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偶期30
送走蒙家兄弟, 言袖就关上门。
这次生理期有红糖姜和蒙母煮来的热茶,果然好过许多,期间蒙母还来不知用了什么土方, 按压她的穴位,言袖感觉精神奕奕, 小腹的疼痛霎时都不明显,甚至觉得可以出门跑一圈。
不过蛇蛇在, 言袖自然不会丢下他出去玩儿,怎么说小蛇也是为了陪她自愿藏起来的。
她什么也没做,就问银则可不可以玩尾巴。男朋友一脸淡默把尾巴塞进她手里。
沉迷撸蛇多是一件美事啊……
她的身体倒是很规律,生理期如期而至, 从第一天起言袖就感到疼痛,不过大概因为有人照顾, 蒙母煮了水给她喝,这次疼痛不像上回明显。她也没痛得想哭。
言袖发现生理期的这几天,蛇蛇好像沉默了些许。
有时她晚上迷迷糊糊蹭过去贴他, 还会被避开。
言袖:“?”
他不是最贴心的男朋友了吗?
男人心,海底针。
不过言袖也没有放开心上,她腹部虽不至于疼痛了, 但整个人仍旧很无力, 全靠蒙母熬的热茶撑着,蒙母还给她缝了一个水囊,灌满热水敷着。
蛇蛇不理她,她就自己翻个身抱着水囊迷迷糊糊, 沉沉入睡。
只是中途睡着睡着, 半夜醒来, 腹部还是痛得厉害, 浑身无力,她紧皱眉翻了个身,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把水囊往自己肚子上按按。
温热的水稍微缓解了疼痛,但仍然很不舒服。
言袖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红红蛇瞳。
“……你没睡呀。”她小声说。
“嗯。”银则视线向下看了一眼她捂着腹部的动作,似是微微眯起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几天显得沉默,不怎么理她,言袖这会儿不由磨磨蹭蹭向他靠拢,好奇观察他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痛,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模样,这次对方倒没避开。
他这两天是为什么?
言袖观察他。
她只蹭过去就没力气了,只好重新闭上眼睛,把水囊往怀里抱抱。只是抱着抱着就会滑下去,言袖再把它提上来。
片刻后,一只手轻轻碰到她的手背。
言袖睁开眼睛,面前的蛇蛇眉梢略微一蹙,又冷淡舒展开,垂眸望着她腹部的位置,说:“我帮你。”
“?”
言袖尚未反应过来。
苍白修长的手,从被子下慢吞吞地触到她的衣角——言袖心间一跳。
因着这动作,对方朝她微倾过来。
言袖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轻微地撑了起来,属于青年的分明骨节探进来。漂亮的指骨形状,在薄薄的白色衣物底下隆起清晰的影子。
他轻轻接住那个水囊。
里面的水轻晃了晃,在夜色里漾出并不明显的,沉甸甸的水声。
蛇尾轻微躁动似的,藏于黑暗中细细地卷绕,银则抬眸,没什么表情道:“睡吧。”
言袖眨巴眼睛看他片刻。
真贴心呀。
她想想也就安然闭上眼睛。
银则并没碰到她,隔着厚厚水囊,只是他指节到底陷入她的衣服内,白皙有力,虽没有触碰,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样亲密。
这一打岔,倒是忽略了疼。
言袖花了会儿功夫,努力让自己适应那只手的存在,周身那种因蛇蛇靠近而产生的微妙的悚然和不自在,在对方沉默并不动作的安静里,渐渐褪去。女孩慢慢地进入睡眠。
银则看着她。
红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丽。
——
等生理期结束,言袖就生龙活虎告别蒙家几人,感谢了他们,然后跟着蛇蛇离开黄牛村落。
蒙母还送给他们一块自制的棉布,是染成黑色的,这世界染了全色的布匹不多见,而且染得很均匀,算是挺有价值的东西,蒙母显然是答谢她支付的那枚红晶,言袖也就没有推辞地收下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黎明,此时天蒙蒙亮,阳光穿透云层投射到地面上,斑驳的树影随着风来回摇晃。
言袖眯起眼睛仰头望着清晨温吞的日光,微风吹拂在脸上,她勾着身边人微凉的指尖,心情十分平和舒畅。
飒飒的风声中,他们离开村落朝森林中行去,蛇尾扫在草丛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言袖默默在心里盘算事情。
接下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原著中黑月光的第二次出场,女主角意外在丛林中遇到他,这次银则不是蛇形,而是蛇尾人身的兽人形态。他表现冷漠,女主角误以为他的淡漠是默许可以沟通,于是试着邀请他去兽人城市居住。
因为女主角直觉他并不是坏人,但其他兽人都显得对他很忌惮,女主角便想要帮他,如果他能应她的要求去城市居住,她和明瑞可以多一个实力强劲的朋友,并且也会解除大家的误会,让他们发现黑蛇其实没有那么不合群。他就可以和大家一起生活。
只是她想得虽然不错,银则也没有拒绝——
可是他也没有同意。
准确的说,他没有反应。
因为他不理人。
这个人就懒散淡漠到这种程度,连句回答都懒得说。
把原文里女主角噎得够呛,毕竟女主对蛇蛇也是有着一丁点好感度。
对比起来,言袖觉得她能得到蛇蛇的主动搭话已经很好了。
呃——虽然他的主动搭话是问她避雨完了为什么不出去。
言袖摸摸鼻子。
她想着接下来干脆不由着蛇蛇经历原剧情了,不等他在森林碰上女主角,干脆他们自己去城市住几天——让男女主角看个够!
银则大概不喜欢群居,言袖想着他们只住一两周就行,后面再离开。只要过掉原剧情,就可以了。
从银则这次的陪伴来看,他应该可以接受一两周的群居生活。
他们两个就住在那里让男女主见识见识……蛇蛇已经有女朋友了!女主角应当会对他死心,男主的记恨和报复心理也没那么强。
其实言袖心里不忿,真想好好教训一下男主花豹,可这是原著里,她自己实力不强也就罢了,担心蛇蛇也没法扭转原著给男主角增加的光环。
所以走掉剧情避开就好,接下来他们可以各处去旅游,或者隐居山林,不和主角纠葛。
言袖在心里算得很好,距离剧情发生的时间点还有一个月左右,她心情颇好地拉着蛇蛇手腕摇晃,蒙母送的棉布披在肩上还能遮风,清晨的温度十分适宜。
天已全亮了。
大片大片的日光投射进丛林,从上空射进来的时候呈现锥状,甚至能照亮空气中旋转上浮的水汽。
草叶上缀着昨夜的露珠,走上去脚踝冰冰凉。
往森林深处行进一段,身边的蛇蛇微微停住,然后他转头看向她。
“怎么啦?”言袖问。
蛇蛇微微皱眉,似乎在斟酌什么,他那对长长的睫搭下来,红色眼珠停顿片刻,而后再抬起来看向她,嗓音淡道:“我想回家族。”
“回去家族?”言袖一愣,随即震惊地睁大眼。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再三确认他的表情。当然,她不能从蛇蛇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他的情绪一贯比较淡。此时那双红色言袖就盯着她,平和又优美。
阳光折进眼珠里,亮闪闪的。
言袖实在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银则怎么可能想回家族呢。原著中虽没有怎么提,她却是知道对方的家族给他带来过什么伤害——恨他们还来不及吧。就算银则性格太冷懒得记恨,但怎么着也不该想要回去。
她不由眼巴巴看着他,“你为什么、你怎么……”
银则也蹙了一下眉,好像对这件事略微有点排斥的意思,不过并不明显,眉梢很快松开,望着她回答:“成年仪式可能可以化成人身。”
言袖:“化成人身?”
“嗯。”蛇蛇点头,“小时候身体残缺,还有一次机会,成年仪式。”
也不是没有过发育不良的幼崽,年龄渐长也仍然保持兽体,这时候改变状态的方法,还有一个机会,就是成年后由家族进行成年仪式。
成年仪式或许可以调顺力量,使得兽人重新掌握身体。
“……”
言袖不禁跑题地露出怀疑神色,上下打量他这具怎么也称得上完美的漂亮身体——“这叫身体残缺?”
银则睨她一眼。
他淡淡卷过来蛇尾,尾尖抵在她脚踝旁边,软绵绵地触着她,不经意般,很快挪开,说,“半兽体。”
半人半兽,无法化出人形,在兽人群体里极为少见,尤其在蛇类的兽人当中。因此他出生几个月后,拖着长长的蛇尾时,家族之人都很震惊。
这大概也是由力量伴生的‘诅咒’表现形式之一。
还有一次机会,就是成年仪式。
但这种东西只有在家族里,由血亲家人来执行才最有效果。
言袖懂得他的意思,但是挠挠头,小心地问:“为什么想要人体呀??我是说,你这样也很好——”
蛇蛇红色的瞳眸和她对视几息,他移开眼去。
小蛇道:“我想。”
好好好,言袖投降。他说什么都对。
成年仪式是会增强兽人力量的,经成年仪式祝福的兽人,在各方面都会更加强悍,同时领地意识和凶悍性都会增加,这时就可以自己去城市独居,或是在家族中拥有独自的空间。
原著中可没有银则回家族这一段。
言袖隐约记得原著中提到过成年仪式,可以帮助兽人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力量和身体,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银则能经历原著中没有的成年仪式——他可能会更强。
更强的话,指不定也能和男主角的光环来个硬碰硬。
这样她就更舒心了。
想到这一层,言袖肯定没有反对的理由,再说银则自己愿意成年仪式,她自然是会支持对方的决定。
再再再说了,银则也不是一个人回去。
言袖想。
他在家族根本没有好的记忆,以及熟悉亲近的人,好在这次有她,虽然言袖觉得自己不能帮上多大忙,但是和他一起回家族,她会好好看着蛇蛇的。
那什么反复剥开小蛇蛇尾让它始终泡在鲜血里的族人——这次都别想近他的身!退退退!
想是这么想,但言袖想到蛇类的聚居家族,会不会进门就是盘绕的各种大蛇小蛇……单条蛇看可能还有美感,长条一多场面着实惊悚。她不禁握了握银则的手,白软小手蜷在他手心里,软乎乎动了动。
银则垂下眸。
看了一眼。
少女仰头询问:“会不会进门看到全是蛇?”
蛇类似乎看出她的微微紧张,蛇瞳慢条斯理端详她一息,摇头回答:“他们会保持人身。”
那还好,言袖想。还不错。
她放下心,就想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了,但对方没立刻移动,言袖感到小指被他的冰冷指腹很轻微地蹭了下,接着银则说:
“不怕。”他微微低头,一线蛇瞳毫无情绪又平和地盯着她,因为距离近,嗓音显得轻。尽管是森冷的蛇,却安慰她。
言袖眼巴巴望望他。
她刚想点点头,把他的手牵得再紧一点以示回应,便看见对方又微妙地停顿一瞬,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瞥向她,他直起身,移开视线看向草丛,“你怕蛇。”
蛇类青年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出过分完美的线条。
言袖:“…………”
她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好笑。
银则!他当时在丛林中遇见时,那种毫不掩饰森冷的气息——那时候可没想过她怕不怕他!
她仰头看了看天,故意道:“我是有点怕蛇。”
银则没有说话。
于是下一秒,少女张口就来段土味情话,转头望着他:“但想到是你就不怕了怎么办!!”
土味情话,大胆热辣!
“……”
几息的沉默后,银则侧眸看她。
言袖以为蛇蛇会被浓浓的土味情话尬到,但是银则只微微舒张一线竖瞳,她瞧见他黑色的竖瞳从针尖舒张到扁杏仁,而后冷淡收缩回去。“……”
虽然没有表情,却沉默抿起薄唇,不看她,又移开视线。
言袖:“……”居然有效果。
是条没有听过土味情话的小蛇。
言袖也见过其他雌性向银则求偶……但是兽世的方式,肯定不是什么土味情话。比她还要大胆热辣得多,但是好像没有能够撼动银则。
她有一点想笑,于是移开视线,用手扇了扇风,隐藏嘴角的笑意。
异瞳蝮蛇所在的家族距离森林有很远的距离。但是时间足够,他们就在路上慢悠悠地前行。
两人就当旅游了。
地上铺满层叠的落叶,森林里的落叶很多,走的时候都会遇到几片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言袖伸手接住,拿在手里把玩。
如果说一个人,这样的旅途显得还有些无聊,那么两个人就完全不会。尤其还是不久才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不管在一起做什么好像都不会腻。
旅程就这么一晃而过,有时还可以趴在原型红瞳黑蛇的背上晃晃悠悠游过深木丛。大半个月后,他们到达异瞳蝮蛇的聚居领地。
…
言袖惊讶地看到颇为成形的建筑,隐隐有些像古宅的样子,因为规格较大而显得恢宏,房梁是红木制成的,经年久月,在木头上留下深深的红色斑迹,看上去古老庄严。
后面是层层叠叠的聚居建筑,不愧是兽世极有影响力的家族,处处透着质感。
古宅外养着不少蛇形藤蔓,卷卷曲曲地堆叠在一起,悄无声息地爬在房墙和大树上,威严之中渗出蛇类特有的阴森滑凉之感,给人莫名的瘆意和恐惧,好像误入什么阴翳而悠远的场所。
门前的人离得很远就看见了黑蛇游离的蛇尾,青年人身蛇尾,黑色长发倾泻而下,显出丝丝不容忽视的危险。
当初对银则实行仪式的人早就上了年纪,外面这些年轻蛇也没有认得他,只是见到不熟悉的强大的蛇类过来,颇有些紧张之意。
一般蛇类兽人并不会是半人半兽的状态,从他靠近起,同为雄性蛇类的他们就感到非同寻常的威胁。
这位年轻蛇类身边还跟着一名白净纤细的雌性。
她的气息非常干净无害。
言袖跟在银则身边好奇打量古宅之中的蛇类,他们似乎有特别敏锐的对于危机气息的感知力,几乎从银则进入这片区域时起,所有蛇类都看向了他。
他们都是人身,没有蛇尾,从上至下和黄牛兽人的外形也没有不同。
唯一区别的是他们的瞳孔,蛇的瞳孔的确不同于其他动物,那圆圆的异色的眼珠,天生就带着森然,尤其是中间冷冷的一线竖瞳,盯着人时有极大的压力。
他们都不认识银则。
银则也没看他们,游动蛇尾入内,周围自然有蛇类兽人想要拦上来,但兽人之间、尤其同类之间,实力的不同带来的压迫是巨大的,尤其当瞳孔淡淡对上时,几乎只凭眼睛和气息就可以令对方谨慎退开,避免冲突。
尤其,大家都看见了。
眼前这位居然有一双红瞳。
异瞳蛇的家族虽然庞大,可兽世从没有过红色眼珠的兽人。
红色在兽神降下的卜卦里意为不详,是祸端之卦、邪恶之卦、毁灭之卦。
是诅咒之意。
寻常的兽人就是化为人形后,皮肤有一块红斑,也要想尽方法地去除。
未听说过直接是红色眼珠——
这该是何等浓烈不详。
蛇类躁动时,竖瞳的舒张更加明显和频繁,没有蛇类真正上前和他对峙。
言袖抓着蛇蛇的手,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很震撼,对方居然就这么带着她进入,期间连一点阻拦都没有。她再次感受到黑月光的强悍。
她眨眨眼睛乖乖跟着银则进入,眼角余光瞥见有几名年轻兽人向后去了,应该是去通知实力强些的家长。
她抓紧银则的手,暗暗想,一定要照顾好他。
若没有意外,他本该也活在这片古宅的房舍中,从小是无忧的小蛇,长大是受欢迎的强大雄蛇。
可是没有。
言袖尚不能想象他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随后又在那么幼年的时期,被带入遥远的丛林中抛弃。
就那样一条幼蛇活下来。
她不由牵紧,手指根根贴合住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像抚摸小蛇光滑的蛇鳞。
蛇蛇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
银则抬眸,平淡看了眼聚居区的古老建筑,他在这里时年纪很小,如果不是每年一次的冬梦,也许早记不清那么多受过的刑。
银则本没有想过回来。
此时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家族建筑中,他也仍旧没有表露什么情绪,蛇瞳平静,收回视线。
两人往里行进了一段,就有头发花白的老蛇,拄着拐杖出现在前方路口,白花花的眉毛下森冷的蛇类眼珠,抬起来望向他们,问:“小友为何不打招呼就进入我族领地,你是何方——”
话音未落。
他的眼珠骤然缩至针尖大小。
银则也认出他,停下来。
阴影憧憧的噩梦与此刻族人已然花白的头发重合在一起,银则微微歪了一下头,端详打量的眼神,平平淡淡,而在对方眼中,就好像那条不哭不闹的森冷小蛇,懵懂又令人心悸的神情。
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拐杖在手里抖了抖,张嘴道:“你,你——”
他的表情好像看见鬼,或是修罗带着屠刀前来寻仇。
银则只看了看他:“我来做成年的仪式。”
“成年仪式??”白发老蛇惊异地微微吸了口气,而后又看了看青年身边牵着的雌性少女。
他对别人不感兴趣,很快又看向青年的蛇瞳,他的表情复杂扭曲起来,又是惊愕又是意外,沉默片刻,很快收拾好心情,似乎想拒绝又不能拒绝,那双蛇的眼睛舒舒张张,他握紧拐杖,怀着复杂心情,哑声说:“做完仪式呢?”
实际上,以他们对银则幼蛇时期做的事……对方不是来寻仇,已经万幸。
他们猜想过对方会回来,但也认为对方终究不会回来。
白发老蛇当然察觉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强到令人胆战心惊。比他们当初放走他时,所预测到的最糟糕结果,还要糟糕不少。
他居然回来。
为了成年仪式。
“走。”银则偏了偏头,言简意赅。
老蛇死死盯着他,听见这回答,心底松了口气,也稍微愣神。
他……做完仪式就离开么??
老人心里各种念头都在瞬间涌上,心情不可谓不是复杂至极,但现下心知肚明无法奈何对方,以他感受到的力量来说,除非趁对方虚弱期群攻,否则绝无可能造成伤害。
他很快做出选择,道:“可以。”
银则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
言袖倒是感到意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想到这个老族人这就答应了。实在是很迅速果断。而后她就听见对方冷冷道:“我们这没有多的空房,恐怕要委屈你住你曾经的房间。”
小时候的房间?
言袖转头看看银则。
蛇蛇依旧没什么特殊反应,对老蛇的态度也没表情。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住过的地方在哪个方位,越过老者,牵着言袖往里面去。
经过时,白发族人终究是闭闭眼,有些感叹以及漠然的语气,森冷寒凉地轻声道:“为什么努力长大了呢。死亡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死了,便不必忍受诅咒之苦。
不必自己照顾自己。
不必努力捕食。
不必独自冬眠在冰天雪地的夜里。
不必回想族人的无情。
不必那么艰辛,那么努力活着。
老蛇其实不觉得他会活下来。放入丛林的时候,他们都很清楚,对方那种幼态的年纪意味着什么。
那是个刚刚降生需要照顾的孩子。
一个拖着蛇尾的孩子。
变作蛇形,是最细小的幼蛇。
不管他长大后多强,那时候毕竟是一条幼蛇。每个人都清楚,那样的幼崽要在弱肉强食的昏暗丛林中活下来,需要多么、多么努力。
多么难。
死亡,才是不费吹灰之力。
银则停下来,看向他。
老者脱口而出的瞬间之后,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句话。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对方死掉才是好事情,可他现在毕竟回来了。
他经历了那漫长的磕磕绊绊的岁月,此时此刻,就在他们面前,以极其恐怖的实力。
他握住拐杖正想张口。
那孩子身边的少女却睁圆眼睛,毫不客气大声阴阳怪气:“这把年纪怎么提死啊,死是一件好事你放心吧没人跟你抢!你肯定可以死在前头!加油!!”
“……”
银则的眸光转回看向她。
老蛇噎着喉咙口。
这一时刻,就连周围灵敏警惕的其他异瞳蝮蛇族兽人们,都把目光转向了少女。
看起来没有在场任何一个人强的雌性,发出了生气的超大声阴阳。
几息后,一片静默里,只有红瞳青年的表情淡了些许,他微微低头,柔滑黑发沿额角垂落,那双眼瞳里露出些似笑非笑,唇角抿起,他说:“走吧。”
言袖气得不行,跟着他走。
后面老蛇的脸都被憋红。握着拐杖半晌说不出话。
**
言袖还是生气,什么狗比族人,当初对一个降生的小孩用刑,又把人家丢掉,不过是回来做个成年仪式而已,嘴都不干不净的!
什么死是一件好事。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她被银则牵着往里走,路过不少宽敞的房舍,越向里面越荒凉低矮,言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兆,因为想看他幼时住过的地方,因此没有出声,由着蛇蛇牵她走。
一路向最里行进。
像是冬日噩梦的情景在眼前铺开。恍惚竟有一种不真实感。
地下室并不能照到多少日光,即便是晚上隐约照进来的月色,也是明晃晃的惨白如大灯。
这就是噩梦中最常出现的场所。
银则审视四周。
木质墙体剥落不少,露出斑驳的深浅不一的颜色。从前小时候觉得宽敞和偌大的空间,包括那截延伸下来的长长的梯,此时由于他的长大,而变得狭窄和低矮了一些。
小孩和大人视角的确不一样的。
周围非常寂静。静得听不见丁点声音,就像银则幼时的记忆中那样。
他停在地下室门前,轻轻端详几秒,接着抬手推开它。
高高的铁栏窗,寂静冰冷的空间,从前小蛇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窗外直棱棱的房梁,有时他能看到风吹着一两片飘进来的落叶。
没有灯,阳光从外面滑梯照进来些许,此时此刻只有微弱的亮。
言袖打量四周,难以置信,不过感觉也在意料之中,蛇蛇小时候可不是什么幸福孩子,她问:“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寂静的空间亮起少女柔软的声音。
银则转头看她。
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孩儿就站在这处昏暗幽冷的地界中,比起小时候隐隐约约的记忆,和淡淡的熟悉感,她此时看起来才像是梦。
“嗯。”银则蛇瞳微微怔然一瞬。接着,他点点头。
太惨了太惨了小蛇。
言袖转了一圈打量房间,然后锤墙。
把蛇蛇丢在这种地方是认真的?她虽对银则的幼时经历有心理准备,但这会儿还是闷闷半天不说话。
接下来银则的话让她更生气了,他看看房间角落的床铺,居然道:“现在有床。”
“?”小时候床都没有吗?
就丢在这儿?
那可是刚降生的幼崽!!活下来真的是命大!
言袖又气得走过去踹一脚床。
“……”
银则看着她的举动。
虽然言袖很想冲出去揪着老蛇,让他给蛇蛇安排好点的房间,或者直接抢个最好的房间来住……但她深吸口气,觉得这地方或许是有意义的。
他小时候就住这儿啊。
那么小的时候。
无法保护自己的时候。
现在是时候做一点改变。
言袖看看周围,说:“行,我们去找那老东西要干净的新被褥。”
‘老东西’。
蛇蛇眨了眨眼睛。
用新被褥把角落里的小床铺好,言袖皱眉纳闷地比划了下,这床太小了,晚上不知怎么睡。
她又去要了个花瓶,插了些芬芳的花儿在里面,微弱阳光照进来,一抹显眼亮色。
那踏马的铁栏小窗跟铁窗泪似的。
言袖仰头看看,出去弄了个风铃回来,挂在细细的冰冷的栏杆上。
“好!”她说,“我们就住这里吧。”
夜幕已降临。
银则微微抬头看着窗上的风铃,细细白白的,空气中浮动着花香,而不是永无止境的血腥气。他的蛇尾如幼时一般舒卷,仰头看到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惨白微弱的光,触及那小小的风铃,清凌凌地洒在物体上,竟显出一丝丝的精致与温馨。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