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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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文字充满整个异空间, 金色光圈伴着锁链缠绕。
光芒浮动间，四个人影漂浮在光圈中央，被半透明的球形结界包围。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 泛着白光的文字从眼前飘过，他不由得伸手触碰，文字像泡沫般化为光点消失。
黑手套映入眼帘,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抬手按着帽子打量自己的身体。
“看来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环顾四周，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嗯……”
太宰治发出低吟, 喉结滚动，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对上他的视线时眉宇间划过不耐的神色，“又要对着你这张脸，真是晦气。”
“什么啊……中也,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太宰治起身, 打量了下如今正在漂浮的状态。
“这七年来我有哪一天是想看到你的？”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反问回去。
“真的, 我也无法理解, 雪奈到底看上你哪点？”
太宰治不满地撇撇嘴，嫌弃道：“中也全身上下也就酒的品味不错，偏偏没喝几口就醉了。”
中原中也额角跳起, 当即抬脚踹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身体，他浑身舒爽, 恨不得将拳头贴在太宰治脸上。
太宰治优哉游哉躲过, 飘到中岛敦和芥川旁边, 分别戳了戳他们的脸颊。
“莫西莫西——”
“敦君, 芥川~”
“醒醒——”
他唤了好几声, 并未能唤醒他们。
“睡得真熟呢。”
“芥川和人虎也很累了, 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们。”
中原中也视线落在芥川纤瘦的身形上，微微皱起眉头。
芥川说的“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他的体检报告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卷入这样的事件里。
“……嗯？”
中原中也忽然反应过来，双眸眯起，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想起上次涩泽龙彦的事件。
“这是特异点的异空间？”
“才意识到吗？”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眼底倒映出四处流动的文字。
“啧。”
中原中也撇过头，抱起双手，“我还以为直接就回去了。”
他回想起雪奈痛苦的模样，蓦地攒紧五指，薄唇紧绷。
太宰治垂下眼睑，抬起右手，拇指指腹抵在唇边。
“我记得刚刚是中也的力量让我和你回到神户司和黑沢慎一身体里。”
“那一瞬间出现的红光，是污浊的力量吧？把他们的血鬼术都吞噬掉了。”
他轻笑出声，“不，是污浊的本源力量吧，不是异能。”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中原中也嘲讽出声，对太宰治过于敏锐的头脑十分可气。
太宰治两手一摊，说道：“才不是……这次的行动就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的声音沉了沉，鸢色的眼眸暗沉，“这还是第一次。”
中原中也无言，原也是他们一步步把雪奈推到那样的命运里。
“雪奈……”
中原中也十分挂心他们走后雪奈的状况，“可恶，至少让我知道之后她到底怎样了啊！”
熟悉的暴躁感涌上心头，他眼里闪过红光，手臂上浮现暗红色的文字。
文字伴着暗红色的光脱离手臂，点点绿色的荧光突兀出现在红光周围。
“这是……丰月的力量？”
这抹荧光在空中飞舞片刻，顿时中原中也体内令他伸出怒意的力量消了下去。
荧光颤动，持续不断地散发隐隐流光。
蓦地，莹绿色的流光与污浊产生的暗红色文字融合在一起，盘旋而上炸开。
气流吹起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额前的发丝，一块长方形的屏幕出现在他们的眼里。
屏幕里显示的画面是月色下的神社，紫藤花树在风中摇曳，花枝的影子倒映在纸门上。
鎹鸦的喊叫响彻天际，正在报告福地樱痴逃狱的消息，也将中原中也等四人生死不明的情况汇报出去。
纸门猛地被拉开，雪奈急急忙忙拿着日轮刀冲出来，没一会竟跪倒在回廊上，像是忍耐什么痛苦般，汗水沿着额角流下。
中原中也露出诧异的神色，瞬间明白那显示的是百年后雪奈的现状。
画面里，雪奈扶住柱子站起来，跟随鎹鸦跑出去，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丰月神拦下。
“别去。”
“为什么？”
丰月神和雪奈的对话传入耳中，中原中也止住呼吸，死死盯着画面不放。
太宰治挑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中的发展。
一声叹息从牡丹鹿角面具里传出，丰月神在伸手在雪奈的眉间轻轻一点，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此去，你会想起深埋起来的记忆吧……”
“那些被你遗忘的记忆，不要让你过度伤心才好。”
“或许是因为百年前我帮了你，所以百年后是你来帮我摆脱除妖人的封印，因果循环啊……”
画面一转，回到百年前被烧成废墟的庭院。
雪奈步履蹒跚，提着日轮刀低低轻笑出声。
身上破开的伤口不断流下鲜血，她双目失神，经过相川和月岛的尸体，往院墙外走去。
羽织上艳丽的山茶花染上浓浓的血迹，将花的纹路掩埋。
寒风拂过，被星火侵蚀的发带突然断裂，黑色长发铺散下来，随风扬起。
被金色光圈和红色文字框起来的屏幕中，雪奈孤寂的身影落入眼里，中原中也眉宇间划过不忍的神色，回到自己身体时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雪奈拖着日轮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越过无人的木桥，走过无人的集市。
血一点点从落到脚边，每踩一步留下血痕。
她越往前走，脸色便苍白一分，看得中原中也恨不得撕开画面跳进去，拉住她包扎伤口。
“笨蛋雪奈……都说了先去治疗。”
中原中也轻轻吐出一句话，屏幕周围暗红色的光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而变得躁动起来。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雪奈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旁边照相馆。
照相馆内一片杂乱，她曾穿过的洁白婚纱倒在地上，染上丝丝血迹。
给雪奈照过相片的店长倒在店门口，喉咙被啃咬，失去了生息。
白雾从雪奈的嘴里吐出，她木讷地移开视线，迈出脚步继续往前走，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里映照不出任何事物。
“慎一先生，神户先生，月岛君，相川君……”
她不断重复他们的名字，日轮刀的刀尖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的话，如果当初待在他们身边的话，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许是眼泪早已干涸，雪奈哑着嗓子，呢喃低语。
“为什么这世上要有鬼的存在？”
“哈哈……我还是太天真了，说着保护人类大言不惭的话，都不知道失去重要的人会这么心痛……”
“啊……对了，是鬼舞辻无惨制造出的鬼……那个混蛋……”
或许雪奈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只是不停地说着话，来维系自己的意识。
“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雪奈笑出声来，“我还用这双手砍断了他们的脖子……”
她的手里紧紧攒着风铃，在阵阵风铃声中走出镇子，漫无目的在山上走着。
雪奈体力耗尽，跌坐到泥地里，带着满身伤靠在枯井旁。
她仰起头，不停喘着粗气，看着变得晴朗的夜空。
月光照耀在雪奈的身上，她双手无力垂下，日轮刀砸在一旁，静坐着等待生命尽头的到来。
云层不知何时消散，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浮现。
一束束流星在她眼里划过，漫天陨落的星星划破星空，于天际消弭。
“说好的，杀了你们后，我再下去陪你们。”
雪奈咳出一口血，染血的嘴角微微弯起。
“流星很漂亮，如果能跟你们一起看就好了……”
“啊……是不是还要许愿来着……”
“怎么办，想要的愿望都不可能实现了……但是、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
“大家能聚在一起看流星雨就好了。”
她双眸轻阖，手脚开始失去知觉。
“神啊，如果能听到我的愿望的话，请帮我实现吧。”
“给大家一个，光明和幸福的未来……”
不知不觉中，枯井旁充满了淡绿色的光点。
远处似传来铜铃声，顷刻间淡紫色的衣袂在空中飘扬。
“小姑娘，是你在叫我吗？”
头戴牡丹鹿角面具，身着华美和服的神祇立于雪奈身前。
神祇背后的夜空，最大最亮的一颗流星正在缓缓划过。
“是在八原森林里遇到的好心人先生……”
雪奈勾起唇角，微微笑起来，“您是神明大人吗？”
丰月神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是吗……”
雪奈笑弯了眼，仰头看着天上璀璨的流星，“我并不强大，也很懦弱，理智告诉我应该振作起来，继续为贯彻守护人类的信念而战斗……”
“但是，我已经累了……”
“好痛苦，痛苦到我想把心脏挖出来丢掉。”
“因为痛苦，所以你放任自己凋零在这里吗？”
丰月神俯视着他，身上渡上浅浅的白光。
雪奈没有说话，依旧呆呆地望着星空。
“你不恨吗？恨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丰月神问道。
然而，他没能得到回答。
雪奈半睁着双眸，意识开始涣散。
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无力再开口了。
丰月神蹲下身，眉宇间划过怜悯的神色，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她的额间。
“如果你忘掉了最让你痛苦的事情，是不是就想活下去了？”
“人类的生命本就短暂而脆弱，就这样逝去实属可惜。”
“等到你心志坚定，成长到足以坦然面对生死的时候，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他的声音清冷空灵，代表生机的荧光泛起光芒。
“小姑娘，你摘的果子味道确实不错。”
丰月神划开指腹，一滴血落下，滑入雪奈的口中。
淡绿色的光点逐渐覆盖她的身体，雪奈缓缓合上双眼，垂下脑袋。
苍白的唇慢慢恢复了血色，近乎消失的呼吸变得有力绵长。
丰月神跃到空中，化为光点消失。
不一会儿，雪奈靠着的枯井出现一束微光，阴气源源不断从中传出。
蓦地，一只白皙的手攀上井沿，一个身影从中跳出来。
鬼灯落到地上，一眼便看见了狼狈的雪奈。
他眼睑微垂，蹲下身伸手轻轻触碰她染血的脸颊。
指尖染上红色，鬼灯察觉到神明留下的气息，轻声道：“真是稀奇，竟会有神明主动给人类续命。”
他拿出一个瓷瓶，指腹转了转，“看来是不需要这个了。”
鬼灯将瓷盘收好，取下腰间的布袋，打开里面的草纸，里面是一颗颗圆润的粉色糖果。
他取出一颗，放在雪奈的手心里。
“吃完糖果就振作起来吧，你向来是温柔开朗的孩子。”
鬼灯冷冽的神色缓和下来，“还有，即使你没了以前在地狱生活的记忆，做出来的青团味道却还是一样，味道很好。”
他抬手揉了揉雪奈的头发，“即使其他狱卒已经忘记了你，但我和阎魔大王还记得，上次你让我带走的青团，阎魔大王吃了一口之后没骨气地流下眼泪，还把刚记录好的重要文件弄湿了，啧。”
“身为阎魔大王第一辅佐官的助手，不能被命运打倒。”
说完，鬼灯站起来，刨开枯井旁的土地，从中取出玻璃瓶后跳回井里。
异空间里，看完这一切的中原中也呆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雪奈以前就在地狱里生活过？！”
太宰治眉头紧拧，不发一言，直到画面在他眼里黑了下去。
“看来，雪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地狱的鬼神早就知道。”
他的话落进中原中也耳中，曾经在心里的疑问瞬间得到了解答。
中原中也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雪奈在平行世界里不存在，这是雪奈唯一存在的世界。
现在他懂了，是因为她原本不属于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