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027
盘星教, 又名时之容器会,据说是从奈良时代就以天元为信仰的古老教派。
教义为信仰绝对唯一神的天元,不允许伟大崇高的天元大人被污染, 所以要杀死会污染纯粹的天元大人的星浆体, 天内理子。
不过这个说法随便听听就好,毕竟从奈良时代开始算起的话, 天元已经融合过两次星浆体了,早就已经不纯粹了。
如今的盘星教打着“宗教活动”的名义大肆敛财,披着宗教的外皮实行违法犯罪,和其他宗教组织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唯一要说的区别, 可能是盘星教很有钱, 不仅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内建立了好几处规模仅次于本部的分部, 还能够掏出十亿, 雇佣杀手买天内理子的命。
夏油杰找错了两个地址,才找到盘星教本部的真正位置。
从豪华大教堂内的暗门一路顺着楼梯而下, 他来到了狂教徒们真正聚会的地下教堂。
推开门, 亮如白昼的大厅正中央, 被人群包围的中央祭坛上, 五条悟正抱着被白布遮盖住身体的制服少女,拾级而下。
周围的教徒们大多都是中老年人, 但不管男女老少,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庆的笑容, 拍着手, 神情动作都近乎诡异的一致。
教徒们自行为五条悟让开道路,笑成一条缝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怀中的人, 为玷污神明者的死亡鼓掌庆贺, 仿佛那并不代表一条宝贵生命的逝去。
五条悟抬起头, 看向缓缓打开的大门。
右眼包了绷带的夏油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厅中的教徒们,神情冷漠的仿佛在看着一堆死物。
一身血污,就连雪白的发丝也被血染红的五条悟眼睛微动,主动开口问:“杰,你的眼睛?”
那双苍蓝的瑰丽眼眸终于仿佛活了过来,多了点人该有的鲜活气息。
夏油杰在门口道:“硝子帮我治好了,只是要戴几天绷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悟,回去吧。”
“杰,这些家伙,要杀掉吗?”五条悟站在人群中央,神情平静的仿佛只是在问可不可以踩死几只蚂蚁,“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夏油杰神情漠然:“……没有意义了。”
他那只完好的紫色眼眸里没有一点光彩,空洞的虚假,仿佛只是一只玻璃珠子。
“就算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死掉的人就能活过来吗?”
“而且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只是普通教徒,主谋早就逃跑了,之后只要报警,这个有问题的团体应该就会解散吧。”
夏油杰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为五条悟说明理由,可他仍然停留在门口,没有前进半步。
“意义……那种东西,有必要吗?”五条悟真心的疑惑了一句。
“很有必要。”
夏油杰退后了一步,让楼道的昏暗遮住了他此刻过于阴暗的神情。
尽管这对五条悟来说,没有必要。
“不这样说服自己的话,我会忍不住,将他们全部咒杀的。”
“悟,我可不想变成杀人犯啊。”望醒来看到那样的他,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
“……”五条悟怔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夏油杰的异样也许是因为姜望出事了之后,他迅速冲出了大门。
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五条悟立刻问夏油杰:“望出什么事了?”
夏油杰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皮,看着白布下没有任何生息的天内理子,低声说:“先将理子好好安葬吧。”
“死者为大。”
“……”看着这样的夏油杰,五条悟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畅快肆意淡去,分毫不剩,已经成为最强的白发少年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找上伏黑甚尔报仇时,五条悟心中没有任何愤怒和仇恨。
他只想战胜伏黑甚尔,战胜曾经败在对方手下的那个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仅此而已。
可当他脱离战斗,回归现实,却发现即便他成为了最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现在一样。
——
天内理子入土为安的那一天,黑井美里也在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伤得很重,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即便有家入硝子出手,也终究没能将她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而且……
黑井美里得知天内理子的死讯后,就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求死之人,无药可救。
“……辛苦你了,硝子。”夏油杰道。
停尸房内,来见黑井美里最后一面的他将白布重新盖好。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已经拆了绷带的他双眼下黑青很明显,面色也憔悴了很多。
“最近睡眠不好吗?”家入硝子问。
“还好吧……”
望一直没有出现,夏油杰也一直在做着同样的噩梦,梦里一边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听到望的声音。
望一直在说自己很痛,很难过,声声泣血……
每听到一句,他就心如刀割,可他无法说话,连安慰望一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听着望呼救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梦的最后,望哭疼的声音消失了,他能出声了,他却更加着急了。因为无论他怎样呼喊,望都没有再出声。
清醒后的夏油杰害怕这个噩梦会成真,姜望从此彻底消失。
但每当夜晚来临,他都会主动进入梦境——
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听到望的声音。
“这样可不行啊,要吃点安眠药吗?助眠的。”家入硝子提了个建议。
“不用的,我没事。”夏油杰直接拒绝。
吃药的话,万一梦不到望怎么办?
病人不配合,家入硝子也没办法,只能目送他走出停尸间。
望着夏油杰的背影,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皱起了眉头。
只是两三天而已,夏油怎么看起来,瘦了好多?
回到宿舍时,夏油杰遇见了刚从校外买甜品回来的五条悟。
星浆体任务失败后高层给予的压力都被夜蛾正道和五条悟扛了过去,夜蛾正道还给他和五条悟放了几天假。
夏油杰的变化很明显,以为他是因为任务失败而受刺激颓废的夜蛾正道还来安慰了他几次,五条悟则没什么变化。
心大的他该吃吃该喝喝,学会了反转术式的他很放肆的用大量的甜食折磨自己的牙齿,美其名曰再也不会蛀牙,是看起来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夏油杰朝五条悟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就要开门回宿舍。
没想到五条悟喊住了他:“杰,等一下!”
夏油杰停下脚步,五条悟拎着甜品店的纸袋大步走过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夏油杰没心情打趣他难得的犹豫,只是略带疲惫的问:“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见状,立刻下定了决心。
他直接对夏油杰道:“杰,你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夏油杰瞳孔骤然放大。
“我有好好问过,说是你这样的情况比较严重,得做一下心理干预治疗,医生那边我找人——”
“你认为望是我臆想出来的吗?”夏油杰突然出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当然不是,五条悟可是发现了夏油杰和姜望之间细微的咒力差别,如果姜望是夏油杰幻想出来的当然不可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杰,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五条悟认真的盯着夏油杰,“即使望不在了,你也要——”
“谁告诉你望不在了?!”夏油杰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愤怒又愕然的瞪着五条悟,用力的拍着心口,“他还在!一直在这里!”
“望没有离开我!他不会离开我的!!”
说着说着,夏油杰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疯狂。
“他绝对不会离开我!”
五条悟看着这样的夏油杰,张了张口,无力的败下阵来。
“对不起,杰,是我说错了话。”
夏油杰直接狠狠摔上了房门。
“砰!”
五条悟面对着紧闭的门,烦恼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他的两个朋友?!
望……你快点醒过来啊!
再不醒的话,杰就要疯了!
深知夏油杰多么重视姜望的五条悟苦恼的想到。
不过出乎五条悟意料的是,在那之后不久,颓废了一段时间的夏油杰就恢复“正常”了。
嗯,这个“正常”要打问号。
平时不管是学习还是出任务,夏油杰都像以前一样,只是他在让自己忙碌起来。
无论是做过的堆积如山的各类卷子试题,还是不分任务等级高低一律接受,几乎变成了不知饥饱劳累的机器人,不是在外面做任务就是在学校学习。
五条悟拉他一起翘课他也不会拒绝,但出去一趟回来又会变成原样。
不知真相的夜蛾正道还夸夏油杰越来越成熟了,很少跟五条悟一起胡闹了,可在五条悟看来,夏油杰明明是越来越疯,病入膏肓了!
夏油杰起初还会和以前一样定时回家看望父母,夏油夫妇被演技进步的他瞒在鼓里,但后来他就很少回去了,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带着能给人制造幻觉的咒灵回去更改父母的记忆。
就这样,一年过去,夏油杰三人升上三年级,他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也正式在这一年接过了东京高专校长的重任,一下子忙碌起来,连课都很少上了。
不过三年级的学生也不需要老师上课了,咒术师的课程没有那么高深,一二年级教完,三四年级就是学生自行历练了。
八月,五条悟将无下限咒术进一步完善,达到自动化,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强”。
“杰,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一点?”五条悟给同学演示完术式后,盯着夏油杰。
“这个我知道。”
“哦?”五条悟看向家入硝子。
“夏油最近有些厌食,听那位崇拜他的木村小姐说,他一天下来都很少吃东西,水都不喝。”家入硝子避开夏油杰的视线,向五条悟打小报告。
夏油杰和五条悟已经是特级咒术师了,既然拥有特级这样强大的实力,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浪费人力,一个任务安排他们两个一起去了。
而且入夏以后,今年的咒灵异常的多,五条悟已经半个多月没和夏油杰打过照面了。
往往不是他回来了夏油杰不在,就是夏油杰回来了他出去了。
倒是家入硝子,有时候会和他们其中之一一起外出救人,反而能经常见到他们的人,只是次数也并不多。
“不吃饭怎么行啊?杰——”
五条悟的话被夏油杰打断:“只是苦夏而已,天气太热胃口不好,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
“……是吗?”
五条悟看了看他:“说起来,今年确实比去年更热,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荞麦面?你爱吃这个的吧,硝子也来,咱们三个聚一聚,好久没一起了。”
家入硝子点头:“我没问题。”
夏油杰也跟着微笑点头:“好。”
结果,准备出发前,五条悟很恼火的被一通电话叫走,家入硝子有病人要治疗,夏油杰也要出任务,聚餐彻底没戏了。
分开时五条悟还约定三人下次一定要成功聚餐,只是下次到底什么时候还遥遥无期。
——
帐内,将收服的咒灵玉吞入口中后,已经逐渐学会忍耐咒灵玉味道的夏油杰只是神色略微狰狞,面色过于苍白了些。
他走出大楼,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孤家寡人的夏油杰不禁轻声,喃喃自语。
“望,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我已经,熬不下去了……”
姜望是他的半身。
一个人失去一半的自己,还怎么活下去呢?
姜望在夏油杰的生命里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深刻痕迹,每当看到那些痕迹,夏油杰就会想起姜望,无法抑制的思念他。
失去姜望的夏油杰看似与常人无误,但他的心已经空了。
曾经填满它的人离开时也将它一起带走了,苟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没有心的躯壳,行尸走肉罢了。
腐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