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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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眉头微蹙, 看着如破碎的人偶般倒在地上，四肢遍布裂痕的雪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心慢慢被揪住，蓝色的眼眸深处划过心疼的神色。
中原中也看着画面里的一幕幕, 看着南禾是如何成为雪奈的。
自雪奈身上出现异常后, 她被鬼灯背回房间, 在床上不省人事。
画面又一闪，鬼灯揪着白泽的衣领走进雪奈的房间，问他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是通晓古今的神兽，总该知道她身上是怎么回事吧？”
“要求人办事好歹要亲自上门送礼, 你这种暴力的手段不可取！”
门外, 阎魔大王探出头，忧心忡忡地看向雪奈。
白泽甩开鬼灯的手，转头打量了雪奈一眼。
他俯下身子，轻抚下巴沉吟一声, “这是灵魂消散的迹象呢。”
“灵魂消散？”
鬼灯眉头微蹙,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是在哪个地方, 人类的灵魂都在轮回之内, 在人间出生, 走完属于他们的人生，然后迎接死亡，被地狱或天国的使者接引, 一番惩罚或享福后投胎转世再次开启新的人生, 不断循环，当然也有灵魂积累了很多功德, 在某次轮回中成为了神明, 或者作恶太多, 成为恶煞之类的。”
“神明陨落后会化为这世间的能量，成为风、水、树木，甚至是天上的一片云彩，当然为祸世间的恶煞会被关入地狱最底层永世不得出。”
白泽轻轻触碰从雪奈身上溢出来的金色光点，她的脸和手臂上的裂痕变得更深。
“也就是说每一个存在，在这个世界都是固定且守恒的，无论是人类、神明或恶鬼，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一种能量，无论他们以何种形式存在，都是互相转化的关系，只是各自的命运不同罢了。”
“小南禾是外来者，在轮回之外，相当于在一团互相转化的能量中闯入了一个无法转化的能量团，那么在一个守恒的世界里当然会排挤不稳定的因素，它没法从这个世界汲取生存的能量，当自身携带的能量耗尽时，就会像这样消失。”
白泽看向鬼灯，敛去嘴角的笑意，“由小南禾产生的记忆和羁绊也都会消失。”
门外，阎魔大王眉头皱起，浓密的眉毛颤了颤，脸上浮现着急的神色。
“白泽君有办法吗？”
鬼灯将狼牙棒放在脚边，凌厉的视线落在白泽身上，示意他快说。
白泽无语一瞬，抱怨出声，“我又不是无情的人，没必要这样看我吧？而且小南禾那么可爱，我才不忍心她就这样灰飞烟灭呢。”
他划开掌心，捏开雪奈的唇，泛着银光的血滴入她的口中。
不一会儿，她身上的裂痕消了下去。
“我的血只能维持她的存在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要制作出一具人类的身体。”
鬼灯眉头微蹙，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南禾小姐成为人类在人类世界生活？”
“嗯~”
白泽点点头，抬手捻了下耳边的红绳，“在轮回之外是因为小南禾本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好了，遇到不同的人类产生联系和羁绊，产生因果，陷入命运的枷锁中，让她对这个世界的人类产生爱，亦或恨，在世间留下她的执念，而那些执念会留下因，再由这些因造成往后的果。”
“由强烈的情感和执念造成的因果就是一种轮回，那时小南禾就不再是不稳定的因素，而是在原本守恒的世界里加入了新的轮回，世界的能量也是稳定的，这样她就真正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人了。”
“你又怎会知道，南禾小姐在人类世界可以产生强烈的感情和执念？”
鬼灯神色平静，看着双眸紧闭的雪奈问道。
白泽张开五指，捻过指腹，“算出来就行了，只要地点和时机对，命运自然而然就开启了。”
他勾唇笑起来，“小南禾必须丢弃‘南禾’这个被其他世界认证的名字，用新的名字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所以她作为南禾与你们相识的记忆也必须消除，在这个世界还没产生属于她的因果之前，除了我、你和阎魔大王外，其他人或狱卒都不能知道。”
白泽轻叹一声，眼里划过怅然的神色，“不过一旦我们把新生的她放在人类世界，在地狱里与她产生过交集的狱卒们，与她的记忆就会消失，毕竟这个‘她’应该是从未去过地狱的。”
鬼灯和阎魔大王沉默下来，最终鬼灯点头，同意了白泽的说法。
中原中也看着画面里的一切，白泽的话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他们不是去到平行世界，而是回到百年前与那时候的雪奈相识。
是因为不仅雪奈只存在于这个世界，更是因为白泽口中的因果。
这些因果，造成了命运的闭环，也将雪奈的存在真正稳定下来，就像刚刚突然冒出的半透明人影时发生的一切。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吗……”
太宰治抬手遮住眼眸，低头轻轻笑出声，“只要轻轻一算，就创造了命运，真是可怕啊。”
中原中也微微一顿，见他紧握的双拳，开口道：“但是，自愿走入这种命运，与雪奈创造因果的，不也是我们吗？”
“还是说，你后悔与雪奈相识？”
他轻嗤一声，面露不屑，抱起双臂撇过头。
太宰治沉默半晌，突然吐出一口气，道：“……怎么会后悔呢？”
“是啊……”
中原中也看着画面里，眼底倒映出鬼灯抱着雪奈放在雪地里的画面。
鬼灯离开后没多久，一名老者拄着拐杖发现了雪奈，并将她带了回去。
“怎么会后悔……当然不会后悔。”
他呢喃出声。
画面一黑，那周围泛着红光的屏幕投影出大片桃林。
桃花树下刀剑声起，两个身影来回穿梭。
粉色花瓣飘零，落在浅黄色山茶花羽织上。
金发少年被雪奈逼得连连后退，半跪在地上。
“善逸，站起来！”
“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会啊，是不是基础不够扎实？”
“不行！再来一遍——”
雪奈近乎疯狂的训练善逸，惹得善逸连连叫苦，就算逃跑也被抓回来继续。
面对善逸的不解，雪奈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讲述招式的要点。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明媚的笑容，说话也不再开朗温和，而是带着歇斯底里的奔溃。
“只有变得更强，才不会被鬼杀死，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啊……”
这样的雪奈让善逸的眼里产生了恐惧的神色，直到收养雪奈的爷爷过来点醒她。
颤抖的道歉声就像被撕破翅膀的蝴蝶，落到地上做出最后的挣扎。
中原中也看着她被爷爷搀扶进屋子，循循善诱开导她。
雪奈只记得她的队友为了保护她而死，却不记得下弦之肆和下弦之陆的样貌。
她记得与“神户司”的相遇，却不记得“黑沢慎一”也是在那场宴会与她相识。
雪奈以为，“黑沢慎一”只是她在游郭潜伏调查时遇到的过客，后来对她表明心意又被她好意拒绝的过客。
在队友们的关怀下，雪奈最终振作精神，担当起身为鸣柱的责任。
就像蜜璃送给她的漫天樱花雨，给予她前行的勇气。
中原中也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们死于她的日轮刀下让她痛苦到神明帮她隐藏记忆，原来当初他收到雪奈会飞的神奇礼盒，撒下的花瓣亦是给予他的鼓励。
同样的，就算她不记得地狱里的回忆，却在灵魂深处留下了些微与那些地狱鬼神们的印记。
那喜欢给人糖果的习惯，就是最好的证明。
太宰治看着屏幕中雪奈予人糖果的模样，弯起眼角，鸢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份柔和的笑容。
或许她不知道，就像阎魔大王给她糖果，让她融入阎魔厅般，雪奈不知不觉也将这份温暖通过糖果传递给很多人。
但是在大正时代，雪奈赠予过糖果的人，除了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等年纪较小的少年外，她的队友和好友陆陆续续在与鬼的战斗中死去。
第一个便是与中原中也一同站在廊上喂麻雀的炼狱杏寿郎，朝阳带走他最后的生命，雪奈抱住他嚎啕大哭。
然后，中原中也看着雪奈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模样，说话温声细语，随时带着浅浅的笑意，极少再看见她充满活力的样子。
接着，随着产屋敷耀哉与无惨在爆炸中的对峙，无限城决斗拉开，鎹鸦接二连三汇报柱们的死亡。
中原中也看着一同生活在屋檐下的蝴蝶忍死于童磨之手，生生被揉碎骨头融进体内，他又看见侦探社的事务员甘露寺蜜璃与叫伊黑的蛇柱相拥逝去，才十四岁的少年无一郎被腰斩致死，到死去也在拖住下弦贰的动作，喜欢雪奈的那个不死川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眼前死去发出悲戚的呐喊……
直到最后，雪奈在压倒性的实力下，在看不到黎明的绝望中挣扎，不断失去的她为了护住弟弟，失去左臂，身受重伤濒临死亡。
她的眼里是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恨意，对鬼深恶痛绝的雪奈却在最后被变为了鬼。
最后，她流着泪的微笑深深刻在中原中也的眼里，亦深深倒映在太宰治的眼眸中。
“在憎恨中燃烧自己，却又没有失去本心，雪奈真坚强啊……”
太宰治翻开掌心，回忆起与雪奈初遇时她说的那番话，又想起她掰开他的手，让阳光落在他的掌心上。
中原中也无言，画面一幕幕划过，跨过漫长的时间回到他熟悉的神社。
他看着雪奈换上初遇时的那套鹅黄色汉服，梳了好看的妆发，拿上包出门。
她穿过鸟居，走下阶梯，来到熟悉的公园。
漫天樱花飞舞，雪奈站在小路旁，看着樱树林失神。
“那是……”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眸，心跳开始加速，他喉结滚动，紧张得吞咽。
他看着雪奈一步步迈入樱花树下，看着她平静微笑的侧颜。
“好像有谁跟我说过，在樱花树下跳舞好看……”
她轻声呢喃，眉宇间划过茫然的神色。
雪奈的话落进中原中也耳中，他蓦地红了眼眶。
一切又回到了他们相识相知的开始。
中原中也看着神社里，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雪奈痛苦地忍耐体内无惨之血的折磨，可站在他们面前时，又是一副一切安好的温柔笑容。
她安静地陪伴正在看书的织田作之助和熟睡的坂口安吾，耐心地仍由太宰治在神社里胡闹，像姐姐一样操心他的生活，又细心开导夏目贵志，让他变得开朗起来……
笨蛋，大笨蛋。
把所有温柔留给别人，却将所有痛苦留给自己。
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那样残酷的失去，所以才格外珍惜遇到的每个人。
中原中也任由满腔疼惜的情绪填满胸口，他想立马拥住她，将她狠狠抱紧怀里。
刹那间异空间再次激起强烈的气流，一道白光乍现，中原中也感到身上传来一阵斥力，一下子身体被弹飞出去。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缕缕血腥味钻入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