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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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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溪宁没有等到想要的告别, 知道她大概永远不会再叫他一声表哥了。不舍,怅然,萦绕在心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翻身上马。

“驾!”

他来时似云, 去时如风。

不多时, 跟枣红马儿融成一个小点儿, 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陈宝音收回视线,低头将玉坠用手帕包起,收进袖中。转过身, 走回村子里。

没有了霍溪宁在旁,村里人都变得热情起来了, 见她经过时,站在篱笆院子里冲她道:“宝丫儿,方才那是谁呀?”

“瞧着好生贵气, 是你从前认识的贵公子吗?”

“他来找你啥事呀?”

陈宝音没答。颔首笑笑, 快步走回家里。

这种问话不能答, 一旦她应声,就脱不开身了,会被拦着问个底朝天——他们会觉得能问, 进而一问再问, 把她的过往挖干净,包括一天出恭几次都不放过。

“宝丫儿回来了?”进了自家小院, 便见钱碧荷从厨房走出来,随即又进去了, 不多时端出一碗白生生的小包子, “来, 吃些。”

陈宝音微讶,走过去道:“大嫂,你包了包子?”

“是。”钱碧荷细声细气的,“放了糖,吃起来甜的,你快趁热吃吧。”小姑子今日不好过,她不会说好听的,便蒸窝头的时候和面捏了几个糖包子。

每个小包子都只有一点点大,皮薄,小巧玲珑,可以一口一个。钱碧荷心想,吃点热乎的,小姑子会好受一些吧?

粗瓷碗里,装着四五只白生生的,捏着花褶的糖包子。热腾腾的白汽往上冒,透着丝丝缕缕的甜香气。陈宝音端着碗,抬头看大嫂,在她精瘦的脸上看出几许可怜。

她可怜她。

若是别人可怜她,比如霍溪宁,陈宝音必定要恼的。但钱碧荷可怜她,她不仅不气恼,还想笑。

气恼什么?这是家人啊。

“多谢大嫂。”她捧着碗,认认真真地道。

钱碧荷听她诚恳的道谢,有些不自在。这么多年,她蒸了数不清的窝头馒头包子花卷,从没人这样认真地跟她道一句谢。好似她做的事情,很重要似的。

将碎发掖至耳后,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故作不在意道:“嗐,客气啥,咱是一家人。”

“嗯,一家人。”陈宝音眯眼笑道。她已经吃了一个糖包子,面皮松软,里头甘甜。有点烫嘴,但这点过分的热度,对她此刻来说正好。

趁着钱碧荷没注意,她拿起一只小包子,飞快塞她口中。

“唔——”钱碧荷惊呆了,瞪大眼睛,拿出来不是,吃下去也不是。她有点心疼,这是糖包子,宝丫儿怎么给她吃了?

面对有些责怪的眼神,陈宝音笑嘻嘻的:“大嫂辛苦啦,大嫂也吃。”

钱碧荷不觉得自己辛苦。蒸锅窝头而已,无非是和面,揉成团,打水,烧火,这有什么辛苦的?

但小姑子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莹光的眼睛,含笑的跟她说话,那么专注,仍是让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心里有轻微的异样感,钱碧荷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婆婆这么偏疼小姑子了。假如这是她闺女,她也忍不住疼她。不,就算这不是她闺女,她也会忍不住对她好。

人和人之间,怎的境遇差别这么大呢?

钱碧荷想想自己,想想兰兰,她们都是苦命的人。但小姑子不一样,前十五年在侯府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回到家里,也没受什么罪。

口中甜丝丝的包子,没有让钱碧荷多么享受。吃好吃坏,她不大在意。低眉垂眼,又走进厨房,把锅里的窝头掀出来,继续蒸第二锅。家里人多,大人孩子加起来,有十口人,一锅窝头根本不够吃。

正掀着窝头,发现一只白细的手伸过来,把一口一个的小包子放进筐里,钱碧荷惊讶抬眼:“不好吃?你不喜欢?”

“不是。”陈宝音笑眯眯地看着她,把空碗放下,“给兰兰、金来、银来留着。”

钱碧荷一共包了五只小包子,是给陈宝音自己吃的。

从前琳琅在时,家里也是这样,白面都是给她准备的。因为她打小儿身子骨不结实,又胃口不大,所以一直拿白面养着。钱碧荷习惯了,白面就是给小姑子吃的。

“你自己吃。”她拿起粗瓷碗,就要盛回去。

陈宝音轻轻压住她的手,笑着摇头。

这不是她忽然良善起来,要做个好姑姑。假如是杜金花给她的,她仍是不会拿出来。

但做人不能太贪心。她拥有杜金花的偏心,就够了。

“嫂子,我看你似乎不喜欢兰兰读书?”她松开钱碧荷的手,从筐里拿了一只窝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咀嚼,跟这个勤劳能干又格外沉默寡言的大嫂聊天。

钱碧荷见她坚持,就没再劝,继续往筐里拾窝头。白色的蒸汽从锅里涌出,轻微笼住她的脸颊,使她黑黄枯瘦的脸仿佛也白净了一些:“读书有啥用?”

读书有啥用?

对男子而言,这是一条青云路。但对女子而言,是累赘,是没用的东西。

“读书能识字,能算数。”陈宝音小口咀嚼着粗糙的窝头,并不好吃,喇嗓子,“以后好说亲。”

并不是男人读书才有用。女孩子读书,一样有用。读了书,就想得多,不容易被欺哄。这是养母告诉她的。

但这话拿来跟钱碧荷说,她不理解。于是陈宝音换了个说法:“家里有男娃的人家,谁不喜欢一个识字的,知书达理的媳妇?大伯家的杏儿石榴桃花,为啥跟着牛蛋石头一起过来?就是给她们抬身价,以后说个更好的人家。”

钱碧荷不说话了。

埋着头,把第二批揉好的窝头搁在笼屉里,盖上锅盖,蹲下烧火。

“不能生儿子,有啥用。”往锅底下填了两把柴禾,似乎是陈宝音一直没走,站在门口,叫人无法忽视,钱碧荷又说出一句。

陈宝音明白了。

或者说,在此之前,她就已经明白了。

家里人的心思都很浅,整日为生计操劳的人,实在没什么弯弯绕的心眼子。烦忧的事,就那么几件。

“大嫂,如果你不识字,还会嫁给我大哥不?”她问道。

钱碧荷的父亲是个老童生,还在世时,对钱碧荷不错,教她识了几个字。也是因为这个,杜金花娶她回来当长媳。

虽然陈家只有三间土胚房,看上去很穷,但陈有福和杜金花年轻能干,口碑也好,家里没债,陈大郎长得高高大大的很英俊,是很好的条件了。

而钱碧荷呢?什么嫁妆也没有,人还干瘦干瘦的,模样也不漂亮。如果她不识字,嫁不到陈家这样的人家来。说一千道一万,识字再有用,也比不上嫁妆、模样、身段这些。

这话让钱碧荷想起当年,不由得脸上出神起来。

陈宝音没打扰她。小口小口咬着窝头,心念转动着,如何让家境好一些,大家都不必吃窝头?

供金来读书,全家人节衣缩食是必须的。但在供金来读书之前,大家也只是窝头吃到饱罢了。

这不是陈宝音想过的生活。三月五月便罢了,十年半载的可不行。而金来还小,要读出头,势必还得好些年。

“我不该嫁给他。”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细细的声音在灶膛边响起,带着细微的哽咽。

抬眼看去,只见钱碧荷低着头,坐在灶边,火光照亮她的脸,看上去隐忍委屈而痛苦:“我没给他生出儿子,我对不起他。”

陈大郎是个好人,钱碧荷没能生出儿子,一直心里愧对他,觉得毁了他的一生。

陈宝音捧着窝头,心口发沉。

许是打开了话匣子,钱碧荷的话多起来,藏在心头多年的心结,从捂着脸的指缝里溢出来:“我有时候想去死,我死了,他就能再娶了。”

“这是什么话?!”陈宝音大惊,忙呵斥。

但钱碧荷听不见似的,仍然内疚自责:“我是个倒霉鬼,一辈子不走运,连累大郎也倒霉,兰兰跟着受罪。”

“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她说着,仿佛终于受不了,猛地开始捶打自己。

陈宝音惊得不行,急忙跑过去拦住她:“快住手!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她只知道钱碧荷有心结,却没想到她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一时心惊肉跳。

“我害了大郎,害了兰兰,我该死!”钱碧荷挣扎着,眼泪流了满脸。

她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这时情绪激动起来,力气大得要命。陈宝音几乎制不住她,幸好从小不守规矩,上蹿下跳,锻炼出来的体格,勉强按住了钱碧荷。

“大嫂!大嫂!”陈宝音喝道,“你还年轻!还能生!着急什么?”

这话钱碧荷听了很多遍了,她摇摇头,心死如灰:“兰兰之后,我再没有动静,我是不能生了。”

“胡说!”陈宝音喝道,“你还年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攒钱,咱去京城看名医,不会生不出来的!”

钱碧荷一怔:“看名医?”她自己喝了不少香灰水,都没用,虫子也吃了不少,一点效果都没有。

“看不起。”她心里微弱的动了动,又陷入死寂。

去京城一趟,啥也不干,仅是赶路、住店就是不小的开销。更何况,看名医?没几两银子,下不来。

如果几两银子能治好她,她说不定就想办法,磕头要饭凑也要凑到。

“看得起。”陈宝音道,从怀里取出帕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玉佩,“我把这个当了,给你看病吃药。”

火光下,羊脂玉成色极好,一看便是价值不菲。钱碧荷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晕,顾不上难过了,抖着手,把帕子和玉佩推回去:“这哪成?收回去!快收回去!”

“骑马佩剑的那人给我的。”陈宝音口吻随意,丝毫没有小心和看重,仿佛这不是一块玉佩,而是一块石头,“他让我有事去霍府求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去求他的,这块玉佩放着也是放着,给你治病!”

钱碧荷整个人坐也不是,站起来更不是,两手不知道怎么摆,绞在一起,满脸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给我,治病?”她艰难挤出干涩的声音,恍惚不解,“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给她治病?当掉这么珍贵的玉佩?留着当传家宝,不好吗?

对,当传家宝,给金来。

钱碧荷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个走背运的,倒霉又没用的女人用掉?

她只是一个跟她不熟悉的嫂子,家里也没有四个哥哥给她撑腰,她什么用都没有,只会做些粗活。

“你是嫂子啊!”陈宝音笑着,好似在说再寻常也不过的话,将玉佩塞她手里,“咱们是一家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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