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文清辞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此刻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他方才?到了宋君然对官兵说的话,??话里明摆着是要见当地主政的官.员一面的意思。 如今?已走到自己的身边,再说没有事?找他, 岂不就是将他摆了一道吗? 疠疾当前, 容不?任何纠结。 可是自己“仙面罗刹”的名号,与剖解尸体的传闻, 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卫朝。 ……假如直接说出意图?在,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谢不逢,自己没有死吗? 不远处的宋君然缓缓拉高面纱,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起来: 『竖子!谢不逢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 怎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了?』 『他来这里有什么用,只会给我们添乱罢了!』 『要是他不小心染上疠疾,这可就精彩热闹了。』 『请来请去,没想请到了这么一尊大佛……剖解之事,该如何说出口?』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县衙署外悄然无声,宋君然心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这些话对于?惯了恶意的他而言, 简直小??科到了极致。 此时谢不逢只关注一件事:原来文清辞和宋君然找涟和县主事官.员, 是为求尸剖解。 这个时候, 跟在谢不逢背后的涟和县令也反应了过来。 见??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他连忙上前,伸??引路道:“大?,还有?位先生,疠疾之事事关重大,三言两语恐说不清楚, ?位不妨进府衙里面详谈?” 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文清辞的双??紧紧攥在一起。 疠疾不可耽搁, 必须尽快查出病因才可以。 自己绝对不可能因为谢不逢在这里,就放弃这一城无辜?的性命。 车到山前必有路。 ……要不然先进府衙再说? 他的??心不知何时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文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转身看到谢不逢的这一瞬,文清辞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半瞬。 褪.去少年气后,谢不逢的五官显?深邃、凌厉。 他眉眼轻扬上挑,冷峻又桀骜。 战场与庙堂上的历练,为他添了?分煞气,与凌?贵气。 谢不逢骨架坚实,身躯高大。 浅蜜色的皮肤、墨云般微卷的长发,还有劲装下隐约可见的虬扎肌肉上,仍能窥见肃州?三载赋予他的,永远也无法消磨的野性。 隔着帷帽,两?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文清辞的心脏,莫名一震。 “……师,清!” 宋君然咬着牙走了过来,一脸恨铁不??钢地挡在了文清辞的身前,并瞪眼暗示他停下脚步。 这师弟平时也不傻,怎么今日真的跟着谢不逢走了? 别?都是引狼入室。 他倒好,直接被狼带走了。 文清辞压低声音,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轻轻摇头说:“先进去再说,此事不能耽搁。” 现在拒绝,反而会引?怀疑。 说话间,谢不逢也已转身,向府衙内而去。 ?到文清辞的话后,站在一边县令忙说:“是是!这位先生说的是,?位先生且同本官来吧。” “……行吧。”宋君然咬牙跟着文清辞一道,进到了官府里去。 同时再一次暗骂谢不逢出现的太过不合时宜。 * ??径直被带去了府衙议事的后堂,围着一张长桌坐了下来。 小厮随之将热茶送到了每个?的??上。 雨自屋檐上滴答坠下。 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沸水冲出的陈茶,茶汤浑浊、枝叶干瘪,只有苦气没什么香味。 可文清辞盯着??中的茶盏,始终不曾抬头,像是要将它看出一朵花来。 谢不逢似乎并没有察觉出异样,落座后他?直入主题:“涟和县亡于疠疾者,已有数百?,且还有增多的趋势。城内医馆?开之药,治标不治本。若不早日查清病因,事态只会继续恶化。” 文清辞轻轻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谢不逢端起桌上粗瓷茶盏浅饮一口,接着将它缓缓放?桌上。 伴随着这声轻响,他转过身对坐在一旁的县令说:“先退下吧,我有事要同他们细谈。” “是,大?。”县令问了一下,连忙行礼退下。 走出门的时候,他还不忘转身将后堂的门缓缓阖起。 转眼,这里?只剩下了三个?。 房间也霎时暗了起来。 只有桌上烛火,还在轻轻摇晃。 一点暖黄色的微光,照亮了??的面颊。 “两位先生这?日来,可有诊出什么结果?”谢不逢问。 担心文清辞暴露,宋君然瞥了一眼师弟,率先答道:“症状都已了解。但是单凭诊脉,暂时无法确认此病究竟生出哪个脏器。” “嗯。”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又针对症状与用药,提了?个问题。 文清辞发现,他的话虽然不多,但??都能问在点子上。 这并不是沿途观察,就能做到的…… 烛火暗淡,文清辞心中仍在???交战。 呼吸也变?急促起来。 而就在他反复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当着谢不逢的面,提出寻尸剖解的要求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谢不逢的视线,忽然从他和宋君然的身上扫了过去。 接着终于压低声音,缓缓道明了自己的最终目的:“现下或许只剩一种方法,能够探明病因。” 低沉的声音,在后堂里?荡。 文清辞的心?,随之紧张了起来。 他的余光看到,谢不逢轻轻蹭了蹭腕上的??绳,停顿片刻后沉声说道:“???是剖解尸体。” 文清辞:!!! ……我没有?错吧,谢不逢他刚刚说了什么? 文清辞猛地抬眸,难以置信地朝谢不逢看了过去。 幸亏有帷帽遮挡,这才没有被对方发现异常。 文清辞做梦也没有想到,今??竟然会是谢不逢主动提出剖解尸体。 “什么?!”和强忍着还算淡定的文清辞不一样,宋君然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 谢不逢没有?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将放在一边的书册拿至??中,接着缓缓翻了开来。 宋君然蹙眉看朝他去,显然是不懂对方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长桌的另一边,余光瞄见书册里一闪而过的配图后,文清辞立刻认了出来——谢不逢??里拿着的,是原主留下的??本名叫《杏林解厄》的笔记。 谢不逢给它包上了书衣,因此自己方才未能将它发现。 “这是我的一位……故?,于笔记中写道的,”说话间,谢不逢的目光竟变?温柔起来,语气中似有无限眷恋,他的??缓缓从书册上拂过,继而抬头望向文清辞和宋君然,“不知?位可愿配合,照此书而行?” 说着,谢不逢?将书翻开放到了桌上。 此时,宋君然也认出了这本笔记。 《杏林解厄》上有文清辞??部的心血,他详细记录了自己每一次解剖的目的、过程与结论,甚至于还配了亲??绘制的图画。 谢不逢似乎在文清辞走后,将这本笔记仔细看了一遍…… 他翻的这一页,正是文清辞绘制的详细解剖图。 看谢不逢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们这两个江湖郎中,比对着《杏林解厄》进行剖解。 说完刚才??句话后,谢不逢还不忘补充道:“雍都太医迂腐,恐怕不愿行此事。故而只能麻烦?位。” 太医当然有能力比照《杏林解厄》进行解剖,但这个行为在当下的时代,过分离经叛道。 按照文清辞对??群太医的了解,让他们去剖尸,这群?定当不干。 甚至还有可能做出以死明志这种事来。 谢不逢自小独自生活在皇陵,没什么??地?伦的概念,因此他竟比任何?都要顺畅地接受了原主的??套理论。 他的话既在意料之外,?又在?理之中。 “这……”同样想到这一点的宋君然,竟一时语塞。 说话间,谢不逢的??指,再一次落在了??根羊毛??绳上。 “可惜我??位故?,已不在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只是于不经意间想起了故?,接着忽然生出了?怀一般。 可是文清辞?从这平静之中,?出了无限的哀伤与落寞。 他的左臂,随之生出了一瞬的刺痛。 “好。” 不等宋君然反应过来,文清辞?已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定将尽心竭力。” 文清辞的声音穿过帷帽与白纱,落至耳边,变?模糊又不清。 但是语气,?无比郑重。 烛火的映照下,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他也站起了身:“好。今日时间不早,两位先生请先休息一番,待明日清晨再行此事。” 语毕,?转身打开了后堂的木门,对守在外面的小厮吩咐道:“收拾两个房间出来,给这?位先生居住。” “是,大?!”说完,小厮立刻朝后院小跑而去。 涟和县衙署不大,能够住?的客房满共也就三五间。 在来的路上,县令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让随行太医与侍从,宿于自己的私宅之中。 只有谢不逢一?,住在县衙署的后院。 而现在,这里又多了两个客?。 谢不逢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理?应当,完??没有给?留下打断的时机。 吩咐完之后才?头向文清辞与宋君然说:“?位是松修府?,在涟和应当也无住?。宿在府衙之中,行事较为方?。” 谢不逢的话里,没有半点命令的意思,但?让?无法拒绝。 …… 府衙年久失修,客房也朴素至极。 已到此处见过谢不逢,文清辞也不由破罐破摔起来。 夜阑?静,奔波?日早已疲惫不堪的他终于敌不过困倦,沉沉睡了过去。 可是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客房里,谢不逢?始终没有一丝半点的困意。 他站在薄薄的屋墙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贴了上去。 ……仿佛是在隔着这冰冷的物件,反反复复描摹???的身影。 谢不逢的??,正在轻轻颤抖。 呼吸也乱了个彻底。 白日里勉强维持的理智与体面,在顷刻间消散、崩塌。 内里的不堪与欲.望,在此时疯狂滋生。 半晌过后,谢不逢忍不住将额头轻轻抵了上去。 一日相见,并没有让谢不逢心火暂歇。 反倒如疾风掠过,在顷刻间,吹?火焰燎原。 愈是压抑,?愈是疯狂。 ------------------------------ 卯正一刻,??刚蒙蒙亮,文清辞就已起身洗漱,走出了小屋。 没想刚出门,就撞到了同样早起的宋君然。 “师兄,一会——” 文清辞刚想同他说,一会剖解时,需要他在一旁记录。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被宋君然诡异的眼神打断。 宋君然??双深灰色的眼瞳,如探照灯似的,将文清辞??身上下反复照过。 确认师弟和昨??一样后,这才缓长舒一口气。 “我知道,”宋君然缓缓伸了个懒腰说,“我一会??都?你指挥。”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府衙里的出小厮也从前院走了过来:“?位这边请,巡官大?说,他??边已经准备妥当。等?位用过早餐,我?将您??送过去。” “麻烦您了。”文清辞微微颔首。 “不必不必!”小厮非常热?,路过???架玄色马车的时候,他还不忘补充:“还有?架马车,明后??才到达涟和,过来补送药材。哦,对了……?说还有一名腿脚不怎么方?的太医,随行而至。” 腿脚不怎么方?? ?到这?个字,文清辞脚步不由一顿。 这个小厮说的太医,不会是禹冠林吧…… 他??么惜命,也会被谢不逢薅来吗? * 县衙署外在工地上??都是?。 光明正大地运尸进府衙去,定会引?怀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吃过早饭之后,小厮?将文清辞带到了之前他曾去过的荒地边。 这里原本是一块田地,附近有间堆放农具的小屋。 谢不逢已经连夜寻来合适的尸体,将他停放至此处。 而他本?,更是早早只身等候在了这里。 解剖一事,不能为??接受。 为此,谢不逢并没有将这件事交给??下的?去做,而是自始至终的亲力亲为。 甚至就连涟和县的官兵,都被他派到了远处守着。 进入小屋之后,文清辞看到,木质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出头的青年男?,凭他身上?穿衣物,与??脚处的痕迹可以判断出,这应当是一个死于监牢中的囚犯。 果然,注意到文清辞正在观察尸体,谢不逢随之解释道:“他是关押在涟和大牢中的死囚,也染了疠疾,死于昨日傍晚。” “好。”事态紧急,文清辞也不再耽搁,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把银刀与弯镊。 连下了?日的雨,终于在今??早晨彻底停了。 夏????亮?总是格外早,阳光从窗外照来,映亮了整间小屋。 就在动??之前,文清辞忽然发现,宋君然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攥着毛笔的??只??的骨节,不知在什么时候因用力而发白,甚至整个??腕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有纱布遮挡,但是从对方紧皱着的眉能看出——宋君然显然也不怎么能接受一会要发生的事。 事实的确如此。 作为文清辞的师兄,他早年间就因为此事与文清辞产生过矛盾。 而后宋君然虽然被迫着适应了师弟的行事风格,但并不代表他自己,也能毫无障碍地参与此事。 在动??之前,文清辞忍不住犹豫着说:“你……不如我来记吧,你在外面休息一会。” “没事,你不必理会我,”宋君然虽然心理不适,但还是强忍着说,“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话虽如此,但他的语调明显和往常不同。 文清辞还想再劝劝,但是不等他开口,站在小屋另一头的谢不逢就缓步走了过来。 他将桌上??一摞还未写字的薄宣拿到了??中,“我来吧。”他淡淡的说。 谢不逢虽然不是医生,但上过战场的他,见过的血腥场景不比任何一个?少。 ……让他来记录,的确比宋君然更加合适。 白纱下,宋君然缓缓拧紧了眉。 他不想让谢不逢和文清辞单独相处,但事实?是,自从进了这个房子起,自己的心底?止不住地发寒。 虽然不算恐惧,但是这样的状态,的确也帮不到文清辞什么忙。 ……怎么办,怎么办? 宋君然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但还没等宋君然下定决心,文清辞?开了口:“好,??就麻烦大?了。” “无妨。” 谢不逢从砚台上取来另一支笔,俨然是已将宋君然彻底忽视。 没有办法,完??插不上??的宋君然,只能就不甘心地放下??里的笔,暂时退了出去等候在了屋外。 文清辞穿书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大?的??部课程,学习了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学这两门课程。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大?的学生,且学的还是中医专业。 文清辞上解剖课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和“?”,真正动??的机会并不多,且??是与同学配合完??的。 此时拿着刀、镊,站在这里,文清辞的心中生出了一阵浓浓的不真实?。 甚至于就连大脑,都空白了?秒。 自己真的能够担负如此巨大的责任吗? 他不由自主地怀疑了起来。 时间不等?,这里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帮?上他。 文清辞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接着深吸一口气,一边?忆视频课件和课程?学,一边缓缓抬起了握着银刀的右??。 但与料想中不同的是,下一瞬浮现在文清辞脑海之中的画面,并不是解剖课上放的视频,或者课本上的内容,而是一段段鲜活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握银刀,缓缓破开病患的皮肉,剪断他的胸骨。 接着在不久前还鲜活的身躯中,仔细寻觅着答案与线索。 文清辞甚至能够?想起银刀破开皮肉的刹??,指尖之下的微弱阻力。 他垂在身畔的左??随之一顿。 亡故没有多久的尸体,皮肤尚且细腻,富有弹性,与他在课堂上见过的完??不同。 来不及多想,文清辞的右???紧握着银刀,?乎是凭本能破开了尸体的胸膛。 严重的血腥味,立刻穿透帷帽与白纱,传至文清辞鼻尖。 本该有些陌生的脏器与肌肉分布,于一瞬之间在他的脑海中变?清晰了起来。 文清辞恍惚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忆里看到的,应该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和纸上谈兵的自己不同,真真实实于这个时代生活了??余年的原主,早不知亲??解剖过多少具尸体,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文清辞的左??,不由攥紧。 右??则紧握着银刀,一刻也没有停滞地剥离起了肌肉。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这似乎是来自于身体的肌肉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在忙碌的文清辞,无暇顾及其他事?。 他没有看到,站在背后远处的谢不逢,始终注视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左臂。 练过暗器的??指非常灵活。 文清辞单凭右??,就可以顺利完??解剖。 银刀在他的??中,化作翩翩飞舞的蝴蝶,直叫?摸不着踪迹。 但是他右??的动作越是灵巧,?越衬?左臂过分安静。 它垂在??里一动不动,宛如白鹤僵死的脖颈…… 谢不逢的心,一阵阵酸痛。 仿佛??下的每一刀,都从他的心脏上蹭过。 ……文清辞的??臂还疼吗,他的左??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恢复往常? 谢不逢想要问,但?不敢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沉默间,文清辞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他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心脏与肝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病变。” 谢不逢顿了一下,立刻将文清辞的话记在了纸上。 接着又?文清辞说:“……但是病变最明显的脏器,是肾脏。” “肾脏水肿、出血,皮质苍白。”这里的病变非常明显,肉眼可见。 语毕,文清辞??中的银刀终于停止了舞动。 说到这里的时候,文清辞的心里已经隐约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不由停下来开始思考,同时在以肉眼观察肾脏外观的同时,准备动??破开肾脏,仔细查看其内部结构。 而就在这个时候,文清辞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 ——??声音是隔墙而来的,?上去不怎么真切。 “你们要做什么!向后退——”这是宋君然的声音。 接着,又有无数带着涟和县口音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让开!” “??我们先去看看??个松修府?究竟在做什么!” “……你就是他的同党!” 文清辞下意识?头去看,可就在他转身的这个瞬间,一道银光突然破开了残损的纸窗,直直地朝着文清辞而来。 等他看清??原来是一把镰刀的时候,银光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哪门子大夫!” “伤损尸体,??理难容——” 清晨送尸来空地埋葬的百姓,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找到了这里,并于窗外窥探,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 他跌跌撞撞避开宋君然,于私下里将周围的???部叫了过来。 文清辞下意识抬??去挡。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有一道玄黑的身影,早早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谢不逢竟然用??握住了镰刀的刀刃! 闪着银光的镰刀,刺穿了他的掌心。 猩红的血液,顺着镰刀涌出。 可谢不逢非但没有将它放下,甚至于缓缓紧握。 接着,守在远处的官兵,终于?到这边的异响冲了过来,将这群?团团围住,押了起来。 玄黑色高大的身躯,将文清辞完??挡到了背后。 把他与外面??个混乱的?界彻底相隔。 文清辞的呼吸,因紧张而变?急促起来。 甚至发出了阵阵轻喘。 谢不逢则在这个时候缓缓转身,将??中镰刀放到了一边。 “你没事吧?”低沉的声音从文清辞的耳畔传来。 惊魂未定的他,在这一刻看到了藏在??双冰冷的浅琥珀色眼瞳下的温柔与关心…… 就像是隆冬时节结了冰的湖水。 表面坚硬而冰冷,实际?藏着不同于冬的温暖。 谢不逢的声音,莫名使?安心。 虽早已意识到他与当年不同。 可直到谢不逢轻轻将镰刀放下的??一刻,文清辞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谢不逢早已不再是太殊宫里??个孤单跪于雪地中、被?欺凌的少年了。 他早已??熟到足够保护自己。 ……将自己挡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