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祭酒大人。”
国子监跟前骤然慌乱起来。
一些典薄下属忙上前搀扶,焦急的叫着,抬手便狠狠掐在黄斌人中穴上:“大人,您怎样了?”
“我……”
黄斌幽幽醒来,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
眼见众学子正齐刷刷的看着,又是一阵头大,恨不得干脆昏死算了。
他很清楚,一旦那赵恒的考卷放出,处置稍有不当,他这一身官服便会被扒掉,前程尽毁。
从寒窗苦读到现在的几十年努力,皆付之东流啊!
而若处理得当,那……最多也就是听从大学士徐尧的命令,卖给这位上司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顺水人情。
这……这不里外不是人吗?
好事捞不着,坏事自己兜着。
“他奶奶的……”
他越想越气,血气上涌,干脆不想许多:“放,来人,将所有考生的考卷放出!”
旁边的典薄错愕。
放出……所有考卷?
那岂不是也要将赵恒的卷子也放出?
他喉咙涌动:“大人,可那那那……”
“赵恒考卷在此!”
黄斌不再掩饰,直接从袖口拿出一张纸,交由旁边的典薄:“拿去张贴,其余答卷也都贴上去吧。”
典薄很是懵逼,颤着身子接了卷子。
很快,
一百份考卷被张贴在石牌之上,在众多学子期待的目光下,最后的第一名考卷也被贴在左上方。
众人目光齐齐扫了过去,眼瞳唰的放大,身躯也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不动。
偌大的白纸上面,仅有四个大字,着墨,相当的厚重。
尤其是第一笔,自右向左顺过来,气势奔腾若江河湖海,狂放,嚣张,好似未将所有人放在眼中。
苍劲有力!
震人心魂!
可……这也能称之为答卷?
一众学子皆懵了,人也彻底麻了。
别的人都是认认真真、穷思竭虑般作答,长篇大论,恨不得细致到每一个字眼都要反复纠正。
这位呢?
竟直接来了一个……“老子不会”!
你这是答题呢!
考试呢!
即便不会,那也还要装三分呢!
而这位……着实教人无语啊!
给人一种又穷又横的感觉!
那么,只是这“老子不会”,四个字,竟……位列此番考试第一名?
一些人不禁缓缓回头望向祭酒黄斌,又投去万分疑惑的眼神。
“咳咳。”
国子监诸多典薄、监丞等以袖遮面,皆别头过去。
实在是这事太他娘丢脸,无颜见人。
唯有祭酒黄斌一人,双手后背,傲然
站立:“诸位不觉得,这答卷……美妙非常吗?”
一众学子:“……”
妙?
众学子嘴角不受控制的疯狂抽搐,心里不知多少脏话狂奔而过。
大家伙皆是寒窗苦读,没日没夜的学习,认真仔细的考试,只为考入国子监,继而再科举秋闱、春闱进入朝堂。
到头来,你告诉老子只是写下“老子不会”这四个字,便能考入国子监?
那……大家伙不是踏马白学了吗?
“诸位,不若仔细想想,此番考试题目为‘愁’。”
“一心想考入国子监,题目下来却不会,便注定无法考入,这……岂不就是最大的愁?”
黄斌一本正经的满嘴胡话:“如此,此答卷,岂不是……甚妙?是吧?”
众学子:“……”
一众典薄、监丞:“……”
太无语,也实在听不下去。
有人愤然踏前,满脸怒色的质问。
“黄大人,恕学生无礼!”
“国子监乃是无数学子心中圣地,庄严且肃穆。”
“尤其是每年入学考试,不知靡费多少学子的心思与心血。”
“现在闹出这等泼天玩笑,岂不是败坏了儒家千百年来的学问?”
“这,是对普天下无数学子的侮辱!”
“这学,不考也罢
!”
“吾,羞与尔等为舞!”
言语间,那人拂袖转身,愤愤而去。
其余学子见状也是气的七窍升天一般,面若铁青,转身而去。
黄斌等人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呆愣又懵逼。
这……完犊砸啦!
出大事啦!
但凡这些读书人闹起来,怕是连哪位皇帝陛下都束手无策。
只是,就在下一瞬,再看去,数百名气愤不已的学子皆是站定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
那里,一人挺直站立。
一手负前,一手自然负在后面。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道无形大山横亘似的,挡住了所有学子的路。
前方街道上,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这一道身影。
大学士,徐尧。
“将赵恒列为第一名,是我的意思。”
他开口,很是平静。
顿了顿,他缓缓长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都听过吧?现已是刊在朝廷邸报上了,这首诗,便是那赵恒所作。”
众学子默然,本有些狂躁气愤的心,不知为何也逐渐平息几分。
“今年的光景不大好,大旱连天,到秋来,注定一片饿殍,白骨盈野。”
“我辈读书人,为君、为天下、为无数百姓。”
“这许多话,如何
能停在嘴上呢?”
徐尧缓慢说着,喟然长叹。
跟着他挥了挥手:“此番点赵恒为第一名,是老夫的意思,凡有任何问题,老夫一人担着便是,都散了吧。”
说罢,大步流星,进入了国子监。
本分开两侧的众学子重新聚拢,皆回身望着那到身影,神色很是复杂,有无限崇敬,也有羞愧难当。
也是直至此时,众学子才明白此番国子监考题为何会是“愁”。
那哪里是简单的愁绪啊?
那是徐大学士对天下苍生黎民的担忧与焦急!
而恰好,赵恒那一首“粒粒皆辛苦”,简单的小诗,呼应了徐尧内心的愁。
故此,哪怕赵恒考试的时候什么都不写,只要有一个名字,便注定是第一名。
甚至……即便赵恒没有报名参考,那也得被拎过来,得第一名!
“锄禾日当午啊。”
有人喃喃着,越发的羞愧了。
很浅显易懂的一句诗,但却是说出这世间最简单质朴的味道。
那赵恒作为京城的浪荡公子,可能连老农们如何种地都未见过,却是切身处地的忧愁老农们种地、耕地不易的样子。
可想而知,这人也定是真的心疼在意万千百姓啊。
这,其本身,岂不就是一种心怀天下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