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笼中之鸟
自从撤帘归政以来，慈禧为了把握光绪帝的动向，决定将光绪帝读书的书房由毓庆宫改在颐和园附近的西苑，并要求光绪帝每日到颐和园向她请安，亲政后的光绪帝必须将朝中大事向她“禀白而后行”。
这些年来，慈禧归政不归权，牢牢地将实权握在自己手中。她让众大臣必须按照车帘听政时的规制，一切事件，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
此外，还加上了一条规矩，凡遇召见引见官员，皇太后升座训政，这实际上跟垂帘听政时期没什么区别。这样子的做法，想必是从他的老祖宗乾隆那边学来的。当初乾隆太上训政，退位到圆明园当太上皇，可也是让位不让权。
慈禧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把持朝政，表面上朝廷政务还是归光绪管理，但是，光绪帝亲政之后所面对的人，几乎尽是慈禧垂帘听政时期的重臣。
有时候光绪想要扶持自己的人上位，也会遭到慈禧的各种反对。通过这样的方式，慈禧基本把光绪的权力给架空了。
慈禧喝了口茶后，对着光绪慢悠悠地说道：“皇上近日政务繁忙，还能抽空来这颐和园看我，真的是难为你了。”
光绪毕恭毕敬地说：“即便政务再繁忙，儿臣也应当来看望亲爸爸，才算尽了孝道。”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本朝以孝治国，皇上贵为九五之尊，理应为天下臣民作表率，本宫心甚慰。”
光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心里想着要跟慈禧提及去北洋检阅水师一事，但是抬头一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雄心万丈的气势一下子又焉了，不得不说，他这种瞻前顾后、遇事不决的性格跟他的亲生父亲还是很像的。
当光绪还在纠结着怎么跟慈禧提要求时，慈禧倒是率先开口了。“皇上可不单要为我尽孝，也得为自己的生父尽点孝道才是啊。”
光绪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心里犯嘀咕，这老妖婆平日里都见不得我跟自己的生父走得太近，生怕光绪自个掌权后，摆脱了她的控制，怎么这会又提醒我该给自己的生父尽孝道了？
“亲爸爸说的是，醇亲王是儿臣的生父，儿臣理应尽孝，听闻醇亲王近日又犯病了，朕还未来得及慰问，改天，朕就让内务府的人挑些上好的人参过去，给他老人家补补身子。”
慈禧微微一笑，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七爷这肝病，从我垂帘听政开始，就开始犯了，如今，他年事已高，已过花甲之年，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
你既是他的君主，又是他的亲生儿子，该学会体恤下他的难处，总不能还让他干着那么重的活不是？应该让他减轻些负担，安心养病才是。”
光绪还不知道慈禧的真正意图，反而在她面前露出了惭愧的表情，“亲爸爸教训得是，儿臣这就让人去醇亲王府传口谕，准醇亲王居家调养。”
“嗯，这才有点做儿子的样子，可是，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军机处，也不能群龙无首嘛，我看呐，日后这军机处，就由庆亲王奕劻领班吧，他办事沉稳，你也不用操心了，遇到什么大事，都让他跟大臣们拿个主意便是。”
一听这话，光绪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快被按到地上摩擦了，那个奕劻权位渐崇，而庸碌无为，明明是才能平平，无所作为，平日里只知贪图享乐，利用职权敛财，因此常为时人所暗讥。
只是奕劻这人懂得讨好慈禧，时不时得就来拍慈禧马匹，因此深得慈禧信赖。
自从甲申易枢之后，他在总理衙门大臣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年，功绩上毫无建树，全是靠着奕譞在载洸的帮助下下，领导着总理衙门处理一些外交事务。而奕劻不过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罢了，遇到事就甩锅。
可就是这么庸碌无为的个人，慈禧现在竟然要让他领班军机处这么重要的决策机构，这光绪此刻也是脑瓜儿嗡嗡直叫，随便找个太监上位都比他强上一百倍吧？
这个光绪就不能接受了，他久违地硬气了一回，“庆亲王这个人，资质平平，任总理衙门大臣以来，也毫无建树，让他领班军机处，怕是过于抬举他了。儿臣心想，应该另择贤能。”
慈禧脸色一变，瞪了光绪一眼，那带着一丝愤怒的眼神，仿佛一阵袭来的风雪，让光绪不寒而栗。
“皇上是在说，本宫有眼无珠，用人不当咯？”
光绪心里一慌，赶紧弯下腰，颤颤巍巍地说：“请亲爸爸恕罪……孩儿一时失言……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孩儿只是觉得，事关重大，应该斟酌一番后，再任用贤能。倘若过于草率，恐怕……”
慈禧冷冷地说：“恐怕什么？”
光绪抬头，望见了她那张铁青的脸，如同审判罪犯一般的姿态，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下，“恐怕……难以服众。”
慈禧轻轻地哼了一声，“皇上，这人能不能用，咱们不能全指望着别人来挑，作为皇上，你可得有自己的主见才行。”
光绪心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我不就是有主见才这么说的吗……难不成对你唯命是从才是有主见？“亲爸爸教训得是，可是儿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召众大臣从长计议。”
慈禧皮笑肉不笑，“看来，皇上是有了心仪的人选了，不妨说来听听。”
光绪本想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是看了慈禧太后那张铁青的脸，信心又焉了下去，最后弱弱地说：“孩儿以为，户部尚书翁同龢，德高望重，敦厚淳良，可胜任。”
慈禧笑出了声，“呵，说到底，皇上还是举荐了自己的老师，且不说，朝廷的众大臣会觉得皇上任人唯亲吧；
可是军机处乃是国之重器，历来都是王公贵族把持，皇上如今要交给一个汉人？岂不坏了规矩，又让自己人寒了心呐。”
别人会不会寒心不知道，光绪此刻的心是凉透了。说没有主见的是你，说任人唯亲的又是你，话都让你说了，一套又一套的。
“孩儿以为，如今应当任人唯贤才是，满汉之分，乃是偏见，大清复兴之重任，还得依靠李鸿章、张之洞这般的汉人才能实现。”
慈禧当然不会依着光绪，这家里的猫，你要是让他偷了一回腥，今后他天天往餐桌上跳，可就难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