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截杀
瞥见妹妹眼底的笑意和脸上的欢喜, 穆初元抿唇笑了下。
原来妹妹不止喜欢花花草草和青菜,还喜欢这些树木类的啊。
那他以后也要像阿岭多学学,平日就多多留意, 碰到好看的,或者稀罕的树啊花草啊,还有什么菜, 都给妹妹弄回来。
“哥哥在笑什么啊?”穆昭朝兀自笑了会儿,抬头就见哥哥正看着自己,笑得有点诡异。
穆初元当然不会说, 这事情要出其不意,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没有,”穆初元正色道:“就是觉得阿岭是真的细心。”
穆昭朝笑笑。
穆初元想把这茬揭过,忙又道:“哦对了,今天早上, 我遇到了秦典仪家的那位四公子……”
见妹妹面带茫然, 穆初元笑着解释道:“就是昨天那个秦家四公子, 你说机灵有趣的那个, 秦跃。”
穆昭朝这才想起来哥哥在说谁,点了点头道:“他啊,我记得, 是很有趣的一个人,他怎么了?”
这个秦小四可是聂峋未来十分重要的一个左右手。
也是她要想办法保住性命的人。
听哥哥专门提起他, 本就对他不同于旁人的穆昭朝, 立马认真起来。
见妹妹神色突然这般严肃, 穆昭朝还以为昨日秦跃做了什么事惹妹妹不高兴了, 想着他的请求, 穆初元还是先询问了下妹妹对他的观感——
“妹妹对他印象如何?”穆初元道。
穆昭朝被哥哥问得有些莫名, 怎么突然问她对秦跃的印象?
什么意思?
“还可以啊,”穆昭朝谨慎道:“没有架子,也很亲和,不像有些人那么端着,不讨喜。”
穆初元这边放心了,而后才继续说道:“今日早上我去送明元他们出城,秦典仪也去了,秦跃便跟着秦将军一道过去的,等送了明元他们,回城的时候,秦跃便找上我说,对妹妹这有家山庄十分喜欢,想问问,若是庄子上忙的时候,他可不可以过来帮忙……”
穆昭朝一听就笑了,这个秦跃还真是机灵的紧,连求人都一求一个准,借口也找得这么恰到好处。
见妹妹笑了,穆初元也笑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所以才想问问妹妹,若是不想,我直接回绝了他就是,不妨事的。”
穆昭朝还愁着怎么找合适的机会跟这个秦跃多接触接触,他自己就这么送上门了,穆昭朝有种瞌睡刚来,枕头就自己跑到脖颈下的感觉。
“不用,”穆昭朝笑着道:“免费的长工,为什么要拒绝?”
穆初元也乐了,点了点头:“嗯,倒也是。”
穆昭朝又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秦四公子?”
她才不信只有秦跃一个人想到走哥哥的路子,但哥哥却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显然都已经尽数给推了。
穆初元:“秦典仪是个很忠正的人,于我也算有点拨之情,秦四公子虽然同我交际不多,但也有听秦将军提起过。”
穆昭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子。
但既然秦典仪是个很忠正的人,为什么原书里,秦家的下场那么……
穆昭朝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典仪是天子近臣,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之后的夺嫡之争那么凶险,还在很短的时间内,连换两位帝王,怕是知道什么秘辛,有人容不下秦家……所以,秦跃也是因此才英年早逝?
书里面对秦跃的着墨不算多,对秦家也不过是一笔带过,穆昭朝并不能获取到太多有用信息,只能自己先留心着。
“自然是可以的,”穆昭朝道:“这样庄子也热闹一些。”
穆初元笑道:“我在的时候,才会带他过来,其他时间定然不会让他过来打扰你。”
穆昭朝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在她眼里,秦跃就是个小屁孩。
年龄事,心里上行为上更是。
在家里定然很受宠。
估摸着,秦将军也出面了。
真是难为秦将军,为了小儿子这样荒谬的请求,跟哥哥开口。
“哥哥看着办就是。”穆昭朝说着翻看了下手里的柳枝道:“我把这截柳枝先去种上。”
说是种,其实事扦插。
大多数植被,尤其是树木,都可以用扦插的方式培植。
杨柳最是常见。
说完,穆昭朝就吩咐了丹若去取工具,她则先去了菜地那边——聂峋估摸着后面还会给她送一些树枝子,不如开一片地,专门用来扦插好了。
就在菜地边上,那边养分最足,光照也足,又能时常查看。
“直接种就行了么?”穆初元对种植之事并不熟悉,哪怕现在知道的那点皮毛也不过是这段时间跟着妹妹在庄子上学到的一些。
“差不多,”穆昭朝把柳枝两头削出斜面,一端埋在土里,一端露在外面,浇了点水,对哥哥道:“等它发芽,长成树苗,就可以移植到要种的地方,其实也很简单的。”
穆初元点了点头,一脸又学到了新知识的表情。
等从洗了手要回去的时候,穆昭朝状似无意地问哥哥:“哥哥给小陈将军回信么?”
穆初元一愣,不解道:“回什么信?”
穆昭朝:“小陈将军不是给哥哥来信了么?估摸着远离故土,小陈将军会有些无聊,收到哥哥的回信,应该会让他多些乐趣。”
穆初元本想说,他写得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哪有值得他回信的地方?
但听妹妹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很有道理。
这也让他想起了之前他在边关时,收到京城的来信,不管是家里的还是明元的,都会开心许久,真的是艰苦枯燥中的一抹快乐。
“你说得是,”穆初元点了点头:“那我明天给再给他回信,免得他思乡情怯。”
穆昭朝便顺着哥哥的话道:“那哥哥给小陈将军回信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阿岭写个感谢信,顺便让他帮我留意一些外地,尤其是边关那边稀罕植被,弄回来一些,我在庄子里培植栽种一些。”
妹妹有多喜欢种这些东西,穆初元比谁都清楚,是以,妹妹这话,他没有觉得一丝不对劲:“好,那妹妹晚一些就写好,明日我去了营里就让人把信送出去。”
穆昭朝压住嘴角的笑意,状若随意地点头:“好。”
等到吃了晚饭,备好纸笔准备写回信的时候,穆昭朝有些被难住了。
明明有许多话想跟聂峋说,偏偏不知从何下笔,更不知该如何下笔。
“怎么了?”见妹妹拿着笔对着案子上的信纸良久都没有动,这就罢了,眉头还慢慢蹙了起来,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穆初元轻声问了句。
笔用不惯,还是不喜欢这信纸?
穆昭朝回过神来,看了哥哥一眼,轻轻摇头:“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话落,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写罢:
柳枝已收到,甚喜,可多寻些旁的,珍重。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等干了直接递给哥哥:“写好了。”
穆初元看了一眼,愣了好一会儿,乐了:“就写这几个字啊?”
穆昭朝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乐不可支的哥哥:“嗯,要不还要写什么?”
居然还嘲笑她?
穆初元马上敛了笑,认真道:“很好,言简意赅,嗯。”
毕竟是往来的信件,不知道要经手多少人,这样已经够了。
而且她还要克制着,不能让人瞧出来什么,也不知道聂峋瞧不瞧得出来……
这么一想,穆昭朝眉头又微微拢起。
穆昭朝的回信上,给的信息非常少,聂峋不敢往深了想,怕自己控制不住那股汹涌的情绪。
是以,他没瞧出太多,但能收到大小姐的回信,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
他没想到大小姐真的会给他回信。
小陈将军把回信递给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久久都没有回神。
陈觉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这反应是怎么回事,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唏嘘,情爱就是这么让人忘乎所以。
他也没催,等聂峋情绪缓和下来,这才冲他道:“快拿着看一下罢。”
说着,陈觉又道:“子帧居然给我回信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罕地紧,之前他在外面,我给他写信,写三封 ,他都回不了一封,现在居然,一封信就回了,稀奇,我得看看他给我写了什么!”
说着便已经把信打开了。
只看了一眼,陈觉便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正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打开大小姐给他的回信的聂勋,被小陈将军这个样子惊了下,他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陈觉把信拿到他面前:“你看他写的——知道了,庄子里在用柚子和橘子培育好吃的水果了,甚忙。”
聂峋没看出来这封回信有哪里值得笑的地方。
因为他给大小姐写的那封信,也是这样简洁的几句话。
见聂峋一脸淡定,陈觉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把脸一抹便道:“你不懂,平日里子帧瞧着挺和善挺好说话的是罢,话也不算少,但让他落到纸上写个什么东西,那可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你还没见过子帧写得折子罢?比这个字还要少!这都已经算多的了……”
这般说着,小陈将军又乐不可支,笑了起来。
聂峋还是没懂小陈将军发笑的点,这次陈觉倒是没有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在那儿笑个不停,甚至一想到子帧给他回信的样子,他就更觉好笑。
见聂峋还没有打开昭朝妹妹给他的回信,陈觉想了想,不着痕迹远离了一些——信件本就是隐私,他也无意要打探偷看什么。
而且,这信既然是以子帧的名义送过来的,子帧必然是知情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等小陈将军去跟别个熟识的小将去说穆大少爷的回信,聂峋这才抿着唇角,呼吸都放得极轻,而后小心翼翼打开信笺。
虽然只有薄薄一张信纸,但聂峋一颗心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
还沉甸甸的。
打开信纸,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后,聂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抿起唇角,笑了起来。
夜色深浓,他却觉得又温柔又暖心,一如手里这封信。
哪怕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但于他而言,已经足够。
大小姐说,柳枝收到了,她很喜欢。
还让他多寻一些送回去,他当然不会告诉大小姐那柳枝就是一棵普通的柳树上折的,当然,也不能说是普通,那棵柳树真的很繁茂,很有生命力,他便当做送信的由头给大小姐送了回去。
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真的喜欢。
那他以后会更加留意,多给大小姐寻一些。
而且!
聂峋心情渐渐激动,脸侧也泛上了红晕——
大小姐让他保重!
看着最后的‘保重’二字,聂峋郑重但又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给远方故土的大小姐回应。
他会的。
走之前大小姐就已经叮嘱过他许多遍,现在回信上更是特意交代,他自然信奉为神旨。
对着这寥寥数字,聂峋看了许久许久,都快把这几个字印到心里,他这才小心翼翼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而后放进胸前的衣襟中,贴身保存。
陈觉是等他看完了信,并把信收起来,这才又重新折回。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和当年的自己有些像。
当初,他收到表妹的信件或者送来的什么东西时,都是这样子对着东西傻笑,然后又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他总觉得,以昭朝妹妹的聪慧,应该对阿岭的心思会有所察觉。
但平日里看着昭朝妹妹和阿岭的相处,又毫无不妥之处。
陈觉想不太明白,这也是他美同子帧,还有昭朝妹妹主动说这件事的原因。
也许——昭朝妹妹另有打算呢?
又是个女孩子家家,她都没主动提起,他一个外人,怎么能主动提这事。
陈觉能肯定,信上应当没写什么,阿岭就是自、自嗨。
对自嗨。
昭朝妹妹以前跟他说过这个词,他觉得现在用到阿岭身上,很贴合。
眼风里瞥到小陈将军过来了,聂峋收敛了下心情,但因为太过开心太过愉悦,还有种此生从未尝过的欢喜,就算收敛了,眉梢眼角依然不自觉带着笑意。
就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
看他这个样子,陈觉心里甚是唏嘘,原来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么?
确实有点傻小子的感觉。
他嘴角轻轻抽了抽。
“小陈将军。”聂峋看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沉声道。
陈觉回过神来,没再盯着他脸上的笑看,而是认真道:“明日过了沉月湾,再过一日就到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天黑前,能到,就是沉月湾有些难行,到时候多小心着些。”
来的时候,聂峋就已经知晓沉月湾的情况,他本也没掉以轻心,小陈将军又来特意叮嘱,他自然领情:“好,我知道。”
陈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点睡罢,回信的话,等过了明日到地方后,再好好回,现在先睡觉。”
聂峋眼睛微亮。
小陈将军笑笑:“自然是一块送回去。”
聂峋沉默片刻,道:“谢谢小陈将军。”
陈觉笑笑,什么也没说。
时至三月下旬,月亮是后半夜升起来的。
轮值守夜的聂峋,靠在树上,看着挂在天际的弯月。
离京已经五日了,也不知道大小姐这几日都忙了什么,庄子上忙不忙,有没有继续开放宴客了?
一边想着,一边摩挲着手腕的鸡血藤镯内里刻着的字。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段时间在庄子上偶尔听到课堂那边背的那些思乡思人的诗词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京城,有家山庄。
穆昭朝何止是忙,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橘子树和柚子树开花了,要杂交培育橙子,因为橘子和柚子的种类繁多,哪怕只是两两杂交,工作量都非常之大。
既要按着穆昭朝辛苦列出来的表格,不同种类之间人工授粉杂交,还要做好标识,免得等结了果子不知道是哪两个种类的橘子和柚子杂交出的,白做试验。
因着有挂果率还有旁的因素,人工授粉也不可能只授粉一两棵树,工作量又是直线攀升。
这几日,穆昭朝都忙着这件事,别说开放庄子宴客,她连庄子都没时间出。
幸好庄子上人多,女孩子们这段时间已经锻炼出来,做起来事,利落仔细,再加上温青茵和罗沁在知道后,也日日上门过来帮忙。
当然,还有个偶然间被哥哥撞上拎过来当苦力的秦四公子。
只是工作量大,难度倒是没多大,人多的话,真做起来,倒也快。
“今天都弄完罢,”穆昭朝看了眼阴下来的天:“瞧着像是要变天了,明日怕是会有雨。”
已经忙活了好几日,虽然不怎么累人,但天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精神上还是会疲累的。
但有一人,精神一直昂扬。
“肯定能弄得完啊,”秦跃大声且开心地道:“弄不完都交给我,我就是夜里不睡也挑着灯笼给穆大小姐都弄完咯。”
穆昭朝正和温青茵和罗沁在一处忙活着,听到林子里传来的秦跃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声:“有秦四公子这话,我就放心了。”
当然话只是这么说说,真做不完,那就做不完呗,总不能真让人大半夜挑灯干活。
多少也是个大官家被娇宠的小少爷呢,还是天子近臣,那可是当红的人物。
这样的家庭,娇宠出来的小儿子不是个纨绔败家子,还挺让穆昭朝意外的。
虽然格外跳脱天真了些,但总体还是好的。
温青茵笑了一会儿,小小声问穆昭朝:“阿棠,你是哪里认识的这位秦四公子啊?”
穆昭朝笑道:“哥哥带回来的,说是与秦将军有些交情。”
温青茵倒不是问这个,她想问的是,阿棠是怎么认识的这样一个活宝。
人多,又都齐心协力,分工合作,没到半下午,便终于都做完了。
辛苦了这么几日,温青茵和罗沁就罢了,她们本来关系就好,倒是让秦跃也跟着忙活了这么久,穆昭朝主动提出,今日晚饭提前开席,感谢犒劳一下大家。
这事做完,秦跃开心之余还有些遗憾。
这后面他要用什么理由进庄子啊?
当然遗憾归遗憾,还是很替穆大小姐开心的,来的这两次,虽然忙、累,但穆大小姐管他午饭,还有下午茶吃,走的时候还给他一筐菜,这可是顶级待遇。
不信去满京城打听打听,现在谁家能拿出一筐有家山庄的青菜,那都是不得了的。
尤其是从定菜和会员名额满了之后,现在有家山庄的菜,都成了送礼的最高品格——贵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有钱也难买。
拿着有家山庄的菜去送人,象征得不止是面子,还有诚心。
当然了,最紧俏的是有家山庄的点心,只是因为点心不对外卖,哪怕每次庄子开放,会给每人一份伴手礼,但数量太少,送人委实不够,再加上——不舍得。
反而是青菜流行了起来。
秦跃现在在家里,那可是大功臣。
祖母和母亲都超喜欢吃这个青菜。
但现在活干完了,他没得机会来庄子上,就也没机会再得青菜了。
不过遗憾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他并不沮丧,总是会有别的法子啊。
东边不亮西边亮,这么大个庄子,活肯定少不了。
要是实在没活——他还可以想办法搞点活不是?
比如,送一些南边来的花花草草,还有果子树啥的,读书他不行,但这些跟读书不搭边的事情,他可太行了!
他秦小四,路子贼广!
边临小国的,他都能给弄来!
这般想着,秦跃更是信心满满,恨不能现在就赶紧回去联系他各路朋友准备搞活。
但刚提出要告辞,就被穆大小姐给挽留了。
“今日晚饭特意吩咐了,早点开饭,秦四公子也跟着累了几日,方便跟哥哥一块吃个晚饭么?”
秦小四登时眼睛一亮。
方便!
他可太方便了!
“方、方便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们俩吃,”穆初元笑着对他道:“自然方便。”
秦小四马上点头:“那好啊!求之不得!”
午饭他吃了,有一天跟着穆大少爷还混了顿早饭,不得不说,有家山庄的饭不仅好吃,种类还多,早午晚三顿饭都有讲究,他馋晚饭馋好久了,没想到这就能吃上了。
晚饭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好吃。
这就罢了,走的时候,除了青菜,穆大小姐还给他带了一篓鱼和虾,还有两包点心。
秦小四激动的差点没哭了。
温青茵和罗沁这两日也和秦跃稍稍熟悉了些,他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她们一开始认识阿棠那会儿。
不得不说,与阿棠有关的,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庄子,都极有魔力。
对秦跃,除了提前拉拢之外,穆昭朝主要还是觉得此人可交。
对待朋友,穆昭朝向来都很大方。
更别说人还在庄子上帮了几天忙。
就在众人打算辞行时,课堂那边院子里突然传出琴声。
穆昭朝其实对音律不大通 ,也不是很熟悉,但这一曲,让她这个音律小白都有些动容。
气魄宏大,又带着浓重壮烈的悲凉之意。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古小姐在弹。
古岚盈这几日病了,穆昭朝便让她好生休养,停了课,也没让她去林子里忙活,只专心养病,干活什么的也不缺她一个。
听着琴曲的刚健,病估摸着好个差不多了,都能给女孩子们弹曲子了。
听着听着,穆昭朝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反应倒是还好,通音律的温青茵和罗沁却很是惊讶。
脸上的惊艳毫不掩饰。
当然反应最大的当属秦跃。
他愣了一会儿,便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箫,和琴曲合奏起来。
箫声一起,那边琴声蓦然一顿,但很快,便又恢复,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与自己合奏。
两人便这么合奏起来。
穆昭朝听着听着……终于知道是什么曲子了——《关山月》。
不过这曲子本就短小,很快便结束。
一结束,秦跃倒是先笑了:“穆大小姐的庄子,果然卧虎藏龙,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琴艺大师。”
穆昭朝当然知道古岚盈是个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只不过,请她进了庄子后,都专注在了教习女孩子上课,和给庄子画画上,旁的才能倒是还没太接触过。
穆昭朝笑了:“秦四公子也是一样。”
她还不知道秦跃是个善音律的,原本见他整日里腰间别着把箫,还以为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他是真的通。
“不知刚刚弹琴的这位?”秦跃试探着问了句。
穆昭朝笑笑:“是庄子上教课的女先生。”
还没问过古岚盈倒不好直接跟秦跃说太多。
秦跃也识趣,马上道:“女先生真乃大师也,这曲《关山月》本是横吹之曲,还从未听过琴曲,想来是女先生自己改编的,气势宏大,哀而不伤,在下佩服。”
伤别曲,亦是感慨戍边战士。
穆昭朝倒是不好替古岚盈说什么,只能同样夸一夸秦跃。
就在这时,琴曲再次响起。
这一次,穆昭朝一下就听出来了。
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
比上一曲伤感更明显了些,悲凉激动,但经古岚盈的手一弹,颇有种绝境逢新生的壮烈和希冀。
音律除却原本本身要表达的意思,还有演奏之人的心境表达。
古岚盈的经历和遭遇,倒也能诠释得更具个人特色。
远山连绵,旷野辽阔,那种悲壮感,怀着绝望再度重生感,愈发强烈。
穆昭朝一个不大通音律的人都不舍得打断,更别说他们这些既知音律又能欣赏古岚盈琴艺的人了。
于是,众人就在落日余晖下,静静享受一场听觉盛宴。
这一曲,良久,众人都没回神。
还是秦跃先笑了声,打破了沉寂。
他自诩音律一绝,如今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回去他也要好好练练,再来同这位女先生切磋——希望有机会才是。
温青茵和罗沁都知道古岚盈,两人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秦跃是刚回京没几天,并不知道古岚盈的事情,刚刚听穆大小姐说是庄子上教课的女先生,还以为就是府上教习女孩子规矩的嬷嬷。
琴艺如此,想来是个德高望重的嬷嬷。
也有可能是归隐的大师。
这么想着,秦跃更激动了。
能有和大师切磋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一定要好好练练,再来庄子上讨教!
穆昭朝哪里知道秦跃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情绪激动,还以为他是因为棋逢对手兴奋雀跃,小孩子嘛,不都这样?
送走了几人后,琴声再次想起,不过这次就有点刺耳了,肯定是古岚盈被缠不过,在教那些女孩子们。
又一次听到‘嗡’一声,刺耳不说,还十分难听,穆昭朝难得皱了皱眉头,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若是没有之前古岚盈和秦跃的对比,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但听了最好的,又再听这个……确实让人难以入耳。
她皱着眉头,与同样皱着眉头的丹若目光相接,主仆二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见妹妹心情还不错,穆初元沉吟片刻,主动道:“有件事,这几天一直也没你说。”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脸上的笑登时僵住。
什么事,这么严肃?
阿岭出什么事了?
就在她要问时,就听到哥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林家和穆家的婚约,解除了。朝阳也已经送去了京外庄子上住着。”
那天晚上穆初元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妹妹说起,就想着等妹妹心情好些再同她说。
穆昭朝这几日又没出过庄子,再加上庄子里的众人都很注意不在大小姐面前提及有关二小姐和林大少爷的事,虽然温青茵和罗沁第一天就知道了,但两人以为穆昭朝肯定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便也没有特意在她面前提,毕竟这事于穆昭朝而言,也是个伤心事。
所以,导致了,穆昭朝到现在才知道。
她确实怔了下。
“真解除了?”她顿了一会儿,笑容尽收:“什么时候的事?”
不会真的是外祖母做主解除的罢?那剧情会不会反噬到外祖母身上啊!
穆朝阳搬去哪里住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更担心外祖母。
穆初元:“那天下午,我们离开后,外祖母就做主,请了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见证,就解除了。”
穆昭朝沉默片刻:“外祖母还好么?”
穆初元有些诧异妹妹为何在听到婚约解除后会问起外祖母。
“挺好的,”诧异归诧异,他还是点头道:“外祖母就是有些失望,不过外祖母向来通透,能想得通,你不用担心外祖母。”
她当然不是怕外祖母想不开啊!
她是怕外祖母被林正清和穆朝阳两人晦气到。
“我明日去看看外祖母!”她皱着眉头道。
穆初元犹豫了下道:“这样罢,我明日一早去一趟,接外祖母来庄子上可好?”
在他看来,林家现在不适合妹妹再过去,哪怕是外祖母现在当家,但谁知道林正清那个混账东西会不会突然发疯。
他可是知道,那天晚上他醒过来知道婚约解除,可是发了好一通疯。
这种人,还是远离比较好。
哥哥这么说了,穆昭朝想了想,只得点头:“也好。”
见妹妹还是皱着眉头,很担心的样子,虽不知道妹妹到底为什么这么担心外祖母,穆初元还是安慰她道:“外祖母真比我们以为的坚强,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穆昭朝敷衍地点了点头。
穆初元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摘下一个香囊,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穆昭朝担心外祖母担心的紧,但剧情反噬,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现在担心也无用,等明日见了外祖母好好询问一番,再做打算就是。
她兴致不是很高地看了哥哥一眼。
一个香囊。
“什么啊?”她问。
穆初元笑着打开:“明元的信!”
穆昭朝迟疑片刻,眼睛亮了。
见妹妹情绪好转,穆初元心道,果然,哄人,还得哄在点子上才行,哄妹妹的点,就是各种奇花异草……
穆初元笑着把陈觉得信打开,从里面取出阿岭给妹妹的信。
里面果然有一截树枝,还有像是种子什么的东西。
穆昭朝心情大好,打开后,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截白桦树枝,以及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
信纸上写的字不多,但已经足够让穆昭朝嘴角上扬。
已至,白桦树漂亮,特折一枝给大小姐,还有一包当地花种子,开花甚美,万望珍重
穆昭朝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笑意直飞眉梢。
以至于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但穆昭朝并不知道,这个夜晚,聂峋正在遭遇他人生的第一次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