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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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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月亭人员已经散了大半, 再加上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留下的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安静地只剩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穆昭朝抬头看了眼, 也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不过也能理解。

晚月亭应当是个待客之处,景致极佳, 正厅是一座五间开阔的屋子,朱门青砖,飞扬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碗口大小的青铜檐铃, 风一吹, 发出空灵的声响,十分悦耳。

庭前假山错落有致, 不知是从哪里引来的水流,潺潺流动着,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清潭, 更添了几分意境。

假山和小水潭旁有一株开得正绚烂的桃树, 零星落英散落在青石板和流动的潭水上,甚美。可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瞧着,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凄美。

刚刚匆匆忙忙人又多, 压根没顾上看, 现在仔细看了看,发现郡主府种了许多桃树, 进府时就看到了多株盛开的桃树,进了里面更多, 郡主府里几乎瞧不见旁的树, 估摸是婴宁郡主很喜欢桃花。

“大少爷大小姐, ”到了跟前,管事妈妈都没有朝里面通传,直接对两人道:“里面请。”

正厅是三个通开的门,全开后,十分亮堂,视野也极佳。

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也能模糊看到里面一些格局,但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穆昭朝跟在穆初元身后,跨过门槛,进屋。

一进去先看到的不是婴宁郡主,而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陈国公夫人。

穆昭朝眼睛亮了亮。

陈国公夫人正一脸慈爱地笑着看着她。

她身旁便是婴宁郡主。

穆昭朝视线移过去便被惊艳到了。

当真风华无双。

是她见过的人里,长得最美的。

容貌还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神韵。

那种淡淡的带着几丝若有若无愁绪的清冷,哪怕只别了一根玉簪,穿的是不太符合她年龄身份的过于暗沉的天青色衣衫,却一点儿都不显沉闷,反倒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

穆昭朝在心里惊叹,竟然真的有人这么美又这么仙。

眨眼睛的睫毛抖一下,都让她觉得美极。

她应该是刚刚哭过,虽然补了妆,但眼睛还很红。

尤其是她肤色又极白皙,眼尾还泛着微微的红。

瞧着更加风姿卓然。

穆昭朝简直要移不开眼了。

当然,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哪怕很惊艳,穆昭朝也只看了片刻,便跟着穆初元一起见礼。

“快起来快起来,”陈国公夫人忙笑着道:“哪就这么见外了。”

这时,婴宁郡主也开了口:“你就是昭朝罢?听母亲说过你很多次了,远儿也经常在我跟前念叨你,今日终于见到了。”

金石丝竹般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分好听。

穆昭朝冲她笑笑,左右看看,问道:“远儿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远儿定是没事了,但没瞧见他人,她还是有点点挂心。

婴宁郡主和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后说道:“刚刚受了点惊吓,太医诊过脉后,无大碍,喝了安神汤,暂时睡着了。”

穆昭朝点点头:“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婴宁郡主就走到了她跟前,直接就是一拜。

穆昭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扶起她。

但没能扶起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看着柔弱的婴宁郡主,力气竟然这么大。

当然也可能不是力气大,而是真心实意想道谢,穆昭朝扶不起来,只能微微蹲下了些:“郡主行如此大礼,折煞我了,快起来。”

婴宁郡主却很执着,非要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这才起身:“你救了远儿一命,受得起,这也是我该做的。”

穆昭朝心道,婴宁郡主也就是瞧着柔弱,性子是真的很执着。

“远儿没事就好,”她看着郡主红红的眼睛,笑了笑道:“郡主也别太伤怀了,日后多注意着些就好,郡主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太瘦了,刚刚那一扶,摸到她的胳膊,她都心惊。

怎么这些书里的人都这么瘦弱啊?

穆昭朝是,聂峋是,现在连婴宁郡主都是如此。

婴宁郡主难得笑得真切了些:“多谢挂心。”

话落,便让人取来了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黄梨木锦盒。

里面是一对哪怕穆昭朝不识货也看得出很贵重的翡翠手镯,还有一块玉佩一根玉簪。

穆昭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下意识就拒绝:“郡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手。”

她真的只是顺手。

她要谢她,她也接受,但这么贵重的谢礼,她收着有点不安心。

说着她又道:“远儿同我虽只见了一面,但相处得也算不错,虽然年龄差了好些岁,他喊我一声姐姐,我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郡主还是收回罢。”

“你救了远儿一命,”婴宁郡主却很坚持:“这都是应该的。”

穆昭朝忙道:“不能这么说。”

婴宁郡主却又道:“等远儿好些,我带着他亲自去府上谢你,救命之恩,你别推辞了。”

她十分坚持,穆昭朝实在推辞不得。

正为难着,穆初元道:“既然是郡主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再推辞等会儿陈奶奶就要过来命令你收下了。”

一句话把陈国公夫人给逗乐了。

婴宁郡主也笑了起来。

穆昭朝没办法只好收下。

收归收,她还没忘了外面还有个聂峋。

让丹若把东西收好后,她又道:“刚刚宾客众多,我不管不顾冲进来,是有些没规矩了,郡主没有怪我鲁莽,还给了这么多谢礼,我拿着也实在惭愧,说起来刚刚还真的要多谢小陈将军的书童,他也出了不少力。”

虽在外头,却能听清里面动静的聂峋:“……”

一个人先是救了自己性命。

又一次次帮自己。

还在郡主和国公夫人面前这么抬举自己。

两人身份悬殊还这么大。

就算是个铁石心肠也会化,更别说聂峋了。

他内心极触动。

才刚从她救了自己一命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听到她又这么不遗余力地抬举他,聂峋心情十分复杂。

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他很承她的情。

但穆大小姐出身尊贵,虽说在伯爵府处境有些尴尬,可有兄长的爱护,几乎什么都不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是她看得上的,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报答她的恩情。

思来想去,也唯有这条命了。

不管穆大小姐稀罕不稀罕,他聂峋,这辈子,这条命,就是穆大小姐的。

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只要穆大小姐一句话,他都不会犹豫分毫。

小陈将军的书童?

她这么一提,婴宁郡主也想起来了。

那个帮着穆昭朝挡着府中众人的少年。

她原本以为他是穆昭朝的人,原来竟是小陈将军府上的?

虽只是个下人,但救命之恩在,穆昭朝又特意提了他,婴宁郡主还是很大气地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刚刚实在没能注意到这少年长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人,婴宁郡主下意识看了穆昭朝一眼。

见她面色平静,眼神更是纯净。

婴宁郡主:“?”她想多了。

不管如何,总归也是要谢的。

既是跟着小陈将军的,除了银钱,婴宁郡主还赏了他一把匕首。

这谢礼也相当诚恳了。

打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国公夫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第一面就喜欢,现在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一个多月没见,竟这么水灵了。

小脸嫩的,若不是怕她介意,她都想上手捏一捏。

宁远山庄本就是风水极好,景色也好,看来从搬去庄子上后,她过得很不错。

老姐姐也能放心些了,陈国公夫人很是替老姐姐开心。

“有日子没见你了,”她拉着穆昭朝的手,亲切道:“什么时候闲了,去国公府玩去,我那府上也许多小子丫头呢。”

在她眼里穆昭朝就是个小女孩,小孩子就要跟小孩子一起玩才是。

穆昭朝没去过国公府,原主也没去过,她若孤身一人去,还怪莽撞的。

而且都没个熟人,肯定很不自在。

国公夫人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又笑着道:“让你兄长带你去玩,国公府他熟得很,打小就喜欢去府上玩枪弄剑。”

穆初元也顺着话道:“回京后,还没顾上去府上拜见国公夫人和国公爷,过两日我就带着妹妹一块去给二老行礼问安。”

国公夫人指着他笑骂:“贫嘴!”

说着又亲昵地拉着穆昭朝的手:“还是昭朝乖巧招人疼。”

她本就喜欢穆昭朝,又有今日这事,自然是更加喜欢。

正说着话,国公夫人瞥见外面一道身影,立马敛了笑:“还不快进来见见你昭朝侄女。”

穆昭朝正诧异呢,她咋的又成了谁的侄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红着眼睛从外面进来。

进来后,直接冲着穆昭朝一揖到低,这般大礼后这才道:“多谢昭朝侄女仗义相救。”

穆昭朝:“?”

她不认识他。

不知道他是谁,是以他一进来就这么大礼,她也没敢动,更没说话。

但等他起身,看到他的脸,再看看婴宁郡主的脸,穆昭朝便知道了。

应该是婴宁郡主的幼弟,宫斗文女主念儿的小舅舅,陈裴昂。

那本宫斗文里,陈裴昂以一己之力,退敌国五十万大军,和女主联手重振了陈、齐两家往日的风光。

不过,陈裴昂位极人臣,又贵为皇亲国胄,更长了一副倾世面,却终生未婚。

她一开始看书的时候,还很奇怪,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来看到番外才知道。

陈裴昂是愧疚。

远儿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误吞了核桃仁,幼年早夭,再加上姐姐备受打击离世后,他更是自责内疚。

姐姐离世后,他颓废了两年,还是看着外甥女,才觉得应该振作,至少要好好保护她长大。

为了家族,外甥女坚持入宫,他只恨自己无能,这才动用了最后的人情,去了边关,只盼着立了战功能帮到外甥女。

哪怕后来,陈齐两家极近荣耀,他始终孑然一身。

至死他都没有原谅自己。

看着书里这样一个传奇之人,站在自己面前,还只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做这么大礼,穆昭朝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不、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鼻子,摆了摆手道:“其实刚刚远儿也没太大事的,郡主已经谢过了。”

陈裴昂果然跟婴宁郡主是亲姐弟,一模一样的固执。

他很坚持。

穆昭朝没办法,只能受他的礼。

等他谢完穆昭朝,而后扑通一声朝姐姐和母亲跪下了。

也不说话,咚咚咚直接磕了三个头。

把穆昭朝都看愣了。

这也太执拗了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终生未娶了。

这样的性子,也确实做得出来。

但,也很直。

穆昭朝倒是不讨厌,相反她还佩服这种人。

很有自己的坚持和魄力。

“快起来罢,”婴宁郡主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故意的,远儿现在也没事,你再跪来跪去,难道要我给你跪下么?”

陈裴昂估摸着也是知道姐姐的性子,这才一言不发起身。

穆昭朝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似乎又蓄上了泪,在眼泪快滴下来时,他抬手抹了一把。

全程都没出声。

穆昭朝:“……”

“别哭了,”国公夫人也有些无奈:“当着你昭朝侄女的面,像什么样子。”

陈裴昂这才想起来什么,把眼泪擦掉,又冲穆昭朝见礼:“初次见面,让昭朝妹妹见笑了。”

穆昭朝只得干巴巴笑笑:“无妨,无妨。”

然后,她就看到,他又掉了一包眼泪。

穆昭朝:“……………………”天啊!他真的好能哭啊!

国公夫人:“别哭了,让你侄女笑话!”

陈裴昂抬头看穆昭朝一眼:“你笑话我么?”

穆昭朝:“……没有。”

陈裴昂又看向自己母亲:“昭朝侄女不笑话我。”

穆昭朝求救地看向穆初元,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陈裴昂,实在太执拗了,她跟他也不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得他哭得更厉害怎么办?

穆初元递给她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而后道:“时辰差不多了,外祖母想必也到了,我带妹妹先去看看外祖母。”

国公夫人显然也对小儿子无奈极了,只得对他们道:“快去罢,你外祖母有日子没见昭朝,估摸着也是想得不行了。”

跟在穆初元身后出去的时候,穆昭朝没忍住,又朝陈裴昂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他又掉了一包眼泪,正在抬手抹去。

穆昭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鼻子太红了罢,也可能是他这个样子,跟那本宫斗文里塑造的稳重又安全感十足的小舅舅差别太大,穆昭朝没忍住,笑了。

因为偏着头擦眼泪,而正好看到她这个笑的陈裴昂:“?”

几乎是瞬间,他便拧起了眉头。

然而,穆昭朝已经跟着穆初元走了出去,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控诉:说好的不笑话我呢!

从里面出来,又一阵风吹过,呼吸着外头的空气,穆昭朝这才反应过来,屋子里也是熏了香的,只是刚刚一进去就被婴宁郡主惊艳到,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她动了动鼻尖,熏的是桃花香。

婴宁郡主果然是喜欢很喜欢桃花。

刚从晚月亭出来,聂峋便朝她走了几步,捧着那把那把郡主赏的匕首:“我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这把匕首太过贵重,理性给穆大小姐,还请穆大小姐收下。”

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该得这样的厚谢。

这本就应该是穆昭朝的。

更别说,她还那么抬举他,让他在郡主和国公夫人面前露了脸。

赏的银钱有二十两,虽然再他看来很多了,可他并不好意思拿着点钱给穆大小姐,配不上她。

思来想去也就这把匕首勉强能配的上。

匕首确实是把好匕首,瞧着刀鞘就知道造价不菲。

但……

“郡主给你的谢礼,”穆昭朝当然不能要:“我怎么能要,而且我也收到了好多啊。”

聂峋:“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是穆大小姐的。”

穆昭朝看他片刻:“哦,要不,我们把谢礼一块平分了,你给我了,我也不能白要你的。”

这下把聂峋难住了。

抬头就看到穆大小姐正冲他笑得一脸狡黠。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同自己说笑。

意识到这一点,聂峋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把匕首适合你,”穆昭朝道:“我也不想跟你分我的,你快收着,你也出了力,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聂峋无法,只得把匕首收好。

他们要去见外祖母,小陈将军要去见他那边的亲友,出了园子就得分开了。

分开前,穆初元想到了什么,对小陈将军道:“你这个书童不错,可以好好培养。”

如今在郡主面前露了脸,也算是分了一点小世子的救命之恩,虽不多,但对他一个书童而言,已经足够。

但凡他聪明一点儿,抓住机会,定然能有可为。

小陈将军自然也知道聂峋刚刚露脸代表了什么。

他的人,不用他们说,他肯定也会好好培养。

他只是奇怪,怎么穆家这两兄妹,都这么看重他这个书童。

不就是机灵了点么?

值当两兄妹一起抬举?

穆大少爷这般眼高于顶,真是没想到。

小陈将军自然知道好友什么脾性,应下后,对穆初阳道:“我可是懒得很,到时候怕是要劳烦穆大少爷多调.教了。”

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直接点了头:“可以。”

小陈将军看了看聂峋,聂峋是比旁人机灵些,但在他看来也不至于让穆初元如此,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在这说话不方便,等宴席结束,他要好好问一问才是。

穆昭朝也没想到穆初元会特意又在小陈将军面前提了一嘴。

和穆初元一起去找外祖母的时候,穆初元突然放慢了脚步,轻声对她道:“刚刚他在郡主面前露了脸,若是想在军营里混个名堂,会容易许多,小陈将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穆昭朝:“?”

穆初元见她这个表情,微微蹙眉:“你不是想抬举他?”

穆昭朝没说话,想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是有点这个意思,但主要还是想让他跟着混点好处,别整日里那么惨。

距离被找回王府还有一年多,多抓到点机会,日子肯定能过得好一些。

至于他能不能借一些郡主府的光在军营有所发展,穆昭朝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并没有寄予太大希望。

她只是没想到,穆初元居然看出来了,她只是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已,他是会读心么?

这么想着,穆昭朝在心里念了一句:穆初元是个会中美人计被掳去当压寨驸马的大傻逼。

穆初元没反应,还是刚刚那个表情那个眼神看着她。

穆昭朝:“……”

行罢,她承认,他还是很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放心好了,”见她点头,穆初元又道:“郡主应当不至于会这么想。”

毕竟郡主并不知道,昭朝抬举聂峋的内情,只会觉得她率真。

穆昭朝这才放心了些,别帮了倒忙就成。

距离他被找回王府还有一年多,他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了。

至于旁的,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她还是潜意识里觉得,他如果进了军营肯定会很快就出人头地——毕竟在那本大男主文里,他也是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现在只是缺少机会。

这边,聂峋并不知道穆昭朝和穆初元还在说他,更不知道穆昭朝心里在想什么。

他正揣着匕首,盘算着,怎么送她个像样的配的上她的东西,感谢她。

走着走着,就听到小陈将军突然问他:“你和穆大小姐是旧相识?”

聂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疑惑,道:“不是,穆大小姐只是在一个多月前,救过我一命。”

在穆昭朝眼里,那顿毒打并不会要他的命,但在聂峋看来,她若没出手,他肯定就死了。

这不妨碍他念她的情。

小陈将军了然点头。

这倒没什么可探究的,有些千金小姐,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心软还善良得不得了,出手救个什么人,很常见。

更别说穆昭朝今儿还救了小世子,这在小陈将军眼里就更正常了。

不过穆昭朝是一年前才被接回来的,她之前那样的生存条件,谁能保护她?

他瞧着,倒是她本就心性纯善。

想到这里,他轻轻啧了一声。

穆初元还真是有福气,竟然还能有个更好的妹妹。

老天爷怎么不赏他个这么好的妹妹?

不行,他今天回家也问问母亲和老头子,他是不是也有个流落在外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救过一次的人,总会格外关注些,小陈将军比谁都明白。

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个跟聂峋说了一遍,穆大小姐都开了尊口,他这个自己人,就更应该提携了。

聂峋:“是。”

听完小陈将军说的,穆大小姐让他在郡主面前露脸的意图,他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应了声。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

怕是他想多了,痴心妄想太过。

可小陈将军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是他妄想。

那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了。

她既然想让他有所建树,他会珍惜这次机会,绝对不给她丢人。

小陈将军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想来他也有自知之明,何必说得太直白伤人自尊?

风荷园。

穆昭朝跟在穆初元身后,刚踏进去,就看到了外祖母的身影。

她面上一喜,正要过去,就看到了在外祖母身旁的林月婵,和穆朝阳。

穆昭朝脸上的喜色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穆初元:“……”

她果然很讨厌家里人。

应该不是父亲母亲说的,她容不下朝阳。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个家,她都讨厌。

他很庆幸,回京那天,他直接去了宁远山庄,要不然等到第二日再去,妹妹估摸着都不会准他踏进庄子。

父亲母亲固执地坚守着他们要认定的,他说服不了,那就先这样罢。

总归这次他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还有时间。

见妹妹面色不太好,穆初元轻声问道:“要现在过去么?”

若她不想,那他就带她去别处转转,等会儿再去见外祖母,想必外祖母不会责备他们。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

穆初元却很认真地看着她,既不是试探也不是嘲讽,而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倒是没想到,穆初元能为她考虑这么多。

她轻轻眨了眨眼,道:“走罢,没事。”

她只是不想看到林月婵和穆朝阳,因为会心烦,影响情绪,并不是怕她们。

有日子没见外祖母了,这会儿那么多人瞧着,她不过去,怪让外祖母难为情的——虽然外祖母不会在乎。

原本平昌伯府的马车在郡主府外停下时,就有不少凑热闹的盯着看了。

见只有林月婵和穆朝阳,这才都信了,穆家大小姐是和穆家大少爷从庄子那边一块来的。

一家人,分两拨来,也是有意思。

世间永远不乏凑热闹看戏的人,哪怕是勋贵也一样。

眼看着穆昭朝走了过来,不少人都停下了交谈朝这边看。

有人不想表现得太直白,而是一边假装在与身边人说话,一边往这边看。

尤其是刚刚郡主府发生的事,已经在宾客间传遍了。

穆昭朝救了郡主府的小世子,这可不是个小事。

以至于,众人再看过来的目光里,不单单是纯粹的看热闹,还有一些探究和好奇。

穆昭朝察觉到了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此时在盯着自己。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外祖母走过去。

没到跟前,秦妈妈就跟外祖母说了声,在她刚走近时,外祖母就冲她的方向笑:“昭朝!快来快来,外祖母都一个月没见到你了。”

穆昭朝点惭愧,本来那日还跟外祖母,一定会经常去看她。

只是林府是林家舅母当家,她若去林府,林家舅母必然会知道,林正清也总是在家里,若被他们误以为她别有目的,又把她扯进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中,她岂不是亏大了?

再加上,这一个月忙着庄子上各处,也确实忙得不得了,也就这两日刚清闲一些,穆初元又突然回京,占据了她大半时间。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外祖母。

不过庄子已经安排妥了,到时可以接外祖母去庄子上小住。

这些天,她每日都去那块菜地,亲手摘被灵泉滋润的新鲜蔬菜让人给外祖母送去,也不算太不孝。

“外祖母这些天蔬菜吃着还可口么?”穆昭朝握住外祖母朝她伸过来的说,笑着问:“都是我种出来的。”

“可口可口!”提起这个老太君就眉开眼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蔬菜呢,我们昭朝果然又聪明又能干。”

林韶华在心里撇嘴,一堆菜叶子而已,什么稀罕的,还特意提出来说。

有什么好说的啊,堂堂林府,还能少了吃的菜叶子不成?

偏偏祖母还当个宝似的,白送她她都不稀罕呢,祖母真是年纪大了,也好忽悠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哄骗啊?

林韶华很是看不上穆昭朝这番举动。

嘴上说着孝顺,做的都叫什么事?

还拿走了祖母的宁远山庄。

结果就每日里给祖母送些菜叶子,一件像样的都没有。

就这样,祖母还总念叨她,这才是让林韶华最气的。

林韶汀虽然也觉得祖母这番夸赞过于夸张抬举穆昭朝,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了穆昭朝一眼。

都说她刚刚救了小世子,这件事才是她最好奇的。

她怎么瞧都不觉得穆昭朝像个能救人的样子。

林月婵和穆朝阳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林月婵。

一个多月没见,她竟然连声母亲都不肯叫她了么?

她面容苦涩,不经意对上儿子的视线。

脸上的苦涩稍稍一顿。

虽然父亲母亲对昭朝的态度,让穆初元有些不满,但到底,那还是父亲母亲,他还是在喊了外祖母后,喊了声母亲。

林月婵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然而,等他喊完,她就又期待地看向女儿。

只可惜,穆昭朝跟没听到一样,连视线都没往这边扫一下。

林月婵脸色瞬间惨白,那点点扬起的喜悦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见母亲这般,穆朝阳很是心疼,同时也有些不是滋味。

“哥哥。”她扶着母亲小声喊了一声。

穆初元冲她点了点头:“嗯。”

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穆朝阳愣了一下,差点没绷住当场哭出来。

还是注意到那么多人正盯着,才生生把这股酸涩压回去。

哥哥这是要和她生分了?

可大小姐搬出府,并不是她要求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更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哥哥是不信她了么?

她很多话想问哥哥,想跟哥哥说,奈何现在时机不对,她只能生生忍着。

穆昭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眼睛就只盯着外祖母。

“刚刚的事外祖母都听说了,”林老太君拉着穆昭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声道:“没事罢?”

知道她担心,穆昭朝简单说了一遍,免得她总忧心忡忡。

林老太君一听远儿是吃东西卡住窒息,脸色立马就变了。

哪怕穆昭朝说的再云淡风轻,老太君眉心都没有松开。

“是凶险了些,”她哪里听不出昭朝话里隐藏的凶险,只拍拍她的手:“还好,还好你把人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年轻那会儿,东边袁家就有个孩子也是吃东西卡主,当天就……有惊无险有惊无险,远儿那孩子是个有福的。”

老太君没说太多,只是想着有些后怕。

说完,她又问穆昭朝:“他们都说,你用了个很奇怪的法子,就撞撞撞,几下就让远儿把核桃仁自己吐了出来,是怎么回事啊?”

老太君这话一出,离得近的不少都侧耳听着。

就连林家舅母和林韶华都不自觉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小时候在山村住着的时候,村里来了个云游的神医,就是这样救了一个吃山楂卡住的小孩,我当时就在场,就学会了。”

这话没一点稀奇的地方,想听个子丑寅卯的,自然就没了兴致。

同时又有点唏嘘,就凭这,让陈国公府和郡主府还有武阳侯那边都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都是造化,”林老太君却很是唏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穆昭朝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刚刚穆初元给她的古蒂花穗:“外祖母要不要尝尝这个?”

“哟!”老太君看清楚是什么后,惊讶了声,而后笑了:“茅针啊!”

“三月三,摘茅针,”老太君乐呵呵道:“可是有年头没吃过这个了。”

穆昭朝便擦干净手,亲手给外祖母剥。

老太君吃了一根,立马赞道:“清甜绵软,好像比以前吃的味道都要好。”

这些茅针也就是古蒂,都长在灵泉滋养的范围内,自然味道要比寻常的好不少。

“好吃啊?”穆昭朝笑着道:“好吃外祖母就多吃点。”

林韶华原本还好奇她掏了什么稀罕东西出来,一看就是把不起眼的杂草而已,登时没了兴趣,见祖母还是这般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她当即就撇了撇嘴,结果抬眼就看到大表哥正拧着眉头盯着自己。

林韶华登时一愣。

大表哥一向脾气都很和善,但今日这么盯着她,她突然有些怕,再加上她刚刚确实撇嘴了有些心虚,便下意识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这一幕落在穆朝阳眼里,格外扎心。

哥哥果然是和她生分了。

对她那么冷淡,却连韶华表妹对穆昭朝一个撇嘴都直接表现出不悦。

穆朝阳心如刀割。

就在这时,林正清也过来了。

穆朝阳第一时间朝他看过去。

林正清冲她点点头,眼睛里的情意和安抚,让她不安的心绪,平复不少,也安心不少。

还好,正清哥哥心里一直都只有她。

穆初元自然知道家里还有舅母以及表弟的意思。

他不太想让妹妹与正清表弟再多接触,倒不是怕发生什么事,只是不想妹妹伤心。

他起身,直接对妹妹道:“昭朝,刚刚怀晋县主让我们去找她,既然已经见过了外祖母,我们就先去见怀晋县主罢?”

怀晋县主什么时候让他们去找她了?

穆昭朝诧异抬头,结果眼风里瞥到了正在朝这边来的林正清。

她看着穆初元:“?”

穆初元突然有些紧张。

穆昭朝:“……”

虽然她不怕见林正清,但穆初元既然这么费心思周全,她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好啊,”她点头,对外祖母道:“外祖母,我先去见了怀晋县主再来找您。”

外祖母哪里知道他们兄妹俩青.天.白日的扯谎,一听他们要忙,便让他们赶紧去。

穆昭朝起身正要走,一直在一旁脸色难看的林月婵上前一步:“昭朝,我有话想跟你说。”

是想跟你说,不是要跟你说。

一个月不见,她态度确实改变了不少。

不过别说这点改变,就是现在他们把穆朝阳从伯爵府赶出去,接她回府,她都不会改变态度。

穆昭朝淡淡道:“回头罢,我还有些事。”

“昭朝!”林月婵直接伸手拉住了穆昭朝的胳膊。

这一耽搁,林正清便到了。

等林正清喊了人,林月婵这才注意到是侄子过来了,再看儿子和女儿的表情,林月婵瞬间明白两人是故意的。

看着儿子微蹙的眉头,自知刚刚做错了事的林月婵,脸色更白了。

林正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客气地喊了声表哥,而后看向穆昭朝,顿了片刻,还是咬牙喊了声表妹。

穆昭朝看都没看他,更是假装没听到,压根不理他。

本就不愿意搭理穆昭朝的林正清:“………………”

林正清快气死了。

而院子一角,一直跟着小陈将军的聂峋,看到林正清朝那边去之后,就一直紧张地留意着穆昭朝的动静。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口型和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反应,大致也能猜到。

看到这一幕,他嘴角没忍住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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