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原含霜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世界武术半决赛的现场。那是全世界所有武者梦寐以求抵达的地方, 也是她上辈子苦苦奋斗的终点。
在这场半决赛上，她成功使出了八极拳第七式——黄雀在后。
事实上，在整个地球, 别说第八式, 就连第七式也已经有近一百年没有武者再成功施展过。
正因如此，在原含霜用出的时候, 总决赛现场所有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裁判席上的裁判, 观众席上的观众, 甚至是大声解说的解说员, 他们同时失语片刻。下一秒，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伴随着掌声一起, 经久不息。
“黄雀在后！是八极拳第七式黄雀在后！此式的使用条件极其苛刻，没想到竟然有幸能够在比赛场地上看见它！”
“天才！我们华国武术届又出了一位天才！”
可惜天才的光芒并没有闪烁多久。在这场比赛之后, 原含霜遭遇了车祸。
在手术台上抢救后醒来, 总决赛早已闭幕，因为她出事，决赛甚至没有比，另一位对手直接上台领取奖杯。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车祸背后有什么隐秘，然而一切的调查都指向那只是一场巧合, 所幸原含霜先前为自己进行过大额投保, 再包括各类弥补和社会关注，衣食无忧后半辈子不是问题.....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弥补她心中巨大的空洞。
再然后就是重生。
这辈子过得虽然拮据了些, 但有关爱自己的亲人, 完好的躯体, 原含霜已经很满足, 她感谢这一切, 也想爬到这个世界顶端，好好看看风景。
梦到这里终于结束，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拍动。
一睁眼，一片羽毛般的鱼鳍贴了过来，像眼罩一样盖在眼睛上，滑溜溜的。
“什么东西......”
原含霜扫开前额散落的长发，结果和一颗硕大的鱼眼对视了个正着。
安静了三秒，她意识回笼。
“你怎么变这么大了？！”
原含霜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昏迷前只有堪堪够得上一条手臂的锦鲤，现在竟然暴涨到和自己整个人差不多大！差点没把人吓一跳。
金发小女孩揉了揉头：“这是怎么回事......”
在吃下银苹果的刹那，原含霜感到十成十的饱腹感，简称吃撑了。
这块晶核内里蕴含的能量超出了她现如今能够消化的范围，大量能量囤积在一起，致使她陷入昏迷。
小黑鸟当场来了个华丽大蜕变。
按照那两个倒霉蛋的话来说，就是从普通拟态晋升为了神话拟态。
锦鲤看起来受到的影响小些，除了变大以外外观几乎没有改变。
按理来说，双面拟态要晋升应该一起晋升。但原含霜只感觉到小黑鸟的大变样，却没能从锦鲤身上发现半点从普通拟态升格为神话拟态的痕迹。
要不是看黑太子和光明圣子争夺激烈不似作假，她甚至会觉得是不是搞到了假冒伪劣产品。
偏偏她也不敢找人咨询。
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捡到的宝，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原含霜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小黑鸟的确是进化了没错，好！现在我也是手握一个神话拟态的S+级天之骄子了！”
想毕，她缓缓起身。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后这处古文明遗迹内发生了什么，周围土石纷飞，四处凌乱，通道坍塌了老大一截。
原含霜正好幸运地卡在一处碎裂的三角形遗迹石板下，石板上原先闪烁的光亮花纹已经完全黯淡，放眼望去一片黝黑。
“运气还不错，没有被当场砸死。”
她一边熟练地从空间钮里掏出几块晶核压惊，一边从空间钮里翻出手电筒，开始往外爬。
或许是运气都用在了没有被砸死上，原含霜从石板下爬出去才发现，这条通道的前后两边都被坍塌下来的土石堵死，唯一的道路只有深坑外。
而她现在的位置无限接近于深坑底层。往上看，天空被圆坑圈成一个湛蓝色圆圈，距离地面怎么也有好几十米。
“怎么都坍塌了还没有信号......看来只能爬出去了。”
原含霜关掉手腕上的救援通讯装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拟态。
要是拟态有自我意识的话，它或许能从自己向来成熟稳重的主人眼中看到一丝怜悯。
数小时后，她终于艰难地离开了这处古文明遗迹。
不是用双手爬出去的。拟态变大当然有变大的好处，例如驮人。
现在是大晚上，放眼望去，密林一片静谧。
她慢吞吞地走了一晚上，终于走出三号山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迹的出世，直到临近山脉边界，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头虫族。
远远地，在二三号山脉的交界口上，原含霜看见了光明圣殿的标志。
原含霜：心虚.jpg
两大势力拼命争夺一颗能够晋升拟态品质的神话晶核，被她随手捡到，本来就是一件足够尴尬的事。
最糟糕的是，自己的拟态小锦鲤在吃下那颗“银苹果”晶核后，当场变成另一个形态，拦也拦不住，拍打着翅膀一下子飞了出去，来了个褪羽后的华丽变身，长啸声击穿云霄。
它的涅槃蜕变有多帅气，两位旁观者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原含霜当时那一个叫尴尬。
都说财不外露，结果不仅展示出来了，还一副炫耀的模样，这不就是明晃晃打那两大势力的未来掌权人的脸吗！
“好在我是双面拟态。”
既然小黑鸟掉马，那以后必须得把这个形态捂死。
人在江湖，就是身不由己。
即便无主之物，先到先得，但惹不起就是惹不起。
于是原含霜果断换了条路走，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
怀着这样的想法，第三天中午，她终于磨磨蹭蹭回到星港。
说来也怪，星港里的人远远没有来的时候多，只有零星几个。
原含霜逛了一圈，发现星港的驻扎告示牌上没有1999星初级学院的标识，不由得心里疑惑，随手拉住一个搬货小哥。
被拉住的小哥比她还惊讶：“你没有看新闻吗？一个月前出世了一座SSS级古文明遗迹。不少人员失踪伤亡，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人来。”
“什么？一个月前？”原含霜傻眼了。
等搬货小哥离开后，她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告示板上显示的日期足足比当初她来这颗污染星时迟了一个月，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一天。
一路上隐隐约约察觉的违和感在这刻总算揭晓。
难怪天气一下子变冷这么多，这一觉就是从秋天睡到初冬。
原含霜有些发懵：“我在地下遗迹里昏迷了一个月？不可能吧？”
虽说拟态进阶的确需要时间，但一个月时间未免过于夸张了。
继续打听过后，原含霜才知道，因为SSS遗迹的复苏，不少势力都打算往这颗污染星派人手，公开招揽科考队。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遗迹在复苏第二天便启动了自毁装置，轰然坍塌，要各方势力的准备戛然中止。
搜寻队倒是尽职尽责地搜寻了整整大半个月的失踪者，在昨日彻底宣告停止，将没有找到的失踪者列入死亡名单。
原含霜：“......？”
一觉醒来，天都变了，还迎来社会性死亡，可还行。
奈何她没有光脑，又不记得初级学院老师们的号码，只能先在星港买了张回去的票，等回到1999星后再去治安所撤销死亡记录，避免被销户。
身份ID卡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帝国低保户和每月享受低保的权利！
“一个多月没回去，爸爸肯定很担心。”
原含霜站在星船上，忍着晕船难受的感觉，心底万分着急。
她这辈子出生后，还没有离家这么久过。若爸爸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那也犯不着让她担心，可问题是爸爸的心智和她这辈子年龄差不多大，虽说基本生活不成问题，但就怕出事。
或许是归心似箭的缘故，一路上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刚下星船，原含霜飞也似地拦下一辆悬浮车。
眼巴巴等了许久，终于来到熟悉的安置小区门口。
电梯停在楼层内，她抬手推开门：“爸爸，我回来了！”
室内一片寂静。
难道是不在家？原含霜疑惑地带上门，刚走几步，忽然停下，皱了皱眉。
片刻后，她瞬间同调拟态，做出防御姿态。
不对劲。
家里一片狼藉。
原含霜只扫一眼，就看出无数人闯入的痕迹。她拿着刀，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巡逻一周，确定家里的确没人，这才开始清点。
爸爸的物品全部消失不见。
至于她的衣柜和书架，里面的东西全部被翻出来扔到地上。
最后整个屋子里留下来的，除了无法搬走的硬件大家具，就只有用来训练的学前班拼字版和益智玩具，和一个盒子剩下。
盒子里放着的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星元硬币，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600和拳套几个丑陋字迹。
每回爸爸识字正确或者完成作业后，原含霜都会给爸爸下发一星币奖励。
看到盒子里的硬币，她没有多想，只以为爸爸用奖励的钱去买自己最喜欢的糖果了。
原含霜想不到，这里原本存着的满满当当的钱早就被人悉心取出，打算趁着她离去时买一个礼物给自己最爱的女儿。最后却再也没能送出手。
她唯一能够知道的是，爸爸绝对不是不告而别。
确定家里找不到任何相关线索，原含霜转身出门，跑到爸爸工作的地点。然而平日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馆今天却紧闭大门，门口还贴着转让条。
原含霜双拳紧握，拐了个弯到隔壁街上，寻了个专卖晶核的店家，买了一袋便宜晶核后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对面那家酒馆怎么封了？”
“摊上事了呗。”店家懒洋洋地说：“一个月前第三军团抓到那个3s级逃犯海东青的事你知道吧，谁能想到新闻发布会都召开了，在押送到首都星后还能要人越狱给逃掉，听说海东青和那酒馆老板有联系，所以连人带店全部抓去审讯，生意当然做不成咯。”
在偏远星开店的店家早已习惯了周围人没有光脑，也不关心时事，于是在空中连点几下，将自己的光脑屏幕展现出来：“喏，你自己看吧。”
淡蓝色的光屏瞬间在空中舒展开，几个标题瞩目无比。
【SSS级逃犯海东青被捕，谁料于中央监狱逃脱】
【帝国第三军团全军押解，圣阶执行官随行，在押上军舰时已佩戴全套束缚装置，密封在冷冻仓内，为何海东青抓捕行动还能屡屡失手？】
【深度解析，十年后的‘帝国未来之星’，曾经最年轻的圣阶天赋者最可能达到如何实力，才能在号称“地狱”的中央底层监狱逃出生天？】
【海家拒绝接受采访，称早已将海东青从家族除名，再无关系】
但也仅限于标题了。
对于这位逃犯的一切，帝国皆是下了最高封锁令。就连新闻媒体在公布的时候，也只会公布文字，不会公布任何一张图片。
现在星网上挂着的，还是当年海东青没有叛逃时意气风发的照片。
虽然距离海东青神秘逃脱的新闻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但星网上关于他的讨论仍旧不见逊色，反倒愈演愈烈。
事发在一个月前，帝国抓捕了海东青，本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再度失手。
就连原本意气风发打算接受表彰的第三军团也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把人抓住押解回首都星，在军事法庭开审前一天，还能叫人越狱了。
先前国会上下一致通过将海东青被捕的大好消息提前公布，谁能想到再度被明晃晃打脸，不少激进派议员支持率猛跌。
可以说，整个帝国数十年来最面上无光的大事里，海东青独占其二，叫帝国高层恨得他牙痒痒。
原含霜认真地看着，心底不安的预感愈发浓重。
现在正急到火烧眉毛的头上，她也顾不得分辨看到这张照片时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爸爸的失踪，恐怕和这则新闻有着莫大关联。
可是一个穷凶极恶的SSS级犯罪，又怎么可能和傻爸爸扯上关系。
难道是因为爸爸牵扯到了海东青的案件里，所以被军方带走调查了？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她随口扯了个谎，就说自己跑大老远来找一个亲戚，结果亲戚不见了，想打听一下情况。
“忽然失踪？那确实有可能是被军方带走了。”
店主也在黑街混过，对军方手段极其了解：“帝国军行事作风就是这样，二话不说把人带走审问，讯完才会放出来。”
他看着这位瘦小的金发小孩，安慰道：“你先别急，等审讯告一段落，确定没有嫌疑后，他们就会放人，不会冤枉好公民。”
“这样啊......谢谢老板。”
将屏幕还给店主，原含霜转头离去。
虽说她的猜测和店主的说法合情合理，但她心里总有种萦绕不散的不安。
爸爸的衣物，甚至是贴身用品全部被搜走。
帝国军团押走相关人员调查，这无可厚非。但总不至于在无罪的情况下，藐视帝国法律，随意侵犯公民个人财产，将无辜人的家里搜个遍。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原含霜罕见地感到茫然。
“爸爸怎么会和一个穷凶极恶的星级逃犯扯上关系。”
爸爸是一个傻爸爸。连医生都说，他只有十岁左右的智商水平。
可爸爸虽然傻，却对她很好。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给几个月大的她买最好的奶粉，给她跑几个街区买好吃的，笨拙地拿起女儿的成绩单傻笑。
或许是她的心情过于不平静，以至于周遭泛起浅淡的精神力涟漪。
感知到主人心情，刚晋升为神话拟态的小黑鸟在涟漪里探头探脑，偏偏又因为原含霜的命令，不敢随意出现，只在涟漪处看到几片闪烁着乌光的羽毛。
原含霜回过神来：“对，我怎么忘了这个。”
她脚下一拐，像是终于找到目标那样，急匆匆地往黑街方向走去。
若要说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那绝对非黑街莫属。那里有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传说只要出得起足够的价钱，就能给出一切你想知道的内容。
这个时候，原含霜还不会想到。
从这一天开始，未来整整五年，她的傻爸爸都没有回来。
五年后，她高考分数出了结果，准备启程前往中央星系的高级学院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