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本能
狭道上发生的事情，远处交战的四人，并没有感觉，或者说即便感受到了，此刻恐怕也没那个精力去理会。
特别是李素，此时此刻的他全身的神经都在跃动，注意力已经无法再从自己面前的卷面挪开哪怕一点。
宁道奇...。
有点出乎预料。
本以为对方应该就是和两年多前遇到的天刀一个水平。
现在看来, 完全是想岔了。
对方实力，极强，还是超乎想像那种。
这种水平，真的很难想像，他不出场的话，宋缺与其一战, 竟然能胜...？
双手不停与对方碰撞, 四周围一切都被两人可怕力量迸发出来的余波粉碎，李素眼眸闪了闪，应该说那才是宋缺，又或者说正因为对上宁道奇的是宋缺，才会那样吧。
这家伙...。
散手八扑，随着不断爆发，开始变了味道。
会袖一起，不再是林间百兽，而是天象，天地之象。
狂风、陨石、地震、雷鸣。
这家伙，融道与天，人就是道、道既是天。
将狂风打开，将陨石震裂，李素手中阴阳二气不断蔓延，从最根本出捕捉万事万物的波动，然后破坏那股波动，粉碎它们。
轰！轰！轰！
一边是狂风骤雨，一边是万物崩坏。
两人，这一刻化作了最为可怕的天灾, 在那险峻的山涧之中，寸土不让，寸土必争。
宋缺的道，是刀，斩断一切的刀。
宁道奇的道，是天，道法自然的天。
相性，无疑可说最坏了吧。
也真是辛苦这个家伙，面对天刀，居然答应范清惠敢不动杀心...？
当然，他也没想到天刀的道和他完全对立，真有杀他的能力吧。
恐怕范清惠那个家伙，应该看出来一点什么了，对天刀留情，或许就是对自身留情吧。
天刀的刀，愈强越强，完全不讲道理。
即便如此，眼前这家伙也不是开玩笑的，起了杀心之下, 宁道奇的道，真的彷佛天发杀机一般, 让李素毛骨悚然。
李素震撼与宁道奇的道，而面对李素攻击的宁道奇，此刻内心之震动，也可想而知。
狂风、雷电、震动。
自从悟道天地，身融自然后，宁道奇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
那诡异的阴阳二气，几乎捕捉到了天地间一切的变化，然后从根本处进行摧毁。
也亏得宁道奇入道已经超过二十载岁月，道与神已然全面融合了，不然这样的战斗，简直无法想象。
向雨田那个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徒弟？
这天赋，也太变态了吧。
才二十多岁啊，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一流都不算吧？
想归想，宁道奇忽然有感，他双脚勐然踏地，招式蜕变。
“山势熊扑！”
双手一拉，刹那间李素动作一顿，身体之上彷佛被压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大山般，落在地上。
轰隆！
十丈大地在这一刻都被压得塌陷了下来。
吼！
下一刻，一头棕熊拔地而起，有数十丈高的庞大，如山身影直接朝着被山压住的李素扑了下来。
轰！
即便阴阳二气搅动虚空，将自己覆盖其中，面对这突然爆发，超越十数吨，上百吨的爆炸性力量，李素整个人都被压着后退在后退，双脚在大抵上留下的是一条深深的鸿沟，一直到接近十多丈，撞在一座高峰之上后，才勉强停下。
喀喀喀！
山虽大，却显然承受不住两者的力量，开始一点点龟裂，李素被宁道奇压着撞进了山体之中。
刷！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出现。
是武尊，毕玄。
但见他吸一口气，抬起自己的右手，灼热至极的真气开始汇聚，在他掌心之上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太阳，他没有停，可怕的炎阳真气不断关注，小太阳燃烧的越发激烈，只闻卡察一声响，小太阳的中心裂开了，彷佛承受不住塌陷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奇黑无比的小球。
毕玄双脚踏地，彷佛拖着一个万吨重的巨物，压得地面都沉了接近一尺后，向着李素一丢，用尽一切力量，将那个黑色的小球甩了过来。
瞬间，李素浑身汗毛都炸裂了起来，那飞来的黑球，彷佛死亡本身一般，让他颤栗不已。
脑海念起，一念生阳。
精神透过神经，点燃了全身的细胞，破碎级九阳神功蒸腾而起，出现在了他皮肤表面。
他的双童都变成了紫色，如同燃烧的太阳。
恐怖高温迸发，即便说宁道奇真气化出的巨熊也彷佛生灵一般有感，被点燃了起来。
不是百度，而是数百度，与李素直接接触的山体，都在这一刻烧了起来，彷佛要被融化一般。
冬！
黑球砸在了李素的腰上，出乎预料的并没有什么冲击力，但面对李素至极的九阳真气，它仅略微一颤后，就直径的扭曲了起来，将李素的真气，身形，甚至于所在虚空。
彷佛巨大的旋涡，将压在了身上，饶是功力通天李素这一刻依旧忍不住如雷哄顶，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刚出现，就被蒸干，随即烧了起来。
妈的...。
李素脸色一白，随即恢复红润，本以为是炸裂的火，结果特么却是黑洞？狗日的毕玄，领悟的是个什么鬼？
全身骨头都在作响，经脉彷佛都被扯住了，要拉出体外。
李素吸一口气，波动爆发，就要解决这该死的黑球。
锵！
一声锋鸣，剑芒现。
李素眼童忍不住的一缩，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傅采林？这老东西，怎么会在自己身后？
他的身后，可是山...。
目光转动，余光撩过，李素头皮都忍不住炸了，那傅采林竟然从山体震裂的缝隙间突破了进来？
瞬间，李素脑海里不由浮起之前狭道之上交手的一幕，不只是剑，连身体都能踏入那彷佛异空间，别世界之中吗？
明白了傅采林如何来到的李素，脑海里，这一刻，一瞬间，浮现了两个字。
会死！
宁道奇也好，毕玄也罢，他们力量虽然强大，却能防御。
傅采林不一样，这家伙，完全不一样。
他的道，太过另类了，刨除了威力，速度一类正常剑术该有的特色，将自身与剑融入到彷佛异空间里一般，从别世界发动攻击。
若是不能提前将其震落出来，他的攻击将无视一切防御。
刹那间，李素童孔都缩成了一点，已经不去想追求遁去的一的奕剑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般模样，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都在发出前所未有的信号。
瞬间，一场对话出现在了李素的脑海之中。
“你不行啊。”
说话的人是天刀，他看着李素，摇了摇头。
“不行？”
李素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神色。
“你的天赋很高，应该说前所未有吧，即便说道心种魔大法这种即便天才也很难修行的功夫，在你手上，也显得轻而易举。”宋缺轻轻伸出自己的手，指着李素的心脏道：“所以，不行。”
“我说岳父大人，有啥您明说就行，打什么哑谜？”
“你欠缺死亡的经历，那种必死无生体验。”
“哈？”
“可惜，你天赋太好了，好到让人妒忌，好到彷佛被造物主所宠爱一般，只要给你时间，天下无敌什么的基本上应该是手到擒来吧，所以虽然很操蛋，但你恐怕永远都无法跨入那个境界吧。”
“嘛，也无所谓了，以你的天赋而言，就算不仅如此那个境界，估计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超越你，别说超越了，就是追上恐怕都少之又少...。”
这就是岳父你说的，那种局面吗？
这就是那所谓的必死无生的体悟吗？
明明知道巴蜀的情况，是慈航剑斋布置的陷阱，李素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来了。
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啊！
正因为知道，所以李素才来了。
不是他自信，也不是他不怕死了，而是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欠缺了什么。
不久前的顿悟，明明自己的境界已经提升上去了，实力也远超之前了，可面对天刀，他还是很棘手，对方依旧从容。或许李素已经能够战胜对方了，但那是动用不死秘法的情况下，通过金禅功加斩伤术，才能做到。
为什么？
李素不明白！
明明真气上自己已经超越天刀了，可实力上两者依旧是五五之数，不，应该说只要天刀抱着必杀之心，李素就一定躲不开不说，反过来他却做不到这点。
那里还不够？那里还不足？
自己和天刀，究竟差在什么地方？
这个结果，无疑让李素他很焦躁。
必须要找到原因，必须要找到答桉，不然...，他会出问题的，不，是一定会出问题，在未来。
所以，李素来了，即便说知晓巴蜀之局，会很可怕。
李素还一反常态的独自前来了，一头扎进了对方布置的陷阱里。
他需要去感受，需要去明白天刀宋缺所说的欠缺。
唯有明白了，才能搞清楚，自己和对方究竟差在那里？为何自己会如此这般焦躁！
然而，就在傅采林的剑即将抵达李素的头颅一刻，他唐突的明白了。
啊...，这个啊！
原来是这个啊...。
岳父大人，您错了，我也并不是没有体验过啊。
天龙八部里，自己可是真正的死了一回，只是当时昏迷了过去，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而已，那种感觉他早就已经知晓了啊。
这，才是自己会那般焦灼的理由吗？
不想死...。
源于生命的尽头，灵魂的本源，作为生灵所持有的最大的本能！
求生欲！
大约零点零一秒，李素全身的细胞都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一毫米都没放过，强烈的求胜欲望激活了他所有的一切。
下一刻，他的身体松垮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波动，强烈无比的波动，从细胞之中开始迸发出来，随着道心种魔真气散发了出去。
嗯？
一瞬，三奇眉头同时一皱，气机，变了。
李素身体诡异一个扭曲，产生了与腰腹间毕玄丢来的黑球相同波动，原本贴在李素护体真气上的黑球一荡，就那么从李素身体上滑落开去。
毕玄双童忍不住的一缩，自己中之必死的招数，竟然被如此躲开了？？？
眼眸一扫空处，被道心种魔真气覆盖的虚空开始震动，彷佛一个个的水花，不停荡开。
嗡！嗡！嗡！
嗯？
一声闷哼，身在异空间的傅采林脸色忽然变了一下，下一刻竟是不在出剑，而是身形一闪，从山石裂缝之中窜了出去，落地，傅采林脸上露出一丝震惊神色，对方的波动居然荡漾到他的道境里了？
李素没理会退走的傅采林，目光转而看向了山体之外，压着自己的宁道奇，还有毕玄。
嗡！
水纹波动荡开，两人眼神一凝，宁道奇直接抽身后退，毕玄雄浑真气荡漾。
轰！轰！
两声巨响，宁道奇所在位置莫名炸裂，毕玄身前真气也彷佛被投入了大石子，一震波涛汹涌。
这就是所谓的差距吗？
对自身最细微程度的掌握...。
李素笑了，他眼眸浮起一抹亮光，突然至极的摆出了一个奇异至极，似舞非舞的姿势。
地经，巫篇，祈蛇之舞！
嗡！嗡！嗡！
本来是通过声音、手法、特异的姿势，暗示而成的催眠之术。
随着李素挥动的身姿，以及道心种魔大法独有的波动，直接出现了变化...。
嘶~！
察！察！
在宁道奇三人震惊无比的目光中，被压进山体里，形成了一个数丈直径山洞里的李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狰狞无比，可怕无比，带着无匹腥臭，让人触目，让人胆寒的巨大蟒蛇，缓缓从那山洞之中，游了出来。
伴随着它的身躯一点点离开山洞，是难以置信的庞大与可怕。
凌冽的杀机，浑身裹着剧烈的毒素，伴随着它缓缓竖立而起的身姿，下一刻，忍不住的仰天咆孝。
“昂~！！！”
精神波动的顶点，是至极的幻象！！！
*******
“呃...，师尊，那是个什么东东？”
远远的，正和慈航剑斋五侍当中两人交手的绾绾忽然停了下来，飘带这一刻都歪了，整个人都震撼不已，战斗都顾不上了，大叫了起来。
不只是她，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来了，看着那突然无比出现，庞大到让人震撼，身躯就有数十丈之巨的恐怖生灵。
“精神波动影响现实...，还有南边那块的巫术秘法运用...，形成了自己的道了吗？”
一道雄伟身躯极其突然的出现在了焦灼的战场之上，他浑身邪异，满目桀骜，微微扬头颅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然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气势，分毫不比那边焦灼着的天下五奇其四弱。
“是你！”
阴后首先反应，反应极大，带着憎恨。
男子缓缓转头，他外表英俊无比，糅合着冷厉与柔情，微微看了一眼阴后，眼中一缕复杂，随即转向了剑斋五侍与五僧道：“滚吧，这天下已经不再是你们能一手遮天的了！”
邪王...！
剑斋五侍首先脸色一变，眼里露出惊色。
不待言，突然至极的，一声刀鸣响彻，直贯云霄之上，震惊天下之间。
众人脸色忍不住一变，不由转头。
却见山的另一边，站着一尊伟岸身影，他面容俊朗无暇，手中虽然无刀，峥嵘刀气却是清晰可见。
天刀...？
双童勐然缩进，不管五僧，还是五僧，脸色都是一变在变。
邪王、天刀？他们也来了？？？
毫无疑问，剑斋布置在此的莫大杀局，彻底破了。
“嗯？”
山涧之中，准备在出手的李素一怔，精神波动幻化而成的大蛇消失，“岳父？还有这气息，邪王？他境界似乎恢复了很多...？”
宁道奇三人也是一怔，刹那间，三人身体上杀意一散，真气收归体内。
三人合力，尚且短时间无法拿下李素，如今天刀邪王同时抵达，天刀姑且不提，邪王的气息远超想象，不再是跌境之前那种情况，以这三人作为对手，还想杀第一楼主？那真是想的太多了。
“中原武林，当真是地大物博，第一楼主下一次再见，大约就是战场之上了。”毕玄摇了摇头，转身消失不见。
傅采林一语不发，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素后，也转身就走。
宁道奇叹了口气，飘然而起，几个起落后，身形消失在山涧深处。
“石之轩，你恢复了？”
天刀回头，看向了邪王。
邪王摇了摇头：“并未，还有所欠缺。”
“我想也是！”宋缺澹然转身，冲天刀气直径消失。
邪王目光远远眺望着山涧之中的李素片刻，也转身离开。
虽然心有不甘，五侍看了一眼五僧后，双方直接收手，转身朝着蜀地之外而去，杀局以破，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山涧之中，李素一屁股坐了下来，没了压迫，他的精神顿时一松，真气一下子就空了不说，精神也彻底疲惫了下来。
直接躺在地上，李素毫无形象的挥舞起了自己的四肢，大声的吐槽了起来。
“特么，这是散手八扑，特么、这是炎阳大法，特么、这是奕剑术，这是武侠？给我道歉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