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只狐狸
合宿第三天。
好像一切和过去都没有区别。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练习赛第一场，稻荷崎对音驹。
黑尾铁朗捡起地上掉落的球，目光向体育馆大门投去。
少年们的身影背着光，眼神中却存在某种摄人的光亮。他们躬起腰背，沉下身体，呼吸间像是某种加足马力的蒸汽机械，齿轮咬合，过速带来超然的热度，从四肢百骸间溢出滚烫的白气。
目光向上，眼中只看得到一样东西。
接球。扣杀。得分！
黑尾勾起一边嘴角，“喂喂，昨天请你们吃的是饺子，可不是兴奋剂啊！”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稻荷崎今天的状态很好。
大见教练翻过一页记分牌，怀疑人生：“是我已经太老了吗？？”
怎么感觉自己已经跟这帮小孩脱节了啊？完全搞不懂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黑须教练抱着手臂，笑起来：“大见，你不要太傲慢了啊！”
成年人只是因为比少年人多了些许经验，就着急为他们做出决定。但是，少年人永远有属于他们的解决方法。
或许笨拙。或许浪费。或许效率低下。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浪漫呢？
毕竟为无聊的小事，肆意挥霍人生和时间，正是专属于青春的特权啊！
黑须监督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稻荷崎是新晋的强者，虎视眈眈盯着山下来访者的狐狸，只是躺在曾经天赋和努力堆成的王座上向下俯瞰。
那么现在的稻荷崎，目光投向的方向已经截然不同了——狐狸们抬起了头，眼中有了也只有那么一个目标，就是顶点！就是巅峰！
成为第一！成为王！
黑须监督欣慰：“看来这次合宿确实来对了，无论是态度还是技术，这样下去——今年，咱们或许真的能冲一把全国冠军也说不定！”
大见教练尝试理解：“您是说这次合宿更加丰富了我们的进攻方式吗？”
“确实。”他沉吟片刻，“无论是发球&拦网，还是多位置同时间进攻，在全国大赛都会成为很有趣的武器，很值得我们学习啊。”
说到这里，又唏嘘起来，“有时候觉得，这帮孩子真的挺可怕的。”
热情，好胜心，勇气。
明明拥有这三者任何之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他们不仅全部拥有，甚至，十几年如一日，贯彻着这些宝贵的品质，从未停止。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
当其他人还在如此感叹的时候，他们已经满脸泥巴、连滚带爬地走到山脚下，拽着野草和枯枝，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或许狼狈，或许不堪。
但从未后退，从未回头。
“不。”黑须监督摇摇头，信心十足地勾起嘴角，“能为稻荷崎所用的，最有趣的武器，可能还在酝酿中也说不定啊！”
……
七点，练习赛结束。
宫野春做完赛后的拉伸放松，走到长椅边拿起水杯。门外吹来一阵风，冷飕飕的。他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切——！”
宫侑一顿，转身在他的包里一阵翻找，咬牙切齿道，“让你昨天不换衣服就回去啊！我都说了会感冒的吧！”
宫野春还没缓过来，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鼻音，茫然道，“阿侑你什么时候说的？”
在和宫侑和排球有关的事上，他的记忆力还挺好的。如果宫侑说过这句话，他不会不记得啊。
宫侑：“……”忘了不是跟他说的。
宫侑：“我在心里说的行了吧在心里！”
宫野春：“哦，对不起。”
宫侑：“你为什么要道歉啊因为你没有读心术吗！？”
宫侑时常不能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他有时候就像没有底线一样，好像别人怎么对他都能接受，明明比赛的时候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啊！
哪怕拿出比赛时候三分的傲气来，也不至于被人压榨到只能在来往新干线上补觉的地步吧！气死他了！
宫侑臭着脸把翻出来的外套扔到他身上，“自己穿！”
宫野春慢吞吞套上外套，并不在意他的脾气——反正宫侑生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早就习惯了。他揉揉鼻子，觉得头昏昏的，可能真的有点感冒了。
宫野春习惯性依赖地往宫侑旁边靠，像只想跟主人贴贴的犬科动物，竖起耳朵，“阿侑，今天给我托球吗？”
少年的身体热乎乎的，散发出一种蓬勃的热气，贴在被风吹凉的手臂上，宫侑一僵，但并没有避开。他将视线移向别处，嘟囔，“哦，我不给你托谁给你托。”
“今天还是和木兔前辈他们自主练吗？”
“嗯，三号体育馆，那边地板感觉很好。”
通过体育馆之间的连廊，两人一前一后往第三体育馆走，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停下，回头看去。一个橘色的身影一路连烟带尘的冲过来，在他们面前急刹车。
日向翔阳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眼前的两个人比他生生高了一截，一左一右背着同款的排球包，宫野春拿着一颗排球，宫侑拿着两个水杯，同时侧身看向他。
日向翔阳一边喘一边坚定道，“春——可以教我怎么打空中战吗！”
宫野春一愣：“诶？”
他伸手指向自己：“——我吗？”
严格来说，宫野春并不能算是“擅长”空中战的。
宫野春老实承认：“我只是单纯跳得比拦网高而已。”
因为随便跳起来已经比拦网高了——所以并不需要什么技巧，也很少用到什么技巧。
日向翔阳：“……呃！”
日向翔阳被打击成黑白。
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他忽然有点理解月岛了……
“不过。”宫野春慢吞吞补充，“空中战什么的我是不太懂啦，但如果你只是想知道‘怎么躲开拦网得到分数’的话——我们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日向一秒复活：“真的吗！”
宫野春点头：“嗯，没问题哦，来打3v3吧！”
宫侑，宫野春，加上日向翔阳，他们已经有三个人，要打3v3，就要再找三个比赛结束还在自主练的闲人，已知木兔黑尾和赤苇在第三体育馆练扣杀。
很好，完美。
宫野春拍板，“那就去三号吧，正好我们现在也要去。”
日向翔阳欢呼一声，说了句“那我现在就去！”，就朝着体育馆飞快跑走了。
两人三下五除二定好了计划，旁边从头到尾都没被问过意见的宫侑：“……”
虽然好像跟最开始的计划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莫名就感觉他的存在被忽视了啊！完全被忽视了啊！
宫侑抖了抖肩上的排球包，略微不爽地给自己找存在感，“他就是那天你去乌野找的那个人吧？”
他的目光追着连廊上的小个子离开，说着说着，真心奇怪起来，“喂——春，这个小不点到底哪里吸引你？”
从比赛来看，发球和接球都很烂啊，唯一的优势算是跳得高？外加运动神经比较好？
虽然打过几场比赛，但宫侑对乌野并不熟悉，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印象。
他本来就是那种习惯从鼻孔看人的那种类型，视野里除了比自己厉害的人别无他物，如果说一开始还有被影山天才二传的头衔唬到，打过比赛之后就心如止水——完全没感觉了。
宫侑评价：呵，乖宝宝。
很明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限制了他，但在二传这件事上，影山飞雄就是个还没长大的乖小孩嘛！
至于其他人好像在磨合的那些东西：多位置同时间进攻？他们练几下就会了。自由人二传？他们队伍进攻方式多得很，根本不需要练这个嘛！强力跳发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基础吧，这支队伍根本连基本功都没打好啊！
综上所述，宫侑对这支队伍的印象就是“二传还行，但基本功很烂的普通队伍”，对于他们能不能打进全国大赛都心存怀疑。
毕竟稻荷崎打过白鸟泽，要在宫城县突围进入全国，必须过白鸟泽这一关，感觉还是相当困难的。
他不理解宫野春对这支队伍的迷之热情。
宫野春在兜里摸了摸，掏出手机，给宫侑放了一段视频。
四方的球场上，刚才还正常传扣的排球，忽然在球场上消失，然后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打在球场上。
裁判吹哨——观众的目光才追上某个已经落地的小个子身影。
宫侑就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哇哦。”是超级快攻诶！
他顿了顿，疑惑，“这个快攻确实很有意思——看起来好帅啊，不过好像也不是很难做到吧？至少我跟阿治的话，应该多练几次就能打了。”
宫野春补充，“你看的这场比赛，这支队伍刚刚凑齐两个月。”
宫侑：“……”
宫侑：“哈——？？？”
宫野春笑起来，“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宫侑瞬间明白了，“……和我们很像。乌野。”
当初的他们——也是在开学训练大约两个月后，就形成了如今队伍的雏形——这还是因为宫野春这个自由散漫的家伙迟到了一个月的排球部训练。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强大这种东西，就像是大晴天在草丛里反光的金块、水族馆圆柱形展示柜里最大的那条白鲸鱼，是不会隐藏、也无法隐藏的。
散发着捕食者气息的野兽，哪怕是再黑暗的夜晚，也能被同为捕食者的同类发现，哪怕是气味轻微的一嗅。
宫野春把手机收起来，慢条斯理道，“在车站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比赛的片段锦集，去超市买地图之前，我看完了IH预选，乌野对青城的那场比赛。”
“阿侑，作为攻手，迫切的、渴求地喊出一次‘把球给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无论上千次还是上万次，不管多么疲惫，都会仍然迫切地、比任何人都渴望地喊出‘把球给我’四个字的攻手——不是会让人很兴奋吗？”
宫野春勾起嘴角，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天真，“更重要的是，无论多少次都会全力起跳，无论多少次都会重新站起来——然后，这样坚信着‘我不会被打倒’的对手，将他彻底击溃、信念崩塌的那一瞬间，才是最让人兴奋的，难道不是吗！”
宫侑：“……”
宫侑：“春，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好反派啊。”
宫野春：OVO诶？
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