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不止谈月一个人要写报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带去安全局,做了笔录。
这也不是宋枝香第一次过来,轻车熟路, 她做完笔录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结果被叫住,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医疗室:“宋姐,医生在那里等你。”
宋枝香看看日期, 今天正好是十五号, 是她每个月回局里体检的日子。
她转了转右手手腕,觉得问题不大:“齐医生在局里?”
“在的。”工作人员说,“医生今天全班。”
宋枝香点了下头,脚步一转,往走廊末尾那间屋子走去。
医疗室还像往常那样,整洁明亮, 一架隔断的帘子将里面的两张床隔开。宋枝香敲了敲屏风边儿, 从电脑桌前转过来一个人。
齐医生穿着白大褂, 衣服上夹着两支黑笔,没戴袖标,但衣服上别着标明名字和职务的胸牌。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吊成了高马尾, 碎发落在额头前方, 压着一双带着凌厉味道的剑眉。
宋枝香绕到椅子前, 一屁股坐下:“每次我都觉得你不是医生, 应该是古代那种飞檐走壁的潇洒侠客。”
“飞檐走壁,段萧会, 让他表演一个给你看。”齐晋安道, “你是不是把体检的事儿给忘了, 昨晚发消息怎么不回?”
昨晚……宋枝香想到自己渡过的、每一个睡得昏天黑地的晚上,她讪讪地笑了一下:“睡太早了没看见……”
齐晋安看了她一眼,抓过她递过来的右手。他宽阔的手掌一拢,把宋枝香的小臂抓握住,然后捏着她的手指,不知道从哪儿用了一股劲儿,整个手臂爆发出一阵不可忍受的麻痒,紧接着就是让人出汗的剧痛。
“没看见你的消息……痛痛痛!我靠你轻点儿啊你!”
宋枝香手臂绷紧,额头渗汗,咬着牙道:“你是要杀人吗!齐医生!!”
齐晋安猛地松手。
她一下子就不痛了,扣着桌边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猜我为什么不愿意来……”
“那也没办法。”齐晋安站起身,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万一出现任何异化的现象,按照局里的规定是,就地击毙。我是为了你的生命着想,宋大小姐。”
宋枝香半死不活地埋在自己的胳膊上:“它真的好好的,我用我的节操发誓。”
“你的节操也没多高尚啊,宋枝香。”
齐晋安抽出一个文件,对照上面的字样看了一会儿,边看边道:“密语上一代首领‘傀儡师’,可是亲手把他那把属于封印物的刀插进了你的手臂里,虽然傀儡师已经死了,但他那把刀对你造成的影响,还残留至今。”
封印物,一种携带着特殊力量的物品,同时具有超自然的破坏力,被封印物“异化”的物品大多数都已经完全失控,被异化的人,不是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是死了。
齐医生不属于作战人员,他并不知道代号“傀儡师”的密语首领宋知宁,跟她的关系。
“被封印物伤到,还能保住命就已经算我运气绝佳了。放到小说里都是女主待遇。”宋枝香无精打采地道,话锋一转,忽然问他,“他们现任首领的代号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齐晋安翻着文件:“叫人偶。”
“人偶……”
“如果你还在职的话,这也不算什么大秘密。”齐晋安重新抓住她的手,一股莫名的力量浮现出来,包裹住她的手心,“虽然你有被封印物伤到的案底,按照局里的规则没办法在一线作战,但以你的功绩,坐办公室当个副局长,没有人会不服的。”
“那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就坐办公室呢……”
宋枝香嘀咕了一句,手臂又被他的掌心捏紧,她指节一抖:“不是吧,还来啊?!”
……
周奉真被盘问的内容,要比宋枝香多太多了。
工作人员给他打开门的时候,天色擦黑,他礼貌询问了一下宋枝香的动向,随后便按照工作人员的话,往走廊另一边找过去。
例行体检……?周奉真想起她受过伤的手,还有对方冲出去时像猎豹一样的速度,连一般的执行者都无法跟得上。
他这个未婚妻的身份,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周奉真的思路被一声痛吟打断。他的脚步停了。
这声音非常熟悉,他几乎能在同时想起她呼气时滚热的温度,把耳根撩起一片酥麻的热意。但这个时候,这种痛吟里夹杂着喘气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
“疼死了……”宋枝香是这么说的。
另一个男声响起,透着冷静:“都这么多次了,忍一忍。”
她短促地闷哼了一声。
周奉真站在门口很久,他望着隔断视线的布帘,沉默地走上前几步,然后再次停住了。
他的手抬了起来,攥住了布帘的一角,淡蓝色的布料被扯出褶皱,指骨绷紧,用力地骨节发白,整个帘子都发出难以负荷的细微撕裂声。
周奉真被这声音猛然惊醒,他飞快地松开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脑海中回想着祖奶奶说过的话:女人花心一点很正常,拴住妻子不是靠强硬手腕,是靠柔情似水……
但这几句话快要驯化不了他。周奉真的喉咙里往上冒着一股幻觉般的铁锈味儿,像血气,胸口像塞着一团火,他想起这个坏女人揪着自己衣领时的主动,还有窝进他怀里时乖乖的样子。
狐狸精的脑子都要被烧坏了,他闭了下眼,想起自己胳膊上的守宫砂,眼眶马上发烫似的烧灼,被始乱终弃的酸涩翻腾上来,再好的脾气都炸了锅。小周总咬着后槽牙,嫉妒地、冰冷地思考着——
女人花心可以慢慢调理,但这男的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之下,就勾引他的未婚妻,做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情。
真该死啊。
都是这个野男人的错。
周奉真说服了自己,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刚要撩起布帘,眼前的帘子就被拉开了。
活动着肩膀的宋枝香一拉开,跟周奉真面对着面,她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出声啊?”
周奉真也愣住,他的视线扫过宋枝香,又越过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齐晋安。两人穿戴整齐。
“怎么了,傻了?”宋枝香捏捏他的脸。
周奉真摇头,把她的手拿下来。他和齐晋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两秒,齐医生看着他,表情忽然变了:“你怎么在这?”
周奉真盯着他的脸:“是你?”
宋枝香看看周奉真、又扭头看看齐医生:“你们认识啊。”
周奉真先是“嗯”了一声,然后猛然上前揪住了白大褂,扯着齐晋安把他一把拉出门外,哐得一声关上医疗室,揪着他的领子把人压在门板上,冷冰冰地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这下手可一点儿都不轻,齐晋安被撞得脊背发痛,“嘶”地一声:“周少爷!你哪儿来这么大脾气,我治病救人……”
周奉真那双眼睛冰凉地盯着他,光线几乎从剔透的眼珠间穿了过去,莹莹得泛着寒意,像一双野兽的眸。
“治病救人,”他冷笑,“你都把她弄疼了!”
齐晋安也火了:“死狐狸精你发什么疯……唔唔……”
周奉真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两人身后,状况外的宋枝香隔着一道门迷茫地敲了敲,叮嘱道:“叙旧就叙旧,可不能医闹啊!”
齐晋安用力地扭头挣开,瞥了他一眼,放低声音:“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难道她知道你的身份?”周奉真面无表情地道,“大白萝卜。”
齐晋安气得牙疼,压着嗓子说:“是千年人参,你他妈的得罪医生,没有好下场知不知道——我真在治病呢大少爷,给她复查旧伤!”
周奉真沉默了几秒,缓缓地松开了手。
就在齐晋安以为他好了的时候,对方和风细雨、非常温柔地隔着门跟宋枝香说了一句:“我跟医生叙叙旧。”随后重新攥紧,拉着他走出走廊的侧门,变脸比翻书还快地堵住路,挡在面前。
周奉真捏了捏手,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但他身上的杀气怎么都冷却不了:“她有什么旧伤?”
齐晋安说:“她的手被封印物伤过。”
两人都是妖,而且是知根知底的妖,这种信息的流通不算太过分。
周奉真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治病拉什么帘子?”
齐晋安刚觉得离谱,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眯起眼睛,扫过对方的脸,忽然道:“你……是不是误会了?”
周奉真没说话。
“看不出来啊,大少爷。”齐医生干脆坐在台阶上,充满讽刺地笑了一声,“周家公子不是从来以贤惠著称吗?你不给她纳个小的都算善妒了,怎么还这么有醋劲儿,你管得了人家吗?”
周奉真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说:“我还年轻,确实不太会管理夫妻关系,但我很会解决那些不正经的男人。”
齐晋安:“……”
他闭嘴了。
没等两人走出来多久,宋枝香很快就等不及了,她从门口探出头,找了半天,看见周奉真跟医生相处得好好的,心立马放回到肚子里,问道:“聊得怎么样啊?你俩是朋友?”
齐晋安:“认识。”
周奉真:“不熟。”
宋枝香:“……”那还跑出来叙旧?!
在她身后,谈月的小脑袋瓜也突然冒出来,她把宋枝香头上的粉色发卡取下来别回自己的麻花辫上,眨着眼睛道:“姐姐,今晚留局里吃饺子吧。队长昨天买了一瓶正宗的山西陈醋,醋是现成的。”
第1章
夜晚,雨天。
宋枝香打完下夜班的卡,系好安全带,开车回家。
雷声隆隆,开了好一阵子,雨势一点儿也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大。
这能见度太低,宋枝香开得很慢,把雾灯和双闪全都打开。这条通往公墓的路很偏僻,位于城市郊区,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整条路上除了暴雨的声音,就只剩下寂寞的车灯,还有不停晃动的雨刷器。
夜幕浓黑。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上面蹦出几条消息来。
同事小李:宋姐,要不你开回来吧,这雨太大了,最近A市的黄色安全预警都发了好几条了,大半夜的可能不是很安全。
同事小李:你回单位凑合一晚吧,昨天新闻上还有恶劣天气追尾的新闻,咱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了事方圆五十里都没个医院。
宋枝香的余光瞟过去一眼,没回。她算了算距离,都走到这儿了,离她家也不算太远,再大的雨,慢慢挪也快挪到地方了,这工夫再回头,出事儿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慢吞吞往前挪的车灯突然照到一块破碎的金属块,是一块被撞飞的保险杠,她下意识地慢慢刹车,灯光笼罩范围内却出现越来越多的金属残片,在她刹停的时刻,车灯的光正好笼罩住两辆相撞在一起的车。
其中一个只是损毁了前车头,上面玻璃全碎了,车上空无一人。另一个被拦腰撞得七零八碎,已经完全看不出车辆的形状,连牌号都四分五裂了。
嘶……这破地方三五天未必能看见一辆车,一看见就撞成这样?宋枝香吸了口气,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刚摁了两个按键,前面那辆报废的“废墟”当中,猛地伸出来一只手,扣在了裂开的牌号上,鲜血从手臂上淌下去,猩红地晕染开。
宋枝香愣了一下:“……变鬼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