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魏晋南北朝(二)
天幕无情地“啪嗒”化作彩色模块下班了。
所谓天幕无情人有情,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至少曹丕的真爱儿子绝对不是曹睿。
在苦苦等待仙人出现的日子里,堂堂文帝曹丕陷入了一种“怀疑-震惊-拒绝相信-接受现实-怀疑”的怪圈。
我的养兄弟、大臣、儿子都陷入女装谣言……
澄清还是还是不澄清, 这是个问题……
自小放养的曹睿有什么大才能压制他的兄弟吗?
他左看右看,到现在也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厉害。
除非真是无人可用,无人可选?
害怕被挑出错出,近些日子行为愈发谨小慎微的小可怜曹睿感受到老父亲X光照射的视线:……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曹丕的儿子不少, 最后竟然传位给一个并不上心的曹瑞,一向爱阴谋论的老曹家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许多宫廷阴私——前车之鉴秦二世胡亥怎么即位的知识刚复习过呢!
即使心里不中意这个继承人,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仙人迟迟不出现, 丢下一句大魏未来皇帝穿女装, 老父亲每当上朝面对满朝文武欲言又止的探究目光, 曹丕压力山大呀!
孽子, 你从未知道为父为你承受了多少!
——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白白:“说起魏明帝好妇人之饰, 这句话呢, 说起来是掐头去尾的一句话, 后面原本还跟着一句呢!魏明帝好妇人之饰,乃至改易制度, 把冕上的旒, 就是皇帝正式礼帽上的十二串儿珠子,从白玉珠改为珊瑚珠。这一改影响深远, 直至东晋帝室的冕旒,亦杂以珊瑚珠。”
“所以说,曹睿喜欢的是什么妇人的饰品呢?哦, 原来是不喜欢白珠子, 喜欢红珠子呀!”
曹丕自仙人出现就聚精会神倾听, 直至此时,忍不住脸皮一抽,吩咐下去:“……多做两顶,不,多做几款帝王冕旒,各色风格饰品都琢磨一下,放入内库。”
也就是这种时候,整个大魏不会有任何一个大臣敢跳出来指着他“您就一个脑袋,那么多顶冕旒带的过来吗?陛下三思啊,不可兴奢靡之风啊!”
真白玉珠稀少难寻,翡翠珊瑚那些杂珠倒还只是小众人士的爱好,并不靡费,于是在全员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下,御府令那是用尽浑身解数打造了精致美丽的冕旒。
曹丕淡淡瞥了一眼:“收起来吧,以后让朕儿子孙子想怎么戴怎么戴,换着玩儿……等一下?”
他看第二眼:“这小东西还挺别致……留下吧,给朕戴上试试。”
要不说有子必有其父呢?素来看重华丽衣饰的曹丕对镜换装,欣赏一番后叹道:“之前朕怎么从来没想过在这上面做文章呢?”
司马懿:“……”
老夫这双眼睛看破了太多,陛下你就认了吧,老曹家三代,一水儿地爱美。
曹操、咳、先皇本人天天刀头饮血也不忘了重视容貌,可能出身宦官家庭,打小儿而自卑,拙劣地模仿东汉士大夫,试图融入士大夫阶层。
早年的司马懿离得远远的,不知道多少士族如同他一样,也就冷眼旁观看笑话。
那后汉士大夫个个阴柔没血气,是自诩清高的士族顶顶看不起的,皇帝出殡时都“熏衣傅粉,搔首弄姿”,也不怕他已故的皇帝掀开棺材板爬出来带他一起下去。
乱世一个将军学那些干啥?真学成了到时候打仗都不会打了。
再说自己扶持登基的这位皇帝,曹丕喜好“浓香熏衣”,那香味呛得真是蚊子来都得打个喷嚏溜了。
老夫年纪也没大到嗅觉失灵的地步,随侍皇帝左右忍住喷嚏也很辛苦的好嘛?
不过再忍忍就好,再忍忍,他的嗅觉可能就真的废了,再也闻不见呢。
——
白白:“曹睿因为生母甄姬的缘故,相貌极为俊朗,‘天姿秀出,立发垂地’,帅而知之的皇帝对服饰有一点儿审美小追求怎么了?对没错,按照你们00后的理解,他娘就是那个中路丢水球的法师。三国上有名的美人,多有后人猜测可能是洛神赋的原型。”
七步成诗一战保命后活在监视之下的曹植一哆嗦:我不是,我没有!《洛神赋》是写我原配崔氏!唉,算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曹丕表情更臭了。
同是天涯被迫害人,此时的他终于与心腹大臣司马懿共脑了
这些仙人考据史料都不去查一下真实性的吗?
嫂子和小叔子,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曹睿是我儿子,亲儿子!
白白:“魏晋时期的审美包容万千,潮流发展迅猛,现代甚至都比不上他们对新潮的接受度,魏晋初期哪有什么硬性规定男子应该穿戴什么才像男子,女子应该如何如何?夏侯渊‘栉风沐雨,虎步关右’是他们欣赏的硬汉之美,何晏‘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更是他们欣赏的阴柔之美,甚至有个叫庾敳的人矮敦敦又胖敦敦,但风度独特,也令人觉得他容止可观。”
“不单是男性互相品鉴,后来甚至出现了品鉴这些男性的女性,如山涛夫人、谢安夫人,或许是其他朝代从未如此专注发掘人格魅力以及‘美色’,导致一提到魏晋,印象中除了醉生梦死,就是美男子天堂啊!自古魏晋出美男!”
“男性追求美不但不会被嘲笑,反而觉得你这人有修养,你看,曹睿他爹曹丕传说中挺阴沉一皇帝,不也喜欢熏香,甚至因为香气过重惊到了自己的坐骑,被御马咬伤膝盖,留下千古欢乐嘛!”
曹丕:“……”怎么还有朕的事?
仙人这是没完了,讲笑话也不能可这一家人薅啊!
白白:“杨阜说曹睿着绣帽,被缥绫半褎,褎即袖,即曹睿在宫中经常戴绣图样的帽子,身穿丝织半袖,袒露手臂见臣子,因此遭到杨阜责让,皇帝这样不合规矩,服装不合礼法。”
“半臂这种形制的服装在唐朝更多见,但是男女通用款。况且这个故事在《晋书·五行志上》记载的更为详细,杨阜说,您那缥绫,颜色于礼不合啊,正经人亵服都不穿红紫色这么骚的,更何况面见臣下穿这红衣呢?”
“这里需要解释一点,因为大汉崇尚火德,朱色是汉朝的礼服颜色;而曹魏崇尚土德,正式礼服是黄色的。曹睿在‘直臣’杨阜来看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好好一个皇帝喜好奇装异服,不正经,哪来的妖艳贱货?”
“曹睿心里苦哇,当个皇帝也不能有点儿兴趣爱好了?而且半臂的衣服多凉快啊!不过他自觉和这种固执的大臣说不通的,索性明面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暗地里记着小本本,大不了以后偷偷穿再也不要让你撞见!”
小酒:“噗!他好可爱啊!所以怪不得影视剧里女扮男装不怕人认出来?因为这么漂亮,涂脂抹粉的也能是个男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白白:“你这个思路很清奇啊!”
小酒:“这么说来那些谣传的女装大佬都是假的咯?只不过人家是精致的猪猪男孩。”
白白摇头:“不过何晏穿朱衣,肤白貌美,煞是好看,美人儿穿红衣就是坠叼嘚!还是同一本《五行志》里,说,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何晏的政敌傅玄怒喷‘此服妖也’!”
“算是有石锤的第一位女装大佬了,而且何晏这个人穿衣服还有个特点,喜欢宽袍大袖,身为走在时尚前沿的潮流boy,直接带起一波风尚,把贴身的衣服扔进垃圾桶,醉酒后在山间走动,衣袂飘飘欲飞,犹如仙人乘风。后世称赞魏晋风度,模仿魏晋文人也多是宽袍大袖。”
“当然,另一个他引起的风尚就不太符合公序良俗,不建议后世模仿了,那就是——果奔。”
小酒:“啊?这,行为艺术哪?”
——
“果……”丞相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曹操没忍住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当即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父亲!”捧着书籍在一边侍疾的曹植大惊失色,连忙扶起曹操起身,他知道有时候老人一口痰噎住了也可能会导致危险,慌乱之下大叫府医。
丞相府的下人当即也忙乱起来。
府外的路人听见了都直摇头:“唉……丞相怕是不好了。”
曹操一个没制止住,手还悬在空中,一心关爱生病老父亲的三儿子已经冲了出去。
曹操:“……”
他现在最想叫的不是府医,是自己的养子何晏!
自从他惩罚了果奔影响市容市貌的祢衡,已经多少年没听见这词了?
果奔呐!我老曹家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人!
——
白白循循善诱:“何晏换成宽松的衣服不仅仅是为了好看,还有一个目的,你想想看,喝了酒会如何?”
“喝醉?”
“再猜。”
“发酒疯。”
“接近咯!”
“???”
白白:“是浑身发热!穿宽大的衣服更有利于散热。我知道有人会说了,‘这喝酒取暖呀都是伪科学,都是酒精驱使血液流动加快让人误以为自己产热了,实际上酒精挥发加上血液流速变快,人的体温反而会降低~’喝酒是可能不会导致这个效果,但何晏何许人也?他真他仙人的是个鬼才,根据医圣张仲景的药方稍稍调整改良而成一剂‘饮酒伴侣’,只需配着酒稍加服用,你就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妙体验!神明开朗,超长待机,一节更比六节强!”
小酒死亡凝视:“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白白摸鼻子:“虽然、可能、也有某方面的奇效,但我说的真的是正经待机时长……举个栗子,何晏这神人还是魏晋最具有影响力的文人沙龙‘清谈’的开创者。”
“清谈,又称清言,主要参考资料是《老子》《庄子》《周易》等玄学有关的书籍,不是玄不改非单抽出奇迹的那个玄学哈。”
“后来已经成了一个瞎逼逼空谈的贬义词——因为何名士认为,国事是不可能谈论国事的,太俗,难登大雅之堂!”
“作为‘清谈’祖师爷,何晏常常苦恼于人的精力太少,一天无法辩论得尽兴。但是自从服用比咖啡更有用的‘饮酒伴侣’,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从早到晚连续清谈八个时辰,折合就是十六个小时,他们可是真能侃啊……”
小酒听出了白白语气中的嫌弃:“感觉还是不是啥正经东西……”
白白:“这玩意儿,在历史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
“什么?”
“五石散!”
“鲁迅都说,何晏是吃药的祖师爷。对了,这句真的是鲁迅说的。”
“这药啊,就是五石散,顾名思义,有五种石头为原材料,石钟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恰好也是炼丹材料,把这些石头吃下去,你猜会如何?屏幕前的观众,无奖问答环节哦!”
古人们仿佛面临被夫子提问的恐惧,但认真听课的他们早就选定正确答案:“这玩意儿一听就会吃死人吧?”
仙人似乎听见了,抚掌而笑:“对咯!所以谁能想到呢?吃土不是现代年轻人的专属,几千年前就有一个制土、吃土、贩土、传播土品的祖师爷?”
天幕上,红衣动漫小人儿邪魅一笑:“亲,吃土吗?会死的那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