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
第58章
谢观推开浴室的房门, 浴室不太雅观的画面冲击眼帘,就算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间浴室,冲击感仍很足。
地面彩绘斑驳, 虽然经历了几百年, 色彩仍旧明艳夺目。丰富多彩的画面重叠地映在四面墙壁上悬着的铜镜中。
可谢观并没有多看, 他的视线落在沈聆妤身上。
沈聆妤抱膝坐在半透明的琉璃鱼缸里,她低着头偏着脸, 枕着自己的膝,应当是睡得很香,连谢观走进来也没有察觉。
谢观走到琉璃浴盆旁边,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沈聆妤。水面上飘着一点红色和粉色的花瓣,纵水面无波, 那些花瓣也小幅度地缓慢晃飘着,直到飘到沈聆妤的身上,贴着她的身子。
水面刚刚没过她的胸口,花瓣温柔地贴挨着她的锁骨。
谢观回过神来,伸手进水中试水温。果不其然, 琉璃浴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握住沈聆妤纤薄的肩头轻轻推了推。
“醒醒,回屋里再睡。”
沈聆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抬起脸来半眯着眼睛睡眼朦胧地望着谢观。
谢观看不了她这个样子,他偏过脸移开了视线。他视线随意一落, 便落在一处地砖上。地砖上的彩绘两个小人玩得可真开心。
谢观低声骂了句什么, 突然伸手捧住沈聆妤的脸,用力吻她。沈聆妤迷迷糊糊, 纤细的手臂拍打着水面, 水花从琉璃浴盆里溅出来, 溅了谢观一身。
可是谢观浑然不觉。渐凉的水, 在冬日的傍晚湿透谢观的衣衫,他湿衣下的胸膛却是炙热。
沈聆妤逐渐被吻醒,半睡半醒之间,她听见耳畔有一道很远很远的声音——
“沈聆妤,你什么时候能可怜可怜我。”
那声音似真似假,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沈聆妤慢慢品出来,那是谢观的声音。
沈聆妤睁开眼睛,整个人彻底苏醒过来,记起身在何处。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攥住他湿了的衣料。
见她醒了,谢观喉结微动,克制着停止这个深吻。
“水都凉了。我抱你出去。”谢观掐住沈聆妤的腰,将她从水中拎出来。可是琉璃浴盆里湿滑,沈聆妤的左腿撞到光滑的盆壁,她下意识地踢了一下。她尚未能完全控制左腿的力道。她这么下意识地一踢,整个琉璃浴盆一阵晃动。
沈聆妤赶忙惧然地伸手去攀谢观的肩。
谢观皱眉,显得有些不高兴。他沉吟瞥着这个琉璃浴盆,责怪它乱晃吓着了沈聆妤。他为沈聆妤出气、又或者为自己发泄,往这个琉璃浴盆上踢了一脚。
谢观也没有想到这个浴盆这样脆弱,一阵晃动后,竟是朝着一侧倾倒,里面的洗澡水泄出的力道更是拖着摇晃的浴盆彻底朝一侧栽歪过去。
“哗啦啦”一阵响,琉璃浴盆摔了个粉粹。
谢观赶忙托着沈聆妤的臀,将她往上提了提,免得这个琉璃浴盆的碎片溅起,划伤了她。
沈聆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她下意识地往谢观身上攀,借着谢观托她的动作,她整个人都挂在谢观身上,没有知觉的右腿无力地垂着,左腿抬着攀搭在谢观的腰侧。谢观帮她抬了抬右腿。于是,她双手搭在谢观的肩上于他颈后攀着,而双腿分开挂缠在谢观的腰上。
她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弄湿了谢观腰侧的衣衫。
沈聆妤回头望着碎了一地的琉璃浴盆,心有余悸地转过脸。两个人近距离地四目相对,沈聆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挂在谢观身上。
她的脸总是红的很快,正如此刻,仿佛在一瞬间烧透。
跳不下去、恍惚间又不知道该遮哪里,沈聆妤心口一阵慌乱地跳动,最后她低头,选择将脸藏在谢观的胸膛。
她搭在谢观肩上的手亦不自觉用力紧攀,她整个身子贴在谢观的胸膛。她贴着他心口,小声地说:“抱我出去……”
谢观轻咳了一声。他托着沈聆妤的手刚拿开,沈聆妤挂在他身上的身子下意识地往下坠了坠——她的腿终究是使不上力气。
沈聆妤紧紧抿着唇,攀着谢观肩的手更加用力,使劲儿地挂住自己。
好在谢观拿走的手掌很快又回来,继续托着她。与此同时,谢观另一只手展开宽大的棉巾,搭在沈聆妤的肩上,将她湿漉的身子裹住。谢观刚刚拿开手,正是去拿一旁架子上的擦身宽巾。
谢观抱着沈聆妤朝一侧走了几步,避开满地的碎片。他在一个圆凳上坐下,挂在他身上的沈聆妤自然而然跨坐在他的腿上。谢观腾出双手,拿着巾帕给她擦后身的水。当他要去抬起沈聆妤的头,给她擦身前的水时,沈聆妤额头紧紧抵在他胸口,使劲儿摇了摇头,就是怎么都不肯抬起脸来。
谢观也没勉强。他又突然站起身,沈聆妤一个措手不及,身子往下坠,谢观及时托住她的臀往上抬了抬,让她重新挂在他腰上。
沈聆妤身上的洗澡水没有擦净,谢观怕她冷着,又拿了一条宽大的棉巾披在她肩上,包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出浴室。
从浴室到寝屋,沈聆妤微弓着腰身,身子紧绷一动不敢动,始终保持将脸藏在谢观胸膛的姿势不敢抬起脸。
谢观抱着沈聆妤走到床边,拍了拍她的屁股,说:“松手,到地方了。”
沈聆妤攀在他肩上的手轻颤了一下,才松了手。
披在沈聆妤肩上的棉巾滑落,被谢观接住。他将棉巾递给沈聆妤,道:“你自己擦。”
谢观与沈聆妤说话时,甚至没有在看她。他语速很快地说完这几个字,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聆妤突然开口,小声问:“你要去哪儿?”
谢观已经往前迈出了两步,闻言,他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冲凉水澡。”
哪有大冬天冲凉水澡的?沈聆妤眼睫颤了颤,隐约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说话,目送谢观大步往外走。
她很快擦干了前身上的水,然后她现在床榻上并没有衣裳。而轮椅也不在眼前。沈聆妤没有办法,只好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围住,默默等谢观回来照顾她。
谢观去了很久才回来。他再回来时,已经换下了身上那身湿衣服,换上了银色的寝衣。
他刚迈进寝屋,一眼看见沈聆妤围着个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眼皮打架地打瞌睡。
谢观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没躺下睡觉?”
“等你给我拿衣服。”沈聆妤声音又低又软,还带着一点困顿的小迷糊。
谢观回头看了眼衣橱的方向,他吹熄了屋内的灯,并没有给沈聆妤拿衣服。
沈聆妤短暂地清醒了,“咦”了一声。
一片黑暗里,谢观扯开沈聆妤围在身上的被子,将其展开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将娇柔的沈聆妤捞进怀里拥着。
沈聆妤偎在他怀里,极其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睫,嗡声:“这样不太好吧?”
谢观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轻“嗯”了一声,道:“若呆呆觉得不公平,可以将我身上的衣服也给褪了。”
沈聆妤连连摇头。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清晰地感受到谢观搭在她腰身的手掌传递来的温度,沈聆妤沉默了。
其实沈聆妤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她不懂谢观为什么沉迷于反反复复捧着她来亲吻,却始终没有真正要了她。
对于同房,这件夫妻之间自然而然本该做的事情。不管是两年前,还是重逢后,谢观都没有想要进行的意思。
沈聆妤正瞎琢磨着,慢慢犯了困。在她将要睡着时,听见了敲门声。
惊夜立在门外,见屋里熄了灯,压低声音:“陛下可歇下了?”
“禀。”谢观道。
惊夜在外面禀话:“井之瑶畏罪自尽了。”
“退下吧。”谢观道。谢观语气平淡,没太当回事。
沈聆妤迷糊中听见这简短的对话,却清醒过来。她蹙着眉,疑惑地说:“这个人好奇怪。”
“一枚棋子而已。”谢观随口说。
他看向沈聆妤,见她皱着眉满瞳好奇的样子,罕见地耐心多解释了两句:“真正的刺客利用她潜进芙蓉宫。六个,宴会上行刺的那个是个幌子。其余五个已经都死了。”
沈聆妤头口而出:“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昏君!”
话一出口,沈聆妤吓着了,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在谢观面前口无遮拦?怎么会在谢观面前口无遮拦?
谢观看她这副又惊又怕的样子,黑了脸。
他又那么可怕吗?他把她怎么对待过了?她要这样怕他?谢观冷哼了一声,搭在她腰侧的手往上移,压着她的后脊,将人往怀里摁,更近距离地抱着她、箍着她,睡觉。
沈聆妤偎在谢观的怀里,心道果然失言惹暴君生气了。
不过……暴君生气的后果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沈聆妤慢慢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芙蓉宫浴室里的彩绘实在太荒唐,昨天晚上她挂在谢观身上的姿势又实在太不雅观。这一晚,沈聆妤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梦。梦见很多浴室地面瓷砖上的彩绘。朦朦胧胧间,她记得那彩绘之中有一个正是昨天晚上她挂在谢观身上的姿势。这梦到后来,逐渐变得荒唐起来。
这一晚,沈聆妤被香梦缠着没有睡沉。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沈聆妤便迷迷糊糊苏醒。
她在谢观的怀里稍微动了动,就让谢观醒过来。谢观睁开眼睛望向怀里的沈聆妤,细瞧着她的表情,去观察她是要睡醒了还是梦中的举动。
“这么早就醒了?”谢观低声。
沈聆妤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半睡半醒地往谢观怀里凑,稀里糊涂地主动去吻上谢观的唇。
谢观愣了一下,尚存的那一点困倦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死死盯着沈聆妤,漆沉的眼底存在不敢置信。
沈聆妤啄吻了一会儿,脸颊一偏,枕着谢观的胳膊又睡着了。
好半晌,谢观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就知道,她这举动是因为她还没醒。又过了片刻,谢观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从沈聆妤颈下挪走,悄无声息地下了榻,往浴室去梳洗。
床幔拢合,遮住床榻里。
沈聆妤睁开眼睛,明澈的眸里一片清亮,有惊愕,却没有半点未睡醒的迷糊。
她抬手,指尖压在唇上。
她也不知睡醒时为何会去吻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