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底下的人收拾得很干净, 审讯过后，不见一滴血污。
这里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白寂示意这些人都离开，待屋里独独留下自己与沈欲后才露出三分迟疑。
“芸苏是大皇子从前留下来的人, 就这么处置了, 她背后的线索岂不也跟着断了……”
大皇子当初也是险些就要成为皇储的人，他汲汲营营数年, 尽管已经反复清扫过数次, 可总有那么一股顽固的势力存在。
那些人对他自是忠心耿耿, 若不找出来处置干净, 迟早都会成为后患。
沈欲道：“处置了她，狗急才能跳墙。”
沈蓁帮助过芸苏，芸苏固然想报恩, 同时也想挑起沈家与知家的矛盾。
先前那些小动作尚且都没被沈欲放在眼里，可这次却显然彻底招惹到他。
接下来, 那些余党要么按捺不住地做出旁的动作, 要么，就会想办法重新安插一个眼线进来。
否则无法暗中监测到害他们折损不断的沈欲，只怕他们睡觉都难再安心下来。
……
调整了几日心态，知虞在早上破天荒的没再赖床，起来后便由着絮絮替她梳洗穿衣。
沈欲虽解开了知虞在香殊苑里的禁足, 却并没有放话准许她可以出府。
几天耽搁下来, 一些事情却再耽搁不得，不得不叫她提前想法子给通融好。
辰时之前, 知虞让人炖了些温补的汤, 便过去樨落院里看望沈蓁。
在知虞的印象里, 沈蓁并不是个会主动向沈欲告白的人。
每每也只有让她危机感极浓时, 她才会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按着剧本发展下来, 书里也从未有让她说出口的情况发生过。
所以知虞并不清楚就在这几日，沈蓁被男主角本人拒绝过的事情曾经发生。
沈蓁的面上仍旧憔悴，也许是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又或是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看见知虞带来的补汤，阿冉竟破天荒地没再开口说什么难听话来。
反倒是沈蓁亦是被扶坐起身来，让阿冉当着知虞的面盛出一碗，喝了半碗以示领情。
知虞本就想安抚稳住她的情绪，在一番问候之后，便又将落水的事情缓缓解释了一遍。
倒也不是为了将她自己摘得干净，而是那日给沈蓁的伤害实在太大。
她若不与沈蓁和解一下，只怕后面的事情很难再继续。
知虞末了故作抱怨，“可见这件事情是芸苏一时想岔了……”
沈蓁发觉她竟然不知晓自己是知情的。
诚然，在当时，沈蓁却也误会了是知虞所为，可见她对这位夫人的偏见之深。
如此角色颠倒，让她一下子觉得很是可笑。
她沉默了瞬，随即忽然开口询问知虞，“夫人先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
知虞不怕她问，就怕她不问。
“我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若不是宫里落水的事情忽然打岔，耽搁了一下，只怕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那……”
沈蓁看着她，语气并无任何怀疑，“夫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要问及具体日期，知虞心下不由迟疑了一瞬，接着才回答道：“也许是十五日吧。”
可事实上，她多半会提前一两日，以免沈蓁突然良心发现，不愿再叫她离开。
毕竟，知虞是知道沈蓁的心性的。
在剧本的设定里，沈蓁本质无疑是善良的。
知虞的属性在他们眼中应当是极其复杂，就连沈欲几次三番的试探都没能将知虞的秘密全给挖掘出来。
每每在她要承受不住时，他到底没有直接狠心将她逼到彻底崩溃的地步。
饶是如此，换成了是沈蓁，知虞也知晓自己给她带来的冲击，应当也让对方无从适应。
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多半也都是因为知虞没能完完全全复原原身本来的性子。
否则，在原书里沈蓁即便如何厌恶知虞，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知虞离开后，阿冉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道：“姑娘做的没错，咱们就应该狠一狠心呢。”
她看着沈蓁的模样，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怜惜，“等夫人自己离开后，咱们……咱们也许可以慢慢收拢郎君的心。”
阿冉并非是觉得她们姑娘非沈欲不可。
而是在这个世上，她总觉得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能像沈欲这样权势滔天，却又对她们姑娘好的人了。
更何况，她们姑娘心里还有着郎君。
这样万里挑一的人选自然值得争取。
沈蓁听了她的话之后，却缓缓抬起眼皮，朝她看去。
“阿冉，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难道是她产生了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若她还是原本那个心性高傲的沈蓁，何至于会叫身边最亲信的人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阿冉顿时一僵。
沈欲的拒绝，比寻常人的拒绝都要更让沈蓁如鲠在喉。
他第一次让沈蓁感受到有一种冷酷，竟可以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狠。
……
回去的路上，絮絮也是得了知虞的交代，今日见到沈蓁主仆不可再多嘴刺激。
她也乖乖按着吩咐做了，偏偏夫人却仍旧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知虞心事重重，从先前答应沈蓁之后，她便一直暗中在思考要离开府里的事情。
暗中让絮絮布置过几次，可断断续续总有事情打断。
现如今，宫里的事情尘埃落地。
她和絮絮看似在香殊苑里缓了两日，实则背地里又是将这些事情该收尾的地方给暗暗续上。
絮絮问道：“咱们也去看过沈姑娘了，对方没改变主意，夫人还在担心什么？”
知虞道：“到时候我要去雾山寺拜佛，那里是必须走水路的，你可都安排好了？”
絮絮点头，“都安排好了，到时候，那个船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也许……”
也许，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知虞”这个人了。
知虞想自己多半已经让沈蓁很受伤了。
要想稳住对方，只怕只有这样，才是最为稳妥的。
已经答应了沈蓁许久都不曾兑现过的事情，知虞也不愿多做拖延。
所以从沈蓁那里回香殊苑后，她歇了半晌，只等沈欲回府的消息传来，她又喝了半盏的茶，这才做好心理准备重新出门。
沈欲刚回到倚危阁里，知虞便寻过去一门心思地要感谢他。
“谢我什么？”
手里一只锦盒交付给仆人，沈欲并未太过在意她的来意。
知虞似乎也因为管事的一句提点，轻声道：“我也是检查了一下，发觉絮絮果真没有受一点伤，这才要过来好好谢谢郎君……”
沈欲眼神怪异地朝她扫去一眼。
不过是一个下人，竟也叫她宝贝成这样，检查得这样细致，若真查出什么小伤痕来，是不是又要泪眼汪汪地来见他了？
氛围似乎微微得冷下了几分。
知虞坐在椅子上，显然也不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瞧见男人仍阴恻恻地打量自己，便又悬着心肝，面上若无其事地提出另一桩事情。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郎君说……”
“我想去雾山寺里还愿。”
她要还愿，多半是从前去那里求过的事情应验了，心里满足这才需要特意过去还愿。
沈欲漫不经心地问道：“还什么愿？”
知虞左右看了看屋里做事的下人，搁在几上净白手指徐徐握紧。
她声音愈发小了下来，“就是感谢佛祖，让我得到了机会……”
沈欲解下身上的氅衣，交到仆人手里，却听不清她在哼哼什么。
知虞便只好忸怩地起身，走到他跟前。
可即便如此都还嫌距离不够近，低声让他过来一些。
沈欲阴晴不定地望着她，知虞难免有些脸热。
旁边的下人那样的近……
有些话私底下大可以理直气壮讲，可当着旁人的面无论如何都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她抬起手轻轻攀扶到他的肩上，然后扯住他。
轻轻软软的力度让沈欲挑了挑眉。
但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俯下一些。
少女柔软温热的语气便落在他耳畔，极小声地说道：“感谢佛祖，让我得到机会……”
“和……和喜欢的人能在一起……”
沈欲抚捏着扳指的动作霎时就微微一顿。
说完这话知虞已然脸热得不行，快速松开扶在他肩上的手，人也退到一旁。
可方才耳边的痒意仿佛都还在。
她红着面颊，语气嗫嚅，“到时候去那雾山寺，我得一个人去，不然……还愿就不灵了。”
“可以吗？”
沈欲眼神莫测地瞥过她的脸颊，口中只答了一句“随你”。
知虞见他竟然这么轻易答应，顿时露出轻轻浅浅的笑意，连带着紧绷的心情都跟着松快下来。
“那我便不打扰你办公了。”
说完便好似极轻快地离开。
一旁始终都木着脸的白寂都略有些瞠目结舌。
悄悄话什么的，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是不存在的。
夫人她这是……这是在做什么，在跟郎君告白吗？
可郎君最近的桃花是不是也太旺盛了些……
不过夫人和沈姑娘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沈姑娘想要郎君给出回应。
可夫人说完自己人就跑了，也不给郎君伤她心的机会？
沈欲目光定定地朝门口盯了半晌，随即便将身子朝后仰靠了些，他摘下扳指搁在桌面，眼神仍是幽沉沉的。
平日里见到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跑都来不及，更别说主动贴着他耳边说话。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口中忽然“啧”了一声。
突然间这么热情……
看样子，似乎又想出什么惹他生气的新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