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周围的风雨声似乎突然变小。
宋泊简的这句话让初白心脏被狠狠揪起, 握着伞柄的指尖冰凉。
他确实冲动了。
因为他还没做好与对方敞开心扉的准备，更没有做好接受宋泊简知道真相的压力。
这一刻，他呼吸渐渐加速, 注视着宋泊简的侧脸, 等待对方看到自己的反应。
这时，宋泊简起身看向他。
平静的眸子丝毫没有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一点不惊讶吗？
初白眼眶缓缓变红。
倒不是因为别的, 纯粹是因为紧张。
他好害怕在宋泊简眼睛里看到无比失望的表情, 举着伞的手轻轻颤抖，伸向宋泊简。
宋泊简垂下视线, 看着初白被雨水溅湿的手腕，轻轻掀起眼帘。
此刻的初白, 眼睛瞪得很圆, 像只湿漉漉的小奶狗, 就好像面对一件非常令他紧张畏惧的事情。
宋泊简内心微微撼动, 垂眸良久低声朝他道：“你怎么来了。”
初白像是突然抓住救星, 连忙解释：“你说你有雨伞，但你一直没回来, 我睡不着觉就来咖啡厅坐坐, 没想到遇见你了。”
“好巧。”宋泊简抬起视线, 盯着露台门口的服务生, “然后你恰好就来露台, 又恰好看到了我。”
“嗯…”初白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风雨将伞吹得歪歪斜斜，把他的肩膀淋湿。他将伞重新举高，替宋泊简遮住：“我们先进去吧。”
风雨中, 初白的头发被吹得湿乱。
对方抿着唇, 眼睛里是明显的担忧。
宋泊简忽然抬起手, 覆在初白握着伞柄的指尖上，轻轻向对面推去。
“走，进去。”
初白望向自己头顶的雨伞，没多耽搁，与宋泊简匆匆进去躲雨。
幸亏雨不大，两人只是外套湿了。
服务生这时上前：“宋先生，请问需要帮您把菜品重新上一次吗？”
宋泊简问初白：“吃了吗？”
初白晚上其实是做了比萨的，但因赴约问题，没心情吃，将比萨分给别人，自己一直空着肚子。
他不好意思地摇头：“不饿。”
宋泊简抬起腕处的手表：“将菜打包，我们回去吃。”
服务生动作很快，将今天宋泊简精心挑选的晚餐放进木制餐盒。初白注意到，还有一个漂亮的小蛋糕和一支玫瑰。
回去的路上，初白时不时看宋泊简。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要再提，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宋泊简：“宋总，你等的人是不是没来？服务生告诉我的。”
宋泊简咳嗽两声，手臂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来了。”
初白眼神疑惑：“来了？”
“我猜他来了。”宋泊简看了眼初白，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但他应该有顾虑，不敢见我。”
脖子上挂着宋泊简车里的毛巾，初白用它轻轻捏着鼻子，低垂着眉眼感叹宋泊简的料事如神。
“哦哦。小宋总别伤心，他应该不是故意不赴约。”
宋泊简犹豫应了一声：“为什么，你觉得他不是故意不赴约呢？这个人是我的游戏CP。”
初白抿着唇：“直觉。”
宋泊简：“如果是你，你不去赴约的原因有可能是什么？”
初白认真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担心网恋见光死。也害怕我不是对方期望的样子，让他失望。见面翻车后，以后碰面可能会更尴尬。”
宋泊简静静盯着前方：“可能，他也是这样想的。”
初白顺势安慰宋泊简，吹起彩虹屁：“所以你不要难过，可能并不是不想见你。我们小宋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能不稀罕？”
宋泊简终于露出笑意：“你呢？”
初白：“啊？我？”
宋泊简：“你喜欢我吗？”
初白眉目间染上几分难为情：“我当然崇拜你了！如果能有入职宋氏的机会，我一定是你最得力小兵。”
宋泊简语气耐人寻味：“目前我在宋氏，不缺小兵，缺个董事长夫人。”
初白顿时喷嚏眼泪直流：“那、那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宋泊简见状递给他一些纸巾，将话题引到初白身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这间咖啡厅离得不近。”
初白没多少底气：“睡不着。”
宋泊简没再追问，低声邀请：“回去后和我吃个晚饭吧。今天一天，我没怎么吃东西。”
初白点头：“行。”
两人回来时已经快到零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很潮湿。
初白回自己房间换了套干净的休闲装后，敲响宋泊简房间的门。
昏暗的房间里，宋泊简已经脱下西装，里面是一件轻熟风灰色条纹复古衬衫。
宋泊简身上比初白湿得厉害，手上拿着一条毛巾迈着长腿走到地毯旁：“请坐。”
初白点点头，坐在地毯上的玻璃桌前，主动把打包好的晚餐摆好。
“喝酒吗？”宋泊简站在酒柜前，透过玻璃柜看着初白的身影，“口味一般，但今天冷，可以暖暖身子。”
初白想起上次自己醉酒事件，后怕地摇头：“我陪你喝吧，但我就不喝了。”
宋泊简没再劝他，取出一瓶白葡萄酒坐在初白对面。
电动开瓶器很方便，宋泊简单手覆在上面，手指一按，木制酒塞瞬间被抽动。
微微挽起的条纹衬衫落在宋泊简手臂三分之一处，腕处的表同初白那日称赞的机械表不同，是一块蓝宝石的钻表，很符合宋泊简轻熟的气质。
白色葡萄酒灌入杯中，宋泊简轻轻歪着头，在不经意间抬起墨色眼眸，瞬间戳破初白的偷看。
“冷不冷？”
“不冷。”
初白举起果汁：“小宋总，干杯。”
宋泊简低笑，与他碰杯：“谢谢你今天帮我撑伞。”
初白心里燃起几分愧疚：“举手之劳，你一直在那里淋着，会生病。”
宋泊简分给他一些牛排，自己却没怎么吃东西，举着酒杯一直看着初白。
初白正在嚼牛肉，加上刚刚淋雨洗过脸，薄薄的皮肤格外白皙，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
“你住的地方离公司远吗？”宋泊简问。
初白：“不远，20分钟地铁。”
宋泊简点头，像极了关心员工衣食住行的老板：“你家是滨海市的吗？”
“不是，我老家是京源市人。”
宋泊简：“那你住的地方是租的吗？”
初白不好意思地笑了：“家里资助我买的。”
宋泊简语气低沉：“嗯，比租的房住起来舒服一些。”
“所以，老板。”初白抬起亮亮的眼睛，带着十二分的诚意：“住宿已经解决，如果今年工作再解决，就更好了。”
宋泊简故作不懂初白的暗示：“榛子蛋糕还不错，你尝尝。”
初白打开蛋糕后，忽然怔住。
因为蛋糕上，有个漂亮的“初”字。
他微微蹙眉，将蛋糕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语气试探：“小宋总，这蛋糕是你送给你游戏CP的吧。”
宋泊简：“嗯。怎么不切了？”
初白心里酸溜溜的：“上面有个初字。”
宋泊简意外地扬起眉，单手拆开蛋糕的包装后，眼神看向初白：“没关系，吃吧，反正他没来。”
又抿了口红酒，他眼神意味起来：“你也姓初，好巧。”
初白脸上当即闪过一丝慌乱：“哦，是啊。”
宋泊简端起白葡萄酒，劲瘦白皙的手腕轻轻晃动：“姓初的人不多。”
初白扎着头：“其实还好，我们村的人，都姓初。”
“你们村？”宋泊简微微诧异。
初白极为认真地解释：“我们村就叫初庄子，里面的人都姓初。”
宋泊简轻笑一声，撑着头看向初白：“你也玩明月剑心？”
“不常玩，玩得很差。”初白捧着榛子蛋糕，根本不敢与宋泊简对视。
“你说，你是正巧来THE LOBBY的？”
初白红着脖子：“嗯嗯。”
宋泊简悠悠道：“可我们离开咖啡厅前，我问过服务生你的位置。你猜服务生怎么说的？”
初白紧张地有些结巴，没料到宋泊简居然会因为这件小事特意去问服务生。
“她怎么说？”
宋泊简将酒杯撂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切着牛排：“她说，你一进门就问我在哪里。”
初白瞬间攥起衣服：“我确实说谎了。你离开后，我担心你，就跟了上去。”
宋泊简解开衬衫顶方的领口，又轻轻摘下腕表：“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真的只是为了过实习期吗？还是说，你喜欢我？”
听到“喜欢我”三个字初白瞬间头大，从脖子涨红到脸颊。
“我、我不是喜欢你…”
宋泊简已经独自喝掉一瓶白葡萄酒，神色慵懒地在沙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靠着：“不是喜欢我，尾随我去咖啡厅。得知我淋雨后过去帮我撑伞——”
说到这里，宋泊简故意顿下，侧身撑着头缓缓朝初白望去：“你很有做贴身助理的潜质。”
初白臊得不轻，忙跟着宋泊简附和：“对，我对您就是那种员工对老板的关心。”
宋泊简继续盯着他：“这年头，不想刀老板，反而想对老板好的员工挺稀有的。”
初白厚着脸皮：“我就算一个。”
宋泊简：“那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助理？”
初白连忙抬头，心里的两个小小白不停打架，纠结起来。
如果他不知道宋泊简就是江云欲，那么这消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但宋泊简可是江云欲啊！
他们俩过去三年并不清白，他明知道这情况还跟宋泊简形影不离地做对方贴身助理，岂不是太有心机了？
况且他跟大老板录完恋综回去就升职助理，估计同事们都会怀疑他们俩有暧昧交易。
初白纠结得抬起眉眼，注意到宋泊简微醺的双眼，安慰自己对方应该是喝多了。
“我不太懂行政方面的工作，还是当小财务比较踏实。”
初白在自己胸口比一个小爱心：“谢谢小宋总的赏识，感恩。”
宋泊简收回视线，没再为难他。
“尊重你的意见。”
说完这句话，宋泊简将手臂搭在额头，酒精的作用下，他越来越困，靠在沙发上缓缓闭目。
初白捧着小蛋糕，试探地喊了两句：“小宋总，小宋总？”
意识到对方确实睡着了，初白皱了皱眉提醒：“睡在这里会生病。”
他轻轻拍了拍宋泊简，但宋泊简并没有醒来。
无奈之下，初白将宋泊简的手臂扛在自己肩膀，费力将他转移到沙发上。
宋泊简身高在这里，体重不会太轻。
初白出了一身的汗，才勉强让宋泊简能躺得舒服些。
拿来毛毯帮宋泊简盖上，他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打量着宋泊简无可挑剔的五官。
那支玫瑰也被服务生打包，就放在玻璃桌上。初白伸手够来，放在掌心摆弄。
这朵玫瑰很漂亮，是火焰玫瑰。
他没想到宋泊简居然准备得这么精心。
宋泊简应该真的很喜欢初云霁。
初白将下巴慢慢贴在沙发上，歪头望着宋泊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爽约的。”
“嗯。”宋泊简忽然应道。
初白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起身紧张望着宋泊简。
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突然说话了？
可过了很久，宋泊简依然呼吸均匀地躺在沙发上，没再出声。
初白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帮宋泊简掖好被角，初白准备离开。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宋泊简的额头，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温度。
他蹙着额，重新蹲下用掌心探测宋泊简额头的温度，发现热得可怕。
为什么发烧显而易见。
初白愧疚感爆棚，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帮宋泊简找一些治疗感冒发烧的药。
风寒感冒，还算容易治。
初白坐在地毯上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个宝宝退热贴，准备帮宋泊简敷上。
退热贴的图案很可爱，初白贴在宋泊简额头上后，偷偷勾唇。
他真想拍下来，如果以后宋泊简不给他过转正，就拿照片要挟对方。
退热贴可以直接敷，但感冒药不可以。
初白最终还是走到宋泊简身边，将他唤醒。
宋泊简醒来时状态很疲惫，初白掌心捧着几颗感冒药絮絮叨叨地说：“小宋总，吃掉这个，感冒才能好。”
宋泊简忽略了初白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将感冒药用水服用后，看向初白：“是你在照顾我。”
初白点头：“嗯，你喝醉后就发烧了。”
宋泊简：“谢谢。”
初白扶着宋泊简，带他去卧室。
途中，他搀扶着宋泊简的手臂，偷偷仰头观察着对方。
宋泊简脸色还不错，应该没大事。
躺到床上后，宋泊简看向初白：“谢谢你照顾我，你先回去休息吧。”
初白轻轻摇头：“等你烧退了我就走。”
宋泊简靠在床头：“是担心我出意外吗？”
初白实话实说：“对，你体温有点高，我怕你晚上烧得更厉害。”
宋泊简眉眼撩起：“如果我的烧一宿不退怎么办？”
初白：“那我就照顾你一宿。”
初白略显无辜的狗狗眼很亮，也很温柔，笑起来时微微弯起，毫无距离感。
宋泊简扬起浅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劳烦你了。”
初白：“不麻烦。”毕竟，害宋泊简生病的是他。
时间滴答滴答走过，夜悄悄深了。
大约凌晨三点，宋泊简的烧终于退了。初白临走前，将餐桌收拾干净，扔垃圾时注意到那朵有些蔫的玫瑰。
他眼神微动，偷偷迎着微弱的光亮举起玫瑰。
火焰玫瑰在月光下魅惑人心。
初白出于私心，将那支玫瑰放进口袋里偷偷收走。
可当他刚刚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后，宋泊简忽然睁开眼睛。
清明的视线准确落在餐桌上，他发现那朵火焰玫瑰不见了。
初云霁说过，最喜欢火焰玫瑰。
如果有一天男朋友会拿着火焰玫瑰告白，他会答应。
宋泊简微微勾唇，登录明月剑心给初白留言。
…
第二天，天刚亮。
初白从卧室里出来，发现大家已经在吃早餐。
红衣弟弟嘲笑初白：“小初就是只小懒虫，睡到现在才醒。”
初白脾气好，不在意这些调侃，况且他也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只是笑了笑。
这时，一向沉默的宋泊简替初白解释：“小初为了照顾我，一宿没睡，所以才起晚。”
［？？？一宿没睡？］
［好家伙，两人发生了什么？］
［宋总昨天是生病了吗？我记得他请假离开了。］
［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莫厘惊讶道：“宋哥生病了？”
宋泊简：“嗯，昨天我外出淋雨，忘记带雨伞，小初帮我送过去，但我们衣服还是湿了。”
莫厘看向初白，惊吓得说不出话。
［啊啊啊！初白昨天居然去找宋总了？］
［天啦噜，如果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我怎么记得，昨晚宋总请假时带雨伞了？初白的小心机啧啧啧。］
不光是莫厘，隋郁和酷哥也好奇地盯着两人。
初白捧着豆浆，面色如常。
背地里早就尴尬地扣脚趾头。
莫厘阴阳怪气道：“宋哥生病这件事，小初怎么不和我们说？”
初白一头雾水：“跟你说干什么？”
莫厘被噎了一下：“我们好帮忙一起照顾宋哥啊。”
初白虽然脾气好，但不是包子。面对莫厘的无理取闹，他蹙眉：“我有对症的药，大晚上的，为什么要跟你说？”
莫厘没好气道：“我是好心。”
“有小初照顾我就够了。”宋泊简将刚刚买的蟹黄包交给初白：“尝尝。”
初白道了声谢谢，偷看宋泊简一眼。
“你身体怎么样？”
可能是嘉宾们的赤裸裸八卦的目光太过明显，初白每每跟宋泊简说话时，总觉得他们之间充斥着道不清的暧昧。
宋泊简：“没事了。我卡里面有20积分，你想去哪里玩儿，我可以带你去。”
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朝宋泊简借的30积分，初白略微拘谨：“我上次跟你借的积分，还没还你。今天就不出去了吧。”
“不用还。”宋泊简淡淡道。
“你的豆浆应该凉了。”宋泊简起身帮初白重新更换一杯热乎乎的豆浆，交到他手边：“天气冷，喝凉的容易生病。”
宋泊简今天的主动让在场所有嘉宾都不太适应。
往常宋泊简就算对初白有好感，也没有表现这么明显。
大家不禁猜测，昨晚两人的关系有着实质性的一步。
当事人初白现在莫名得慌。
捧着豆浆，他低声道了句谢谢，美味的蟹黄包在宋泊简殷切的注视下无法下咽。
宋泊简到底怎么了？
如果不是初白不够自恋，他甚至都怀疑宋泊简爱上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初白刚要溜进房间，却发现宋泊简早就坐在房间对面的厨房吧台，正在煮咖啡。
初白加快步伐，心里默念宋泊简看不到他，不料宋泊简忽然将他喊住：“小初，要喝杯摩卡吗？”
初白僵住，回以微笑：“谢谢宋总，我就不喝了。”
宋泊简静静盯着初白，目光温和：“想好去哪儿了吗？我带你去。”
初白赶紧找借口：“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出去了。你如果想去，你可以找别人。”
说完，他连忙撞上卧室门贴在墙角。
听到别人二字，宋泊简端着咖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回到房间的初白心如乱麻。
他不明白宋泊简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因为自己昨晚彻夜照顾他而感动了？
不至于这么纯情吧？
或者宋泊简是容易感动体质？
初白蹙了蹙眉，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
想起昨天他还没和宋泊简解释爽约的气候，打算先登录明月剑心给宋泊简留言。
可当他刚刚进入游戏界面，忽然收到一条来自今天凌晨的留言消息。
［江云欲：火焰玫瑰好看吗？］
初白猛地望向他昨晚偷偷拿回来的玫瑰，心底一沉。
宋泊简不会！早就知道！他就是初云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