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面对骆文思的强硬, 巩健淳没有退缩:“您言重了,阮老师的u盘是在他的工位上发现的,按照常理, u盘内极有可能涉及到校内工作, 学校想要先检查一下,这并不过分吧?哪里说得上是抢呢?
反倒是这位家长您面对合理的检查如此抗拒, 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您知道这U盘里面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的东西?”骆文思听言眼神一凝, “巩校长,还请您注意措辞。”
“我的措辞怎么了吗?”巩健淳反问, “我想对这U盘里面的内容有猜测的应该不只我一个人,在场的所有的学生老师还有……”
巩健淳指了指教室里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们说:“或许您不知道吧, 我校刚好在接待一档非常火热的直播节目, 刚刚无论是我们还是小大师说的话, 都已经被直播间的观众听到了。
如果您问心无愧的话, 不是应该主动让我校确认一下u盘里的内容吗?难道你想要让这么多的人误以为这个U盘里装的是什么‘证据’, 而您现在不想把它交给我们是在摧毁什么罪证吗?”
听到节目组实际上是在进行直播而不是录播以后, 骆文思心中一惊, 但是她却并不吃巩健淳这套“舆论威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决策题,她如果不把U盘交出来,那么大家还只是怀疑,可是她如果把U盘交了出来, 一切就是板上钉钉了!
然而不等骆文思作何表示, 她的女儿阮宜凡却冲了过来喊道:“妈, 你为什么不把U盘交出来?难道你要害得老爸被误会吗?”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骆文思看着自己突然冲出来的女儿,脸色一变, 敷衍道, “我们本来也没有向别人展示自己隐私的义务, 就因为那个小朋友云里雾里地胡说八道几句,我们就要把你.爸爸的私人物品拿给别人看吗?呵,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怎料当骆文思说完以后,她却听到她的女儿说了一句:“妈,你怎么这么自私?”
“什么?”骆文思听到阮宜凡这么说,表情似乎有一瞬间出现了龟裂,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而阮宜凡没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心情,还在接着往下说下去:“我说你很自私,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就为了你那奇怪的、莫须有的坚持,想要让爸爸被所有人误会嘛?爸爸、爸爸都走了……从以前开始你就这样,从来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比如我喜欢的明明是滑板,你却非要让我为了你的面子去学弹钢琴!还总是当着别人的面数落我!”
还有什么是比子女的否定更让家长受挫的打击?
听到阮宜凡的话以后,骆文思的脸涨得通红:“你说我自私?我让你学琴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你知道去上钢琴班要多少报名费吗?你知道你用的那台钢琴要多少钱吗?”
骆文思一字一句地诘问着阮宜凡:“如果不是为了你好,我何必把所有钱都花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为了你好,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我为什么总是在家陪着你?我不顾及你们的感受,你们是谁?你和你那个只会躺在沙发上的爸爸吗?就因为只有我在乎你的成绩,我会因为你的错误来骂你,我就成了不通人情的母亲?你以为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在阮栋梁死后瞒下他的那些罪证……”
骆文思越说越上头,说到最后都有些歇里斯底,很多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就从嘴巴里咕噜了出去。当她的最后一句话在教室里面响彻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骆文思愣住了,面对自己满脸难以置信的女儿,她有些崩溃地滑坐在了地上,那U盘自动从她的手里脱落了下来,金属的u盘落在地上结实的发出了“叮当”一声。
虽然因为缘缘,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骆文思摧毁了她丈夫的犯罪证据,但是真的得到了骆文思本人的确认后,大家的心中还是有一些震.惊。
缘缘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几乎不用再确认,那U盘里面放着的应该就是关键的备份证据……
詹雪菲不自觉地走上前,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U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其实不太清楚U盘里面装的是什么,因为在她被阮宜凡父亲猥.亵时,她一直都是被蒙着眼睛的……
一些恶心记忆,像是爬虫一样爬上她的肌肤,使她被迫回忆起了之前的一切。
阮宜凡的爸爸其实叫阮栋梁,是一名思政老师。
从初一开始,他就在一班任教。因为他为人风趣幽默,长得又算是个帅大叔,所以他很快就和一班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很喜欢他,很愿意私底下去找他请教功课。
曾经的詹雪菲也是其中的一员,很崇拜阮栋梁,加上她和阮宜凡那时是很好的朋友,她对他更多了几分亲近。
那是初一下学期暑假的事情,阮宜凡邀请詹雪菲去她家里面做作业,詹雪菲就带上了她的思政作业想要去请教阮栋梁。
可阮栋梁在教完她作业时,没有立刻放她回家,反而趁着阮宜凡去练琴时说要考考詹雪菲的背诵情况。
詹雪菲信以为真,听着阮栋梁的哄骗用布条主动蒙上了眼睛。
可她等来的不止是阮栋梁的提问,还有一双温热咸湿的手,那双手侵犯着她的边界,在她吓得不敢动以后越发地得寸进尺……
詹雪菲从阮宜凡家出来以后,谁都不敢说,可她的不敢说与害怕换来的是阮栋梁一次又一次的猥.亵。
这样可怕的关系一直持续了整个夏日,直到十月份的长假,阮栋梁无法在学校和自己家里见到詹雪菲以后,竟然借着家访之名去了詹雪菲的家里。
说是家访,但是他知道詹雪菲的家长都是基层服务人员,可没有所谓的长假。
于是他趁着詹雪菲家人不在,又一次让詹雪菲带上了布条……
这一次那一双手不仅在詹雪菲的其他地方肆虐着,还企图伸进那隐秘的三角里……
詹雪菲下意识夹住那手,害怕的发抖,可她这样似乎只让阮栋梁的呼吸更加地急促。
在詹雪菲无望的泪水浸湿布条时,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他.妈.的在对我女儿做什么?!”
阮栋梁想不到詹雪菲的爸爸最近其实刚好失业了,但没有告诉詹雪菲。
他平日上班时间都是在外面找工作或打打零工。今日恰好实在找不到零工,他就想回家陪陪詹雪菲。
怎想他一回家就看到这让他气血上涌的一幕。
当詹雪菲慌乱地摘下布条时,她爸爸已经把阮栋梁打倒在地,并且一拳又一拳地揍着阮栋梁的鼻子。
在这之后,詹雪菲的记忆就变得有点混乱了。
似乎有邻居看到屋内的景象报了警,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阮栋梁被救护车接走,她爸爸被警.察抓走。
那阮栋梁好像一不小心磕到了桌角还是什么,总之居然就这么抢救无效死掉了,而她爸爸则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被起诉……
詹雪菲想要告诉其他人她爸爸不是故意杀.人的,她爸爸只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当别人问她要证据的时候,她拿不出来。
于是她爸爸就这样被宣判了无期徒刑。
詹雪菲还以为自己以后只能在探监时见到爸爸,可没想到阮栋梁竟然还留下了什么证据。
只要一想到在她被蒙着眼睛的时候,阮栋梁可能在对着她摄影,詹雪菲就觉得恶心,可是詹雪菲又不免有一些荒唐的庆幸……
她拿着那u盘下意识地寻找她的妈妈:“妈,我们手上有证据了!是不是可以上诉了?只要证明我没有撒谎,爸爸是不是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了?我们快去找律师吧!”
凝视着詹雪菲盈着希望的眼睛,隗成凤却不言,只是抱着她这可怜的女儿,无声地掉着泪。
看着相拥的詹雪菲和隗成凤母女二人,缘缘知道,拿到证据其实只是詹雪菲的开始,她如果真的想救出她的父亲,之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她们母女有贵人相助,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缘缘没有遮挡自己打量的视线,巩健淳很快便注意到了缘缘在看他。
“小大师,怎么了吗?”巩健淳走到他跟前问道,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缘缘在他的掌心下晃晃脑袋小声说:“你是不是打算出资帮她们打官司呀!”
听到缘缘的话,巩健淳眼睛微张:“小大师,你这是有读心术吗?我这念头才刚起……哦,你算到了我之后确实会帮她们,那我们的官司打赢了吗?”
“咦,泥这是在找我算卦吗?”缘缘听了巩健淳的问题不客气地说,“找我算卦需要卦金黄金万两哦!”
“……那还是罢了。”巩健淳虽然是副处级,但称得上是两袖清风,实在付不起卦金。
其实巩健淳的心里也有个答案,纵然无论什么官司打起来都不容易,巩健淳却不会轻言放弃,他相信只要他坚持,即便不能立马把詹雪菲的爸爸救出来,却总能帮助詹雪菲的爸爸减轻量刑的。
瞧着巩健淳这样,缘缘“嘻嘻”笑了两声,不再逗他,拍了拍他的膝盖说:“放心叭,善恶到头终有报。”
听到缘缘这般说,巩健淳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时章维栋走了过来。
安饶中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已经没有心力再接待节目组,章维栋便想来告辞。
听到章维栋的话,巩健淳欣然答应,提出要亲自送节目组离开校园。
詹雪菲听到缘缘他们要走,也主动提出想和母亲一起送送他们。
可巩健淳却看她们和阮宜凡母女一眼后,让她们先去他的办公室等着他。
缘缘便只能在教室就和她们挥别。
看着缘缘被抱走的小身影,骆文思表情复杂。她看了早上的新闻,知道延林动物园的创始人因为虐待动物得了报应,但那时候她没把“报应”这两个词往心里去。
怎料想她竟然这么快也糟了报应。
骆文思本来是为了阮宜凡才替阮栋梁隐瞒罪证,可现在反而将阮栋梁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还很可能因为隐瞒证据被起诉……
拥有这样的父母,其他人会怎么看待阮宜凡?
骆文思看着呆滞的、还没有接受到事实的阮宜凡,又看了看詹雪菲母女,不由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也不知她这声道歉是给谁的。
巩健淳其实也没料到他只是答应了《宝贝冲冲冲》节目组来参观,却引出了安饶中学的一段辛密。
在把缘缘送上车的时候,他不由看着缘缘想,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只是也不知道该不该称呼这段缘分为“孽缘”,毕竟节目组的到访着实是给他增添了一个大麻烦。
虽然没有看手机,但是他可以想象到网络上的媒体,现在是怎么传播安饶中学的名字的。
不过巩健淳转念一想,也清楚这个麻烦不是缘缘带给他的,而是本身就存在于安饶中学内的。
节目组虽然戳穿了安饶中学曾经的脓疮,可却把詹雪菲从无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这比安饶中学一时的名声重要多了。
巩健淳看着节目组的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缘缘的小身影后,他才转头看向了他新任职的这所安饶中学。
世人总说学校是一座象牙塔,巩健淳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却不以为然——他一直觉得学校实际上是社会的缩影。
虽然学校比之外界缺少更多的利益纠葛,但是学校终是身处于社会里,与外界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在学校里面依然有踩高捧低、溜须拍马、“师生”勾结等等行为,依然存在贫富差距、阶级矛盾、性别差异。
几乎社会上的任何一种行为,你都可以在学校里面找到相对应的模板。
比如就算学校里的老师有编制,但是依然面临着资薪与责任不匹配的问题。
像是安饶中学出了阮栋梁这般的丑闻,又何止是安饶中学一所学校的问题?
巩健淳这些年在学校里面总会遇到各种情况,光是处理过的校园霸凌事件,就一双手数不过来。
可无论他如何得整顿校纪校风,学校里的风气却总不能如他所愿。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终于意识到了学校的问题亦是社会的问题。
因为这个现实,曾经的巩健淳总有几分绝望与丧气,毕竟他也不过是大厦下的一蝼蚁,如何去改变整个社会?
但因为缘缘,巩健淳开始觉得一些东西真的可以改变了。
巩健淳以前也不信命不信因果,可若世上真的有天道、有因果,还有人敢为恶吗?
不过巩健淳也知道这种改变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在社会与学校彻底改变之前,他唯有竭尽全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能保护一个孩子是一个。
这般想着,巩健淳重新走进了安饶中学的大门内。
巩健淳不知道,他刚刚在看着缘缘的时候,缘缘其实也一直在打量他的身影,并看着安饶中学逐渐远去。
透过一直立在原地的安饶中学,缘缘看到在经过一年半的上述后,法院判定是阮栋梁意欲强.奸詹雪菲,才被急于保护女儿的詹山丁失手打死,由此更改了詹山丁的判决,判定詹山丁是正当防卫,并判骆文思作伪证,拘留并处罚金。
判决生效后,隗成凤和詹雪菲终于从监狱里把詹山丁接了出来,一家人终得团聚。
詹山丁出狱以后,他变了,变瘦了。而他的女儿詹雪菲却比他的变化更大。
詹雪菲这两年长得飞快,逐渐比隗成凤还高,但比起身高,变化更大的是她的气质。她似是从一朵娇弱的花朵,变成了工地上的钢筋水泥。
詹山丁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进监狱时都只是对着隗成凤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和雪菲。”
可看着詹雪菲的改变,詹山丁立刻红了眼眶。
他只恨自己无能,如果可以,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只做温室里的花朵呢?
比起詹山丁,詹雪菲倒很满意自己的状态。
曾经在阮栋梁欺负她的时候,她不敢说话;曾经在阮宜凡带着班上的同学霸凌她的时候,她无言忍耐。
可这都没有让一切变得更好,只让一切越发地糟糕。
在苦难中,詹雪菲终于意识到了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于是她变了,在阮栋梁猥亵学生的事件曝光后,詹雪菲确实听到了很多人的议论。可在她朝碎嘴邻居家扔了石头和臭鸡蛋,在她和八卦大婶对骂到她哑口无言,在她在学校里打了几次架以后,再也没人敢再她面前多嘴一句。
就连隗成凤也不会因着自己母亲的身份,轻易替她做什么决定。
这样的詹雪菲终究没被折断翅膀,在长大后展翅翱翔。
不过詹雪菲无论变化多大,都不曾忘记缘缘。
她知道缘缘喜欢那个寺庙里求回来的小荷包以后,有一次又带着父母一起去了一趟那寺庙,为缘缘上了一柱祈福香。
缘缘看着在詹雪菲他们上香后,突然有一股金光从香炉里冒了出来……
缘缘陡然回神!
看着这一幕,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吸收的金光是什么了!
他激动地扯着一旁应不予的袖子说:“应不予、应不予!我原来是仙体鸭!我收到的那些灵气实际上是愿力!”
应不予猛然听到缘缘这么说,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先前以为我是占了哪个小朋友的身躯回来的……”只见缘缘兴奋地捏捏自己身上的软肉道,“原来这躯壳本就是我的!那我有足够的愿力以后,不就可以直接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