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生日
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是身为生日的主角, 松田阵平正坐在家里的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点燃了一根烟。
这个生日,差点他就过不成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 上天对他不薄, 让他没有死在摩天轮里, 迎来了26岁的生日。
早上醒来的时候,家里的另一个女人就不在。
松田阵平还特地起了一个大早, 准备迎接一下自己生日的清晨,然后把那个女人拦在家里问她甜葵茶到底什么时候给他煮。
前天在西索米其林餐厅,栗山绿暗示了她半天,但是看她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昨天晚上,他还特地问了云居久理今天的计划是什么。
但云居久理也只是很随意地说去律所。
他估摸着, 她八成也不是去什么律所, 而是去看房子了。
这两天, 松田阵平总想着她应该没有那么无情吧。
但现在看来……
她起得比他还早。
仿佛就是怕被他堵在家里似的, 悄无声息地从家里跑了出去。
厨房的厨具很新。
是昨晚用完晚餐之后刷过的,整齐摆放在餐柜里。
他的目光像是雷达一样扫过家里每一处地方。
确定了她没有给自己煮甜葵茶之后,他抽完了三根烟。
烟抽完了,也没想明白是不是自己这两天的暗示有些不到位。
松田阵平心情阴郁地捞起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她的房间,扔掉手里的烟蒂朝着门外走。
这一路上, 他把油门踩到底。
那股子邪火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让他在给云居久理打电话和不打电话之间纠结到警视厅。
白鸟任三郎刚好也在停车场里, 见到了他的车后,按了两下自己的车喇叭。
喇叭声音让松田阵平稍稍回了回神。
他摇下车窗, 看着旁边车里的白鸟任三郎。
白鸟任三郎跟他打了声招呼, 笑道:“刚才我遇见佐藤, 佐藤说云居律师来给他们送甜糖,说是自己官司胜诉之后的喜悦分享,还单独给你准备了一份,佐藤放在你桌子上了。”
“什么?”松田阵平的火气下了一半。“她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挺早的,你们俩住一起你不知道吗?”
松田阵平没跟他多说什么,停好车就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朝电梯口走。
白鸟任三郎跟了过来:“你急什么啊你,走那么快。我上次在报纸上可看到了,云居律师把十年前的案子给翻了啊,就是你上次查的那个吧?”
“嗯。”松田阵平双手抄兜,没什么表情。
他那里着急了?
白鸟净瞎扯,他看起来很着急吗?
白鸟任三郎“啧”了一声:“昨天目暮警官还说这个事儿呢,不当警察都不知道,这些年沉寂的很多无头案那么多。我们搜查一课也要扩招了,这段时间会从番署各处调来不少警察。”
谁说不是呢。
松田阵平看着电梯上面跳动的数字,在到了搜查一课的楼层之后迈步走出去。
一路上好多认识的同僚都在跟他说笑:“松田警官,糖很甜哦~”
松田阵平抻了他们一拳:“别碍事,走开!”
那份甜糖,连目暮警官也有。
云居久理送过来的东西包装只有松田阵平的不太一样,是用粉红色的纸袋包裹的,摆放在他的桌面上。
他坐在椅子上,第一件事没有去拿礼物,而是掀开自己右手边待处理的事物开始翻阅。
坐在对面的一位刑警探头:“松田警官,你怎么不拆啊?我们可都吃完了……”
“我报告还没交……”松田阵平拿着笔低头在纸上勾画。
他端坐在桌前,手里的笔尖没停。
他一点都不好奇,不就是胜诉之后的礼物吗?有什么啊……
不过从袋子的轮廓来看,感觉里面装得好像不是奶茶杯,因为软塌塌的摊在桌面上里面还有一种颗粒感。
不会真的是……
松田阵平收了收心,把报告最后一个字写完之后,先呈交给目暮警官,然后才伸手拿起纸袋。
纸袋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包裹纸摩擦声。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松田阵平的心凉了一半。
很好。
是糖果。
他被气笑了。
不至于让他真的直接堵住云居久理,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煮甜葵茶这种程度吧?
虽然……他真的很想问。
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不是吗?
她……并没有觉得他们是那种关系。
如果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在收拾东西,是不是要说点什么话挽留呢?
那说什么合适呢?
别搬走了,这里住得不舒服吗?需要添什么东西吗?
或者……
喂,谁让你走了?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再或者……
我又没有问你要房租,你干嘛要白花那些钱啊,实在不行……我可以每个月给你房租……
这种?
松田阵平整个人坐在位置上,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头发被抓得凌乱。
工作可以麻痹少许他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降谷零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卷了。
工作只需要处理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不会被很多情绪左右。
在这个时候,松田阵平第一次无比佩服自己的幼驯染。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面对各种不同女孩,都可以那么左右逢源的啊?
晚上回去的时候,松田阵平都没有想出来,要怎么和云居久理说这件事。
但他也打定主意了。
今天一定要跟云居久理说清楚,他的想法。
一字一句的,所有,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很晚都没有回来。
22点30分、23点、23点30分……
他的生日即将过去。
门外终于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云居久理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屋的漆黑。
但是在这种漆黑里,坐着一个人。
“你怎么不开灯啊?”
云居久理把自己的鞋子脱掉,借着外面路灯的灯光摆放在鞋柜前之后,伸手去按玄关的灯。
但手在开灯之前,就被另一只手摁住。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有些哑涩。
“别开,我有话跟你说。”
巧了。
她也有话跟他说。
不过……这摸黑说话,是怎么回事啊?
不开灯怎么聊事情啊?
这是什么刑警先生的怪癖吗?
云居久理手里还拎着东西,但是随着家门关上之后,整个室内的光线全部都别阻塞了。
他的指骨握住她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发烫的手心在微微用力,好像在握着一个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你今天去哪里了?”他在黑暗中问。
去哪里了?
云居久理有些奇怪:“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去订房子了啊……”
“退掉。”他打断云居久理的声音。
白天构思的所有话术在这个时候全部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气韵沿着云居久理的眉骨一直没入鼻尖。
他的呼吸很近,云居久理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一股很清新的浅香,是一款新型烟草的味道,用香根草和焦木混合的,有点像烧灼的薄荷叶。
他在黑暗中,微微贴近。
“从你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打算让你搬走。我想每天早上起床都能和你道一声早安、我想晚上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你坐在桌前翻书,我喜欢这种和你朝夕相处的感觉。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但你来到之后我发现再也不想到回到之前那个状态了。
我可是很负责任的人,你的失忆是因为我,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我说过了,这是男人的誓言……”
他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人知道在这种平静里面装着的心脏在以什么样的频率在跳动。
云居久理被惊到了。
“我没说我要搬走啊。”
“……”松田阵平。
他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那你……”
“我是帮千田由梨看房子啊,她拜托我,说弟弟出来之后要搬家,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所以我今天才去看了一下上次北村河说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前天栗山绿也问自己这个事情。
云居久理觉得这些人的脑回路是不是多少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栗山绿还让她跟松田阵平解释一下,自己是帮千田姐弟看房子。还说什么怕松田阵平误会……可是……到底误会什么啊?
但云居久理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突然跑到松田阵平面前说“我绝对不会搬走喔”之类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黑暗中良久的沉默里。
云居久理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他用力握住,语气有些逞强:“那你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什么时候去看不行?我的生日都快过了……你……”
“所以——”云居久理打断了他的责问,叹了口气,把左手拎着的蛋糕拿出来。“能让我先放在桌子上吗?沉死了。”
“……”松田阵平松开了她的手。
云居久理摸黑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松田阵平不让开灯,也不说原因就是说不让。
莫名其妙的霸道让她很是无语,但想想今天是他生日,那就忍了。
这就导致了云居久理只能借着月光把蛋糕打开,然后把蜡烛从包装袋里拿出来,依次插在蛋糕上。
她大清早就去订了蛋糕。
但是蛋糕店的人说圣诞节快到了,单子排得很满,还是她找了好多家才找到一个能接急单的蛋糕店。
现在的物价可真贵啊。
赢了两场案子的律师费,有一部分给妃英理当学费的之后……再除去衣食出行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买蛋糕和礼物上。
在23点57分的时候。
倒数还有三分钟。
他们面对面而坐。
松田阵平拿出打火机,依次点燃蜡烛。
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高领毛衣,束腰的衣摆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体型,手臂捧着打火机的时候,他的脸颊和耳侧濯染着浓郁的红色。
他在火光中,冲着云居久理笑。
“谢谢。”
这是26岁的生日。
是劫后余生的生日。
也是她为他庆祝的第一个生日。
云居久理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竖长礼物盒,递给了松田阵平。
没有喝到甜葵茶的失落被一扫而净。他嘴角弯弯:“是什么?”
“你的宝贝。”云居久理说。
她伸手,轻轻揭开礼物盒的盖子。
松田阵平在微弱的烛火里面,看到盒子里安静躺着的一枚墨镜。
他眼睛微瞪,有些吃惊。
这个墨镜和他之前坏掉的那个一摸一样。
以前在爆/炸物处理班的时候因为要保护好眼睛,所以平时都会戴着墨镜出行,来了搜查一课就不太需要了,墨镜坏掉之后也没有来得及去买新的。
“上次在枫叶山,你的那只墨镜坏掉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你戴过,但在我出租屋里镜子上的照片里,你一直都戴着墨镜。所以我就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算衣服的回礼和生日礼物。我跑了很多家店,这东西也太贵了吧!我大半部分的律师费可都搭进去了,下个月的伙食费都你出……嘶。”
她的声音像抽丝般倒流。
捧着墨镜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亲吻。
他的唇角有些温热,撩过一颗颗火星般的热意,蔓延到她的心口炸开花火。
她的指尖碰触到他滚烫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火的温度所导致。
他细腻而又温柔地亲吻着她的手背。
俯首的时候,烛火在他微卷的发梢跳舞。
那赋有湿热的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的手背、指骨、指尖,然后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和他十指相握。
“久理,我太高兴了。这是一个很棒的生日和礼物,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