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65 章 只要她
天边似要有一场大雨。 狂风大作, 温月声的衣袍和乌发轻轻扬起,剩余的细碎日光, 都笼在了她的身后。 她手持长剑, 剑身闪烁着冷光,剑尖直指着萧缙的咽喉。 旁边的宫人看得心惊胆战,频频朝殿上看去。 背脊骨遭受了重创后,萧缙口鼻间呼出的, 都是一缕缕的浊气, 他眼神涣散, 也近乎于接近于力竭。 可这些加在了一起, 都不若她眸底深处来得冷。 在万众瞩目之下, 她将剑尖对准了他,杀意滔天。 且还根本不带任何的掩饰。 此刻的殿上, 已经乱成了一团。 皇后倏地一下站起了身来,脸色难看至极。 而在她身边的魏兰芷,亦是神色大变。 底下的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就连带着魏蘅之,镇国公府的人, 亦是万万没想到,今日比武,会出现了这般的场面。 魏蘅之甚至还有些恍惚, 数月之前, 温月声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嫁给萧缙,为了能够顺利进门,她拼命地想要讨好镇国公府的人。 甚至也包括了他。 那些拙劣的伎俩,魏蘅之当时觉得烦,然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恍若隔世。 谁能想到, 有遭一日,温月声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剑指萧缙的咽喉。 此前这殿中,还在为了萧缙会娶谁的事情而热闹了番。 如今看来,不论萧缙娶谁,只怕都跟温月声无关。 这不是萧缙的选择,而是温月声的。 因为她但凡对萧缙留有一丝一毫的温情,今日都不会拿着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温玉若面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也迅速褪去了颜色。 她紧盯着那边,看着狼狈的萧缙,微愣住。 在她眼中的萧缙,矜贵不可触碰,还是今上唯一的嫡子,贵不可言。 不只是她,魏兰芷亦是这么看待的。 而他们眼中贵不可攀的萧缙,到了温月声的手里,却只是一个她的手下败将。 一个她没怎么费劲,就能将对方打得摇摇欲坠,近乎于站立不住的失败者而已。 “姑母。”魏兰芷回过了神来,惊声道:“她不会真的动手吧?” 那悬在了咽喉上的一把剑,直看得人心惊肉跳。 今日换了任何一个人,魏兰芷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但这个人是温月声。 自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见识到了现在的这个温月声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可以叫大皇子断臂,彻底成为废人,未必就真的不会杀了萧缙。 皇后将手中的绫帕攥得很紧,她神色紧绷非常,抬眸同底下的镇国公对视了眼。 镇国公面沉如水,他对着皇后轻摇了摇头,示意皇后冷静。 温月声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萧缙的。 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看着那把剑悬着,又是另外一回事。 今日,包括了皇后在内,所有永安王一脉的人,都深切地体会到了,剑尖落在了他人手里,命由他人掌握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加诸在了温月声身上的点滴。 比武台上,温月声抬眸与他的对上。 在萧缙的目光之下,她一抬手,竟是直接将手中的剑,笔直地朝着他投掷而去。 那剑身划破了长空,留下了一道残影,剑尖锋利,直逼着萧缙而去。 “表哥!”那把剑飞出去的瞬间,殿上所有的人皆惊慌失措,就连刚才还镇定自若的镇国公,都倏然起身。 殿上乱成一团,慌乱中有人惊叫出声,但都没引起殿内的人的注意。 所有人抬眸,只看见那把剑,笔直地从萧缙的脖颈旁飞快,削落了他的一缕头发,砰地一声巨响扎进了他身后的墙上。 咔擦。 剑尖入墙的瞬间,剑身寸寸断裂开来,碎成了一地。 温月声在那一地的长剑残渣中淡然转身。 只杀了他,未免太过容易。 在她身后,无数人悬着的心落了地。 比武台旁边的宫人终于是缓过了神来,迟疑后许久,方才道:“思宁郡主,胜——” 殿上的人这才如遭雷击般回过了神来,殿上却始终安静。 原因无他,温月声今日所表现出的能耐,远超过他人想象。 京中比萧缙武艺还要高的人,可并无几人。 也或者是萧缙自己留有了余地,但哪怕是留有余地,他应当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才是。 身为皇四子,还是中宫唯一的嫡子,这般落败于温月声之手,已经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而是近乎于让温月声,把中宫一脉所有人的脸面,踩在了地上了。 更叫人难以理解的是,皇帝见得这般场面,竟还轻拍手,淡声道:“好!” 皇帝的下首,端坐着的景康王,神色变了又变,眼眸闪烁非常。 刚才那般场面实在是过于刺激,只皇帝都没有追究,那温月声所为,便是合理的。 无人敢有质疑。 温月声就这么一步步地,往殿上走来。 她到时,晏陵已经候在了她的身旁。 他神色始终冷漠,却在她靠近时,眼眸微动。 他将手中干净的绫帕递了过去。 温月声接过,他便轻声道:“昊周传来消息。” “和亲事宜暂停,皇帝急召太子回宫。” 温月声抬眸,与他对视。 这场谋划了许久的和亲大事,在将要达成之前,突然被迫暂停。 此刻的殿上,皇帝也已经收到了晏陵传来的消息。 殿内的气氛骤变,处在了震惊中的众人,皆是反应了过来。 有臣子道:“……再过三五日,便是远定好的和亲时间了。” 福瑞公主的出嫁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 昊周却在这个时候叫停? “皇上,昊周此举,未免也太过看轻我大徽了些!臣以为,当禁止昊周太子离京,将和亲事项落实了才是。” “只如今尚且在商议中,若贸然行动,昊周那边也未必不会有所动作。” 陆青淮脸色阴沉,他将同时传递过来的边疆战报,交予了殿上的皇帝,随后沉声道:“……边疆消息,昊周五十万大军压境。” 殿内骤然一静。 有臣子倏地起身,不可思议地道:“五十万!?” 这些年边疆虽偶有摩擦,可最多的时候,不过是前些年,双方各派出了十来万兵力。 那一战时,还因为大徽准备不当,伤亡惨重。 那年之后,大徽便一直在休养生息。 然许多事情不可一蹴而就,即便是这几年不断地休养生息,亦是难以追上昊周。 眼下骤然出兵五十万…… 在场所有人皆是心下一沉。 昊周的意思很明显,如若太子此番回不去,昊周大军便一定会踏过了边疆防线,直接进攻大徽。 “陆将军。”有人慌乱之际,低声问道:“边疆如今有多少兵力?” 陆青淮闭了闭眼:“二十万。” 这个数字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还是心头发凉。 大徽本就不如昊周兵强马壮,如今还在人数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之下。 ……那昊周一旦来犯,边疆防线势必镇守不住。 便是如今开始着手调兵,却都无法保证其一定能够守住防线。 那镇国大将军当下神色巨变,高声道:“皇上,这一仗绝不能打。” 若真的打了,边疆二十万兵马,便基本等同于以卵击石。 那些将士之性命,只会在没有意义的纷争之中覆灭。 皇帝面色发沉,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是顷刻间就能够做出决定的。 皇帝只召集了所有的议事大臣,并陆青淮、镇国大将军等武将,入御书房内议事。 而那带来了这个消息的晏陵,则是与温月声并立,冷声道:“昊周太子,想见郡主一面。” 昊周事急,大徽今夜就需得要做出决定,郁舜要在日落之前离京。 而离京前的最后一件事,竟也不是向大徽皇帝说明缘由,而是要见温月声。 此事若传了出去,尚且不知道他人会作何感想。 京城有一处酒楼,取名为烟柳人家。 说是酒楼,却造得亭台楼阁,烟雾缥缈,似话本里的江南。 入得酒楼,中间有一深红色凉亭。 凉亭周围栽种了许多的荷叶,而今已经是秋日,荷花凋零,枝叶轻垂,在湖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郁舜着一身玄色衣袍,头戴金冠,面冠如玉,仪表堂堂。 他于临水侧的一畔端坐着,手持一盏清茶。 见得底下的人领着温月声进来,他放下了手中茶盏,起身看她。 已接近于日暮时分,暖阳落在了她的身上,恍若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在这盛大的金光里,面色冷淡,一如他第一次初见时的模样。 郁舜微敛眸,难得的,他眼底情绪复杂,似有千万种情绪在挣脱涌动。 待得温月声落座后,他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凉亭远处的厢房边上,泰兰站在了那边,神色焦虑。 他们应该走了,但不知为何,太子还是决意要来见这位郡主。 他只能抬眼看着天边,见得日暮一点一滴沉寂了下来。 良久,郁舜方才抬眸,看向了温月声道:“此前多次会面,都太过匆忙混乱。” “错过的话今日已来不及问出口,今夜便要离京,舜只有一个问题,想要得到郡主的回答。” 温月声抬眸看他。 就见他神色认真,眼眸深邃地道:“之前求娶之事,并非作假,舜愿以昊周皇后之位,此后余生,仅与郡主并肩。”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这次他直接越过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大徽的皇帝,所有的规章。 他只想要听她的回答。 甚至不待温月声开口,他复又补充了句:“若郡主今日应下,舜便是付出再多惨痛的代价,也会将郡主带离大徽。” 不计成本,不计代价,只要她。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