍的急诊抢救处过去。
笑面书生维修工：
【走儿科。】
封辛对[笑面书生维修工]说道：
“那是另外的价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妹子：我喜欢钱.jpg。】
【大哥快砸她！我看好你！】
【快点用钱砸她！】
笑面书生维修工没有继续说话。
封辛穿过急诊抢救处，走到了住院部。她停在电梯门前，按了一下电梯。
【用不了的，没有电。】
就在此时，电梯按键亮了。
长久不运行的电梯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锁链将沉在最下方的轿厢拉上来。
【卧槽？！】
【不是吧？】
【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电梯门在封辛面前打开。电梯轿厢的灯亮着，里面有些陈旧，不过还算比较完整。
【不能坐啊！这绝对是灵异电梯，不知道会把人带到哪里去的那种！】
【说不定坐上去就会坠梯！】
【话说为什么会按电梯按键啊？】
封辛回答道：
“走楼梯的话，我的羊驼很辛苦。”
【这是我看这么多灵异直播，听过最离谱的理由。】
【她真的很爱护动物，我哭死。】
【醒醒，爱护动物就不会带羊驼来探灵。】
【上面有个老实人，我不说是谁。】
封辛牵着羊驼进了电梯，按下“-1”按键。电梯门闭合，电梯轿厢在轰隆隆的声音中下沉。
【这动静，总感觉电梯随时会掉下去。】
【……这要真是剧本我也认栽了，谁家的剧本敢用这个电梯？】
电梯到-1楼了。
封辛走出去。
屏幕里一片黑暗，只有偏上方的位置，被电梯灯光映出了“太平间”的荧光字样。
【竟然到了？】
【我还以为这电梯会降到“-18”楼去。】
【呃……我感觉靠这台电梯平安抵达“-1”楼和到达“-18”楼一样不科学呢。】
※
【鬼域】
【管理部门&副本稳定维护部门】
“方哥，这个[阿加索医院]副本开始额外消耗灵力了！”
坐在系统操作平台前的工作人员惊慌道，
“里面有个电梯突然开始运行了，消耗的是鬼域的灵力。”
方逸看了看手机里正在播放的直播画面，对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说道：
“把电梯关掉。”
“……关不掉！”
工作人员眼含热泪，
“之前鬼域出现的空间漏洞一直没有定位到，现在又有这个电梯……救命，我感觉我的工资要一起淌走了！”
方逸盯着手机屏幕，低语道：
“跃过管理部门和系统，直接征调了鬼域的灵力库里的灵力吗？”
※
电梯门在背后闭合。
封辛打开手电筒。
稍微有了一些亮度后，摄像头能够拍到太平间的门了。不过画面还是很暗，而且有很多噪点。
封辛往前走，推开了太平间的门。
她牵着羊驼和两只鬼走了进去，她在一个石台前把手电筒放下，从包里找出一瓶喷雾，上下摇动，对着空气喷了喷。
【是防鬼喷雾吗？】
“是空气清新剂。”
封辛说道，
“这里有点味道。”
【之前有个主播拍过阿加索医院的太平间，好像还有没运走的尸袋。】
【别说了，我在吃泡面！】
【能不能点个蜡烛？画面好黑啊。】
封辛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手机支架，将手机支撑在了旁边的石台上，摄像头正对着这边。
她有条不紊地清理石台，从包里拎出一条长毯，铺在石台上。她拿出来一个碗，碗里放着胡萝卜干，摆在羊驼面前。棕色羊驼立刻就被胡萝卜吸引了注意力，低下头开心地干饭。
【……她是哆啦A梦吗？】
【她的包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好奇.jpg】
【话说她往台子上铺毯子做什么？】
封辛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枕头，放在石台的一端。她坐上石台，侧身翻上去，躺平。
她穿着黑色的蛋糕裙，平躺在石台上，两只手叠放在胸口。她的脸颊、手臂和腿都很白皙，被像素不高的摄像头的对比度处理后，白得像是白釉陶瓷。
端庄的姿态、惨白的皮肤……
她此时像是古堡的棺材里沉睡的吸血鬼女王。
【……】
【艹。】
【9，因为6翻了。】
【你说她不算水直播吧，她直播睡觉；你说她水直播吧，她在太平间睡觉。】
【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觉得鬼出事的概率更大一点。】
【观众好多，已经一万人了。】
【咱们这小app一共也没多少人用。】
【一万人在线围观主播睡觉。】
【鬼和观众：你怎么睡得着的？】
【谁来提供一下叫醒服务？】
【是不是有声音？】
【别吓人！】
【是真的有声音！戴耳机，把声音调大！】
“咣当——！”
太平间的门被重物砸倒了。
一道黑影从倒地的门板上爬起来，飞快地窜入太平间。
有脚步声接近了太平间门口。
来人语气很冷：
“关曜，和我玩躲猫猫是很不聪明的举动，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说话的是明彦。
刚刚躲进来的黑影，应该就是关曜了。
“你可真是难缠——”
太平间的黑暗之处，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是我在鬼域里，见过的最难缠的玩家——不管我伪装成什么样子，你都能把我认出来。无论我逃到哪里，你都能把我揪出来。”
明彦回应道：
“过奖，其实你也很难缠，上次在副本里相遇，我追杀了你三天，却让你生龙活虎地逃掉了。”
“那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
关曜阴狠地说道：
“我真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我杀死你，能得到你的眼睛吗？”
“我看这些东西不是靠眼睛，你挖二十次也没用。你也祸害过不少和我一样的人了，还不懂其中的关窍吗？”
明彦往太平间深处走。
走着走着，他脚步一顿，忽然感觉到了有些熟悉的气息——
羊驼的气息、亡魂的气息……
还有生者的气息。
明彦意外道：
“封辛？”
关曜的声音响起：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把这个女的杀了。”
明彦：“……”
关曜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封辛，将纤弱的少女从石台上拎了起来。他手中的银白刀刃，抵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
封辛睁着眼睛，眼眸滑向一侧，似乎是想看看绑架她的人。她丝毫也没有慌乱和挣扎，呼吸和心跳也都正常。
她低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闪现的一丝兴味。
然后，她就看到，羊驼还在啃胡萝卜干。
封辛：“……？”
“我杀了很多人，不缺这一个。”
关曜对明彦说，
“但你不一样，你很在意别人的死活。”
明彦深吸了一口气：
“你放开她，我放你走。”
关曜说：“这可不行。”
明彦说道：
“你想要什么？”
“你把你持有的全部积分交易转让给我，我放过这个女人，离开副本。”
关曜提出了条件，
“我做不掉你，你也杀不死我，我们双方就这样各退一步吧。”
明彦说道：
“你要的太多了，你直接杀死我，也只能得到我持有的一半积分。”
“是有点多，但你会答应。”
关曜对明彦说，
“你这种人很看重人命，交换的条件只要不是以命换命，你什么都肯答应。”
“而且对你来说，要你的积分，连让你掉层皮都不至于，稍微努力一些就赚回来了，不是吗？”
明彦叹了口气。
“好，我会把积分转给你。”
明彦对关曜说，
“你先放开她。”
关曜不肯照做：
“你先转积分。”
“等等，我有意见。”
封辛抬起手，捏住抵着脖子的刀刃，
“这位先生，你绑架我，拿我换积分，在交易里起到最大作用的是我。”
她慢悠悠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呢，我认为，公平起见，这个积分，我们应该二八分——我八你二。”
关曜：“？”
明彦：“……”
封辛催促道：
“你同不同意？”
关曜笑了一声，问：
“如果我说不呢？”
下一秒，他手腕被握住，整个人都被掀翻过去。他被重重地砸在石台里，空气清新剂的香味填满了鼻腔，但喉咙里却涌上了腥甜。
很痛，呼吸的时候都在痛，大概是断掉的肋骨扎进肺里了吧？
羊驼的饭盆被砸翻了，它不满地朝着砸它饭碗的关曜吐口水，然后对着封辛发出撒娇的声音。撒娇好半晌，封辛也没给它重新准备一盆胡萝卜干。
羊驼扭过头去，迈开蹄子奔向了明彦。
封辛一手攥着关曜的手腕，一手玩着刚刚还抵在她脖子上的刀，笑吟吟地说道：
“那就谈判破裂咯。”
明彦在封辛反制关曜的瞬间，就迈开脚步，一跃而起。
他指尖有红色光芒闪过，指尖已经绘好了一道血红色的符文，那道符文成型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
他直奔关曜面前，手中的符文直指深陷石台的关曜。
那血符才落下半道，关曜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明彦盯着凹痕看了很久，说道：
“他跑了。”
“鬼域存在一种一次性道具，玩家使用道具后，可以强行退出副本。”
明彦说道，
“这种道具数量很稀少，我知道的只有两个——惊蛰有一个，冯星辉似乎也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交到虞桐桐手上了。”
“听起来很珍贵。”
封辛感兴趣地看着明彦的手指，
“他宁愿消耗掉这样的道具逃跑，也不想挨的，是什么东西？”
明彦抬起手，血符从指尖消散。
明彦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直播啊。”
封辛轻飘飘地说道，
“那个[笑面书生维修工]打赏了四万，要我来地下一层。”
羊驼又跟了过来，一脑袋撞在了明彦背上。
明彦回过身抱了抱羊驼，向封辛解释现在的情况：
“王浅和楚茵茵已经离开阿加索医院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被系统判定逃离副本了。”
副本里就只剩下他和封辛了。
明彦摸了一会儿羊驼，他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过来一些。他把羊驼的牵引绳递给封辛，说道：
“走吧，去通关。”
封辛没接绳子，而是直接捞起了手机。
“关曜杀不掉我。”
封辛说道，
“你应该能够预料到这个结果。”
明彦点了点头，很干脆地承认了：
“是，我有种感觉，我觉得他没有杀掉你的能力。”
封辛转过身，面对着明彦，轻轻歪头，金棕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很是明亮，她问：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的条件？”
“只是有感觉，又不是能够肯定。”
明彦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不是赌徒，没有拿人命去赌的习惯。”
封辛背过手，说道：
“你是个好人，好人在这种生死游戏里，会过得非常累。”
好人就适合待在太平盛世里，每天沐浴阳光，在明媚朝阳下闪闪发光。
而不是投身到怎么也洗不净的肮脏污秽的角落里，会被老鼠啃干净的。
明彦笑了笑，神情很是疲惫：
“的确很累，已经累到快要不能动弹了。”
“还是要拼命挣扎一下才行。”
封辛对他说，
“鬼的时间比人类长，和鬼做斗争，毅力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明彦当然明白这些事。
但明白归明白，总是看不到希望的话，人还是会绝望的。
“这个本还是请你带我躺过去吧。”
明彦对封辛说，
“我体力差不多耗尽了，因为你耗尽的，你得负起责任来。”
“……也不是不可以。”
封辛想了想，说道，
“要收保护费。”
明彦问：“两顿饭？”
封辛不同意：
“三顿。”
明彦：“……你是真的很爱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