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047
五条悟察觉异样的源头是外国的一次咒术援助。
三年前天元结界消失后, 世界各地的整体咒力浓度水平都有所提升，咒灵出没的次数也多了点，但除了极端的几个地区, 咒灵一般都无法造成严重的危害，各个国家都能应付得了。
不过咒力浓度水平不是恒定不变的, 譬如战乱的地区就会比其他地方更频繁的出现咒灵,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加上普罗大众溢散的情绪堆积, 全世界的咒灵数量都在逐步上升。
好在，咒灵的数量在增加, 它们的天敌——术师的人数人也在增加，双方的增长都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速度, 各国仍然能应付得来。
但一些小国在咒灵旺季、或者自己人有些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愿意花点钱请外援来帮忙解决，这时候霓虹术师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一般术师接这种任务是为了赚取丰厚的外快，五条悟接就纯属想跑出去游玩了。
于是他找机会翘了班，和接了任务的术师蹭同一班飞机出国了。
等夏油杰发现他人没了的时候，五条悟早就在异国的土地上撒欢了。
不过也幸好五条悟这次硬跟过来了。
任务目标是一个会伪装实力钓鱼的特级咒灵, 做这个任务的术师等级只有二级，完全没想过居然有咒灵会聪明的扮猪吃老虎——他差点死在这个特级咒灵手下。
没殉职完全是五条悟在附近网红美食打卡时察觉咒力气息不对劲赶了过来, 才救下了这个倒霉的术师。
身边有位役使咒灵的挚友，五条悟习惯把强大的咒灵打到半死再带回去给挚友当伴手礼。可惜这次路途太远, 咒灵没法带回去，只能当场祓除了。
解决了特级咒灵之后, 五条悟多嘴问了当地负责人一句话, 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特级咒灵的诞生不是简单的事, 除了某些特殊情况（比如人为催化）, 都需要一定时间的沉淀积累。可这地方一直以来大大小小的咒灵都没断过，就像是一群鱼瓜分鱼食一样，哪来那么多的多余咒力供给特级咒灵？
咒灵之间的互相厮杀吞噬也是有可能的，可要是这种情况五条悟早发现了。
本能觉得事态不太对劲的五条悟顶着夏油杰狂轰滥炸的电话，硬是在当地多待了两天。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一只一级咒灵的迅速诞生。
前面提到过，姜望控制菊川麻里主管咒具的改造与研发，术师总部两位顶头上司的无条件信任让姜望在这三年里大展拳脚，源源不断的制造了出了许多功能各异但很实用的咒具。
这些实用的咒具一经推出就大受世界各国的欢迎，订单就像雪花一样从世界各地飘了过来，术师总部连本带利赚得盆满钵满。尝到甜头的夏油杰和五条悟自然更支持姜望的研究了，要人给人要钱批钱，而且几乎不过问姜望的研发进度，全权交给他负责。
姜望不可能害他们，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共识。
但五条悟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安装在洒水车上的特殊咒具会吸引周围游离的咒力，降低周围咒灵的出现。这本来是一个方便又好用的净化装置，造价又不高，各国批量采购也不会太心疼，如今大概已经遍布世界各地。
可本来会将收集到的咒力处理销毁的咒具却将其压缩后裹上一层无害伪装，然后这份高浓度的咒力就被随意抛弃。
咒灵以咒力为食，它们杀害人类不是为了饱腹，只是汲取人身上的咒力来壮大自身，因此这份落在街头的浓缩咒力对咒灵来说就是一份绝顶美味。
很快，路过的一个路人身上扒附的蝇头被吸引，丢下那个路人就跑来捡起这份咒力吞掉。
然后这只蝇头就像突然醒悟了一样，朝洒水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不仅只有它一个幸运儿，但经过互相厮杀吞噬，当洒水车完成了清洁任务返回车库时，一只新生的二级咒灵也站在了车库外面。
短暂的停留后，这只咒灵懵懵懂懂的朝一个方向赶了过去，那是附近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边安装有监控，监控上同样也有和洒水车类似的咒具，原本的用途也是净化咒力。
可是和洒水车上的咒具一样，它们将收集来的咒力进行压缩，伪装后直接丢弃。
这的确令这个区域的咒力浓度降低了，却也做到了去芜存菁——减少咒灵的数量，提高咒灵的质量。
又是一场同类间的吞噬厮杀，笑到最后的胜利者晋级，以一种令霓虹术师瞠目结舌的速度在短短一天内成为了一级咒灵。
饶是五条悟，也看得不寒而栗。
一级咒灵已经能对人类造成很大的危害了，如果所有安装了咒具的国家都像他看到的这样，那么全世界每天会诞生多少一级咒灵？！
咒灵和术师之间是有平衡在，就像霓虹千年前的咒术盛世，那时候强大的咒灵和术师到处都是，可千年以来双方都在衰退。
如今双方的平衡被打破，强大的咒灵越来越多，那么术师这边也会被加码。
这对术师而言看似是件好事，能够变强还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可对普通人而言就与灾难无异了！
霓虹千年前咒术兴盛，强大的咒灵甚至诅咒之王都活跃在那个时期，可那时候的普通人呢？
那时候的普通人民不聊生，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肆虐的咒灵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这些是那些流传至今的古籍中不会记录的，王公贵族们的风雅佳话都建立在平民百姓的累累尸骨之上，一旦揭开那层看似光鲜的外皮，内里的腐烂丑陋会让人无比恶心。
事情至此，五条悟心里还抱着一些期望，明明他将咒具的精妙结构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出自姜望之手不可能再有他人，也仍然想着或许是有人暗中在咒具上动了手脚。
为此他特意与当地政府交涉，费了不少工夫才得到了采购来的咒具安装地点，将这些地方全部去看了一遍。
然而……事情的真相比他想得更加残酷。
不同批次购买的咒具，就连最早购买的咒具都统一出现了相同的异样。
本该从根本抹消咒灵诞生的咒具，扭曲为了专门制造出强大的咒灵，而且极为隐蔽，不是专门留意完全不会发现，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而为之。
但是，除了心血来潮的五条悟，谁又会想到一个早已确定安全有利、一直正常工作着的咒具出现了问题呢？
当地咒术师们身在局中，对本地的情况已经习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倘若时间久了……
五条悟完全想不通姜望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又去了其他国家，然后带着满心的疑惑与怒火回到了霓虹。
怒火……没错，看得越多，发现的也越多，那个小国的情况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五条悟心中的怒火燃烧的越来越旺盛。
推翻原来的咒术界，创立全新的术师总部，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不是吗？
让更多无辜的人活下来，让这个糟糕的世界变得美好，大家都能幸福的生活，这难道不是我们掀起变革的初衷吗？！
所以五条悟一回来就找到了夏油杰，让他叫醒姜望问个清楚。
可惜姜望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分出一部分意识去控制菊川麻里之后，姜望就等于是分裂成了两个意识体，双方互不干涉，留在夏油杰这里的意识体没事不会主动去联系另一个——因为自身诅咒的加重，姜望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平时除了跟夏油杰交流，更多的时候是独自在意识海深处压制不知为何越来越不安分的诅咒。
而且在姜望看来，现阶段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另一个他在为了夏油杰而努力，他自然不能去打扰虚耗光阴，反正他们都是为了夏油杰，这个意志是绝不会改变的。
但很可惜，不会改变不等于不会被扭曲。
姜望对夏油杰的珍视爱重，想让他好的执念，如今都因为他本身的存在方式，化为了彻彻底底的诅咒。
菊川麻里是特级咒灵，人的意识是无法与她的身体完美契合的。
其实早在姜望动手分离意识的那时候起，就已经将自己对夏油杰的“诅咒”分割，注入了这个世界。
所谓爱，就是最扭曲的诅咒啊。
诅咒之爱，更是如此。
——
有别于五条悟的愤怒，夏油杰对姜望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满。
望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其他人的死活，跟他夏油杰有什么关系？
之所以担起领袖的责任，也是因为姜望对他的期盼。
望为了他禅精竭虑的筹谋，掀起变革也是为了他，夏油杰怎么能辜负望的心意呢？自然是接下了，然后便要做得最好，不让望失望。
如果可以的话，夏油杰其实也很想扔下这个担子，跟姜望两人轻松自在，真当他很喜欢现在繁忙的生活吗？
五条悟冲进来只顾得质问姜望，夏油杰却注意到了借用咒灵身躯的姜望的异常。
“望，你多久没休息了？”
比起询问缘由，夏油杰更在意这点。
双瞳漆黑而愈发显得脸色过于苍白的姜望眨了眨眼，然后将手贴到了夏油杰胸膛上，感受着手下那健壮有力的心跳后，满意的笑了起来。
“我忘记了，咒灵的身体不会累的。”
“不过，杰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因为我有听望的话，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担心。可是望，你先放下手里的工作，回来休息，好吗？”夏油杰总算注意到五条悟压抑的情绪，柔声劝道。
“抱歉杰，我暂时还不能休息。”姜望却摇了头。
“我现在的实验进行了很重要的阶段，这事关将来的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不能放下。”
“那是什么计划啊？”
“让普通人也成为术师的计划！”姜望情绪骤然高昂起来，他指向一旁当小透明的真人，“真人的术式可以通过灵魂改造人的身体，而术师的术式都是刻印在身体上的，如果能从这方面下手，后天将术式刻在非术师身上，这样一来，非术师就会变成术师了！”
“大家都成为咒术师，即便遇见咒灵也会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会轻易死去……”
“杰，这样的未来你喜欢吗？”姜望期待的问。
“望喜欢，我——”后面的话夏油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五条悟就直接让姜望晕了过去。
连忙接住姜望失去意识后软倒下来的身体，夏油杰怒视五条悟：“悟！”
“……杰，让望把这具身体里的意识收回来吧，在彻底无法挽回之前。”五条悟不在意夏油杰的怒火，只是直直的盯着菊川麻里的身体。
“你说什么？”
“我分不清他是望还是咒灵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油杰答得飞快：“那又如何？”
“无论是人还是咒灵，他就是望！”
五条悟一瞬间睁大双眼，好似从来都没看清楚过这个挚友。
“你究竟在想什么？！杰！”
“难道和咒灵待久了，脑子也坏掉了吗？咒灵是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
“如果你真正在意他，就阻止他！别让他堕落成咒灵那样扭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