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070
兰堂的真实身份其实不难猜。
虽然说他国的谍报人员身份资料都是隐藏的机密, 但无奈的是，他的搭档魏尔伦近些年来太高调了。
既然姜望提前知道了魏尔伦会和中原中也打起来，那么他自然就去去查跟魏尔伦有关的事。
法国的暗杀王过去有个一起行动的搭档这件事有心人仔细探寻的话，很容易查出来。
毕竟暗杀王的身世特殊, 自身的破坏力又极强, 如果行动时没有一个能力足够的人陪同, 一旦在执行任务途中出了意外, 对敌我双方的影响都是很严重的。
而且真名为兰波的兰堂并不像在实验诞生中的魏尔伦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他年纪轻轻就有超越者的实力，还能被授予看管魏尔伦的权利，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更何况，此前失去记忆的兰堂这张脸可是纯天然的, 没做任何掩饰。
兰堂过去和魏尔伦搭档时可没少一起行动, 只要有心想找也付得起价钱, 那些相隔万里也能嗅到腥味找过来的豺狼可不会在乎是哪个国家的机密——代价足够的话, 一国首脑的行踪也能给你安排妥当。
这些年兰堂之所以在横滨待得安稳，实际上是因为六年前擂钵街爆炸的事情闹得太大，法国方面不好再派人过来寻找他。
而他的搭档魏尔伦也没给出确切的答复, 兰堂到底是生是死就成了个谜。如果兰堂还活着的话，那就等他自己想方法和法国接上头，但谁知道这一等兰堂就了无音讯了。
不过随着港口黑手党的崛起，因为实力不错而被姜望派出来, 频繁活跃在人前的兰堂也逐渐进入了法国方面的视线, 有人开始跟他联系, 兰堂的记忆也是因此才提前恢复的。
恢复记忆后的兰堂自然很有职业素养的想要继续完成六年前失败的任务，将异能实验体带回法国。当年是他和魏尔伦一起将中原中也从实验室里抢出来的, 中原中也的模样他很清楚, 结果这一找, 就找到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养子身上。
兰堂三年前在现任首领还没有上位时，就接受了对方的拉拢站队，三年的时间让他不敢说自己对姜望了若指掌，但也知之甚深。
旁人大多皆敬畏姜望的城府深沉，算无遗策，可事实上，这位年轻的首领并不是多么擅于谋算的野心家。
这话说出来让姜望那些已经作古的敌人听到可能会觉得荒谬可笑，但的确是真的。
回顾姜望过去的战绩，其实可以很轻松的发现，很少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巧计。他往往选择充当的更多是强势的那一方，确保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能以堂皇大势，以尽可能最少的伤亡，将敌人碾成灰烬！
港口黑手党的所有成员，无论职位高低轻重，哪怕是最底层的人员，在这位首领的眼中都是有血有肉、会流泪也会笑的人，而不是可以轻易抛却的棋子、战损统计上冰冷的数字。
他会在每次战前做好充足准备，尽力减少伤亡；会为拼上性命为他血战到底的下属付出不菲的抚恤金；会花大价钱建造学校医院养老院等机构，只为替这些为他的野心流血牺牲的下属们赡养父母妻儿；会善待那些留下一生伤病残疾的下属，使其余生无忧……
这样一位为下属们所思所虑比他们亲生父母都周全尽心的首领，如何能不被下属们奉上肝脑涂地竭诚尽节的忠心？如何不值得获得近乎疯狂的拥护爱戴？
这也是敌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港口黑手党的人每次出战士气高昂的都像是被洗脑一般全都不怕死，跟饿狼一样咬住人就死也不放，拖也要把敌人拖死的原因所在。
这些生来卑微的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不过贱命一条，甚至连他们也这么觉得。
可现在有个与众不同的上位者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消耗品，他们的命更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活着的意义不再只是能活着就好……
霓虹自古以来便推崇“武士精神”，古时的武士会为了效忠的主君舍身赴死。那么为了他们比任何神明都要尊贵伟大的首领，为了达成首领的意志，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再所不惜！
因为他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值得的！
为了首领！为了群狼之王！！
这句口号在港口黑手党基数最大的普通成员中非常流行，哪怕姜望总是待在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里，平时几乎不怎么露面，这些普通成员很多人都没机会见他一面。
兰堂原本不太明白他们对姜望狂热的忠诚，可是后来他懂了。
当一个人习惯了自己的性命就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为了活下去的面包出生入死时，忽然有人拿出重金买来，比面包不知道昂贵多少的装备让他给自己拿着，告诉他武器损坏了没关系，最重要的事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努力活下来时……
他也会将这个人视为神明一样顶礼膜拜。
这种收揽人心的方法道理其实很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上位者微乎其微。
上位者要懂得取舍，牺牲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换取可观的利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比如用那些购买提高下属生存能力装备的钱去贿赂高官政要打通人脉，可比多活几个人好多了。
毕竟人到处都是，钱可不好赚。
姜望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他重视那些活在最底层的人生活疾苦，反而对掌握了这个国家权柄的高官政要们不屑一顾。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兰堂真的不想与姜望为敌。
兰堂看清楚了姜望的所作所为，也为他朴实纯粹却璀璨耀眼的人格所触动感染，发自内心的甘愿追随他，成为被他信任的坚实臂助。
可天意弄人，就在他这个没有过去之人找到了今后生活的意义之时，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他真正忠诚的祖国……
在法国生活的二十多年和横滨六年的份量相比，孰轻孰重？
这在兰堂眼里，竟然有些难以抉择。
但多年必须冷酷冷静的谍报人员生涯让兰堂做出了选择。
他会尝试带中原中也回法国，倘若计划失败，就迅速脱身，以最小的风险返回祖国。
兰堂不想伤害如今这个他也为之付出心血建设的横滨，和横滨人。六年前他的任务就已经失败了，现在之所以想尝试一下，只是因为不甘失败的职业习惯罢了。
就算他直接孤身返回法国，不带上中原中也，法国也只会欢迎他的归来。
再怎么说，超越者也是稀缺战力，而他正好就是这样一个超越者。
哪怕回去多坐几年冷板凳，他也会有重新被重用的机会，一直没放弃寻找他的老师也会为他奔走说话的。
不过，现在他的计划显然已经败露，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我的任务也完不成了。”兰堂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出声。
“之后我会离开霓虹，只是有件事要请五条队长转告首领。”
五条悟不意外他的选择，但兰堂用的称呼很有意思。
“哦？”
“保尔·魏尔伦，我以为在当年已经死去的搭档，他还活着。”兰堂说完看了眼五条悟，五条悟淡定的表情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看来你们比我知道的更多，我似乎不该多此一举。”
“不过我想说的是，当年魏尔伦和我争斗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要另外带走实验体。直到现在，他也没放弃，一直在寻找当年那个孩子。”
五条悟放开钳制兰堂肩膀的手，然后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样才对嘛，大家都为港口黑手党流过汗，咱们和平分手，也不枉共事三年的同事友谊。”
“……多谢。”
五条悟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的态度就等于姜望的态度，能这样平平静静的解决，兰堂心里也松了口气。
“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该过去找他们了。”五条悟说完就打算离开，但兰堂叫住了他。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首领应该是个很强的异能者，可惜我从未有幸得见首领出手。”
“临走前问这个涉及首领的机密，兰堂，这样不太好吧？”五条悟挑眉，勾起嘴角笑着问道。
“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兰堂垂眸说道。
“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五条悟随意的摆了摆手，“首领的异能力，你不是见过吗？”
“……”兰堂陷入了回忆，努力从记忆里寻找出答案。
“！”
忽地，他金绿的瞳孔骤然一缩，想起了当年姜望暂代首领之职时，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手。
……那样诡魅的速度，难道是和身体强化有关的异能？
那也难怪首领不怎么出手了，强化系的异能者难免要冲在战阵最前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最为重要的势力首领，更要注重自身的安全了。只有首领安然无恙，人心才会稳定，老首领可是前车之鉴。
但是，兰堂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异样，转身离开。
返回法国前他在港口黑手党的诸多事务都要进行交接，这方面姜望肯定有准备，但他希望能在最后尽善尽美的离开。
就当是横滨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兰堂，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