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何必再提
街上人群登时慌乱了起来，那男子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跑了，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
何三娘先前只是失望，到见得灰衣人出手时已经变成了绝望，如果猜得不错，这人想必就是名震修真界的灰衣人了，但并不是萧自然。因为一个人就算可以改变容貌、音色，但他的眼神却很难改变，萧自然从来都不会认输，在任何时候他的眼中都不会出现这样的灰色。
她对灰衣人说道：“多谢壮士的相救之恩。”其实以她的实力，就算一百个那样的男子也奈何不了她。
灰衣男子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告辞！”
何三娘道：“壮士慢走。”
灰衣男子进了醉仙楼，径直走到柜台，对掌柜道：“掌柜，给我来二十斤好酒。”
掌柜吃了一惊，二十斤酒就算是一头牛也要被醉死，面上却笑呵呵地道：“好，客官还是要那间房间？”这个灰衣男子已经连续三天到醉仙楼来喝酒，所要的均是同一房间，出手阔绰，掌柜的自然要特意招待。
灰衣男子“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径往楼梯行去。
掌柜连忙让小二前去招呼。
灰衣男子坐到雅间的座位上，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了下去，桌上的菜肴非常精美，却不见他动过一筷子。
隔壁房间，何三娘在将儿子哐睡了以后，坐在窗子边出神，忽然，她瞥眼见到灰衣男子喝闷酒的情形，暗想：“这位壮士肯定有什么伤心欲绝的事情，才会借酒浇愁。”
约莫半个时辰后，何三娘见灰衣男子终于停下了喝酒，站了起来，房门方向走去，随即便听得外面过道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显然灰衣男子要离开了。她也不在意，刚才关注灰衣男子只是因为灰衣男子曾经出手相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坐在窗子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来，萧自然到底在哪？又为什么迟迟不来见她？即便是不能来见她，那也该捎个信来啊，他连信都不愿捎来，难道是他变了心。
她从来不敢想萧自然已经死了，甚至宁愿是萧自然抛弃了她，也不愿萧自然死了。
泪眼朦胧间，那个灰衣人默默行走在街道上，这时他的背影更加落寞，仿似行尸走肉一般。
他行走的速度也很慢，从醉仙楼到街口短短的距离，他却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便在他走到街口的时候，何三娘忽然看见那个灰衣男子回头向自己看来，这时的眼神却又给何三娘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也没多想，那个灰衣男子又回转头，继续往前走。
忽然，一道白影疾飞而来，落在灰衣男子身前。
何三娘凝目看向白衣人，却见来人风度气质举世无双，正是白晓风，她心想：“白前辈定是以为灰衣人就是萧郎，我可得下去看看。”
当下擦干了眼泪，抱起儿子，飞了过去，落在灰衣男子身后一丈之处，对白晓风道：“白前辈，你怎么来了？”
灰衣男子听到何三娘的声音，身体一震，随即恢复正常。
白晓风却没有回答，冷哼一声，冷冷盯着灰衣男子。
何三娘觉得白晓风今天有些反常，因为平时白晓风不管对别人多冷淡，但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绝无今日这般表情。当即自灰衣人旁边走过，来到白晓风身旁，问道：“前辈怎么了，这个人是不是得罪了您，他刚才出手帮助过我，还请前辈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他一次。”
谁知她不说还好，越说白晓风的脸色越青，似乎在极力强忍。
突然，白晓风暴起，一脚朝灰衣男子胸部踢了过去，灰衣男子不闪不避应声倒摔出去，爬起来后拍了拍胸前的灰尘，转身往另外一边走去。
何三娘正想相劝，忽见白晓风又自疾飞到灰衣男子前面，啪啪，又是两巴掌掴了过去，灰衣男子依旧不闪不避，白晓风又扬起手掌，却没有挥下去，怒道：“你还想躲到几时？”
何三娘听到这句话顿生疑惑，他到底是谁？当下抱着孩子走上去。
灰衣男子沙哑着声音道：“前辈，请恕我辜负了你的厚爱。”说完又要自白晓风身边走过。
白晓风一把拧着他的衣领，将他领转来，指着何三娘道：“你还认不认得她？”
何三娘闻言如中霹雳，大脑一片空白，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灰衣男子眼神慌乱，随后说道：“认得也罢，不认得也罢，都已是过去式了，何必再提。”
白晓风眼中闪现杀机，一字一字道：“萧自然，你再说一遍！”
何三娘听得“萧自然”这三字，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抱着的孩子也摔落地面，哇哇哭了起来。
萧自然听着这孩子的哭声，心中如针刺，如刀绞，想不到才三年不见，何三娘竟然嫁了人，还生了儿子，叫他如何不痛？
他先前在醉仙楼门口才看见何三娘的背影便即认了出来，谁料何三娘竟然带着一个孩子，是以强压下与三娘相认的冲动，装着了陌生人。
他认定了何三娘已经嫁人生子，便想成全何三娘，再不纠缠她，是以白晓风的杀机虽然重，却也不曾让他动摇半分。当即大声道：“事已至此，前辈欲待如何？”
白晓风冷笑道：“好一个欲待如何！”“何”字一吐出，手掌贯注真气便要下击，忽听何三娘叫道：“住手！”他回头望去，见何三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抱起孩子站了起来，哽咽道：“他既然铁了心要走，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让他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此人！”说完掩面跑了开去。
白晓风这一辈子遇到的为难事当以此为最，若依他的性子，似萧自然这样，一掌击杀了便是，可是何三娘却为萧自然生下了孩子，若杀了萧自然的话，何三娘和孩子怎么办。提着的手掌迟迟拍不下去。
萧自然听着何三娘的话，心底五味参杂，是酸是痛是苦，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半响后，他强提精神，道：“前辈，您若是不想下手的话，晚辈这就告辞了。”
白晓风于萧自然有两度救命之恩，又是何三娘的父亲，因此白晓风虽对他出手，他只想这条命反正是白晓风救的，他要拿回去，便还了他就是。若换作他人，萧自然绝不会示弱半分。
白晓风虽然下不了手杀萧自然，但并不代表就会放过萧自然，瞥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想家丑不宜外扬，当下对萧自然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当先往醉仙楼行去。
萧自然当下跟了上去，他走到醉仙楼门口时，渐渐理智下来，回思那个孩子的年纪大概在两岁左右，时间上岂不是和自己离开百花谷之时相当吻合。他极为在乎何三娘，因此在见到何三娘带着一个孩子，大受打击，失去了思考能力。
想到此处，他有些忐忑地问道：“前辈，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白晓风没有搭理他，对醉仙楼掌柜道：“掌柜，给我们一间雅间。”
掌柜客气地答应了，让一个店小二引着二人上了三楼的房间。
白晓风坐下后，斜眼望着萧自然，道：“你刚才想问什么？”
萧自然欲言又止，一咬牙，大声道：“请问前辈，三娘带着的那个孩子是谁的？”
白晓风站了起来，走到萧自然旁边，盯着萧自然，反问道：“你觉得会是谁的？”话一出口，忽地一耳光抹了过去，吼道：“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不记得了？这些年你去哪了？她一个人带孩子你可想过？你还有脸问孩子是谁的？”
“啪”地一声脆响，萧自然右半边脸映上了一个鲜红巴掌印，他脸上虽痛，心底却喜到了天上去，暗地喜叫：“那是我和三娘的孩子，哈哈，我和三娘有孩子了！”虽极力强忍，但脸上仍旧禁不住露出笑容，随即想到何三娘刚才带着孩子离开，不禁又担心三娘的安危，对白晓风说了声：“前辈，您在这等等，我去追三娘。”
“前辈”二字说出，他迫不及待地跃出了窗户，往何三娘刚才走的方向追去，后面的几个字却是自屋外传进白晓风的耳中。
白晓风见萧自然去追何三娘，心下的气愤便减少了一些，又自坐在椅子上，暗自寻思：“难道这小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靖州城西官道上，何三娘眼泪如端了线的珍珠一般滚个不停。与萧自然分别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萧自然重逢，当面告诉他，他们有儿子了，那是她和萧自然的儿子。她想过萧自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种种表情，做梦也想不到今天这样的情形。
“三娘，我一定要娶你！”这句话言犹在耳，现实却残酷地将她的无数憧憬撕了个粉碎。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道上，满脑子的都是萧自然先前所说的那句：“认得也罢，不认得也罢，都已是过去式了，何必再提！”
她的人生失去了方向，无数梦想里面，都有萧自然的影子，谁料转眼成空，成了水中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