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进退两难
刘步蟾顶着载洸的怒火说道:“贝勒爷,方伯谦虽然犯了军法,但是罪不至死。
而且,他事先也不知道今早会进行军事演习,更不知道有升帐议事,念在他为将多年,对大清忠心耿耿的的份上,请贝勒爷宽恕他这一回吧!”
方伯谦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不知者无罪啊贝勒爷……”
载洸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罪不至死?既然,连你刘步蟾都站出来为他说话了,那本贝勒就替你们好好捋一捋。
他方伯谦今日喝酒误事一事,咱们暂且不谈。我一路上从威海卫过来,就看到济远舰的将士,到了岸上肆意妄为,欺压百姓,为非作歹;就连济远舰上,也成了赌场娼寮!
要论起亵渎骄纵、玩忽职守之罪,你方伯谦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我再给你们说道说道,北洋水师成军之时,就颁布了《北洋水师章程》,章程中有严令,总兵以下各官,皆终年住船,不建衙,不建公馆,这个不用我多说了说,你们也知道。
可是!就是这个方伯谦!祖籍虽是在福建,妻儿老母也在福建,可是他呢!来刘公岛任职没几年,就在威海卫上置办了四座房产,养了三个小妾!如此不忠不孝,藐视军法之人,留他何用!”
一听这话,下面的将领都不敢作声了,个个都理屈词穷,缄口不言。因为下面绝大部分的将领,或多或少都违反了《北洋水师章程》里的军令。
这也是他们此刻最忌惮的,如果杀了方伯谦,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他们也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此刻才会顶着载洸的愤怒,站出来为方伯谦求情。
而载洸内心也十分清楚他们心里的忧虑,所以并不打算追究到底,而是要杀鸡儆猴,整顿军纪。毕竟大战在即,他不可能把所有违反军纪的人都杀一遍,那样北洋水师就无人可用了。
见他们都默不作声,载洸又转向丁汝昌,“丁汝昌!你还在等什么!本贝勒命令你,将方伯谦绳之以法,”
丁汝昌急忙走到载洸面前,跟着众将领一同下跪。下面绝大部分都是闽系将领,而此刻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替身为闽人的方伯谦求情,跟他们站在统一战线的话,日后恐怕就要遭到挤兑,就更管不住这伙人了。
“回贝勒,方伯谦虽然铸成大错,但是念在他是留过洋的管代,在我北洋水师,乃至全国都是难得的人才,眼下若是少了他一人,短时间内无人可接任……”
载洸甩了甩手臂说:“丁汝昌!你身为一军统帅,怎么可以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你这样,怎么能服众!”
丁汝昌急切地回道:“贝勒爷明鉴,非是末将无视军法,当机不断,只是我北洋水师自创办以来,还未经一战。
眼下日本乃本朝心腹大患,大敌当前,倭寇未动,自斩大将,微臣恐军心不稳呐,请贝勒爷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载洸打断了他。“留着他才军心不稳!正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身为北洋水师统帅,如若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何以号令三军?拿什么,御敌于国门之外!”
丁汝昌听完,自知理亏,不再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载洸又将他那带着寒光的眼神望向了方伯谦。
方伯谦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贝勒爷是铁了心要拿自己开刀了,这时候再向他求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只能把希望投向他那些所谓的同窗同僚,带着哭喊声求救道:“各位将领!各位同僚!念在多年相伴的情谊,快帮我方伯谦说说话吧!你们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下面跪着的那几个管代,只是向他投来了爱莫能助的眼神,面对载洸的雷霆之怒,许多人都心生畏惧,谁也不敢为这个害群之马强出头。
只见方伯谦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大难临头之际,他还在想着怎样逃过一死。
他如同一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性意识,求生欲迫使他抓住一切可能抓的东西,放手一搏,哪怕是要连累那些冒险给他求情的同僚。
他又振振有词地说道:“倘若今日,我方伯谦被依法行处,试问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触犯了军法?若是今后清算起来,恐怕这北洋水师的将领,十有八九,都得军法从事!
相比起水师私底下的一些勾当,我方伯谦今日所犯知错,根本就不算什么!若你们不出手相救,我方伯谦的今日,就是各位的明天呐。”
一众将领都面面相觑,许多人更是额头直冒冷汗。
他们内心十分清楚,方伯谦口中的勾当,指的就是北洋水师参与走私一事。下面一大半的人都跟此事件有瓜葛,若是载洸真的追究起来,牵连甚广,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而方伯谦此刻放出这个狠话来,与其说是求饶,倒不如说是威胁。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今天要是不救我,到时候我把事情都抖出去,你们都得跟着我一块完蛋,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得不说,方伯谦这招还是挺管用的,一时间,北洋水师人人自危,不得不一起站出来,拼死为方伯谦求情。
一众将领异口同声地说:“求贝勒爷手下留情,让方伯谦戴罪立功!”
载洸此刻倒为难起来,虽然他位高权重,身份尊荣,可现在是在刘公岛,在他们北洋水师的地盘。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自己只是名义上代表着皇上,还不是真正的皇上。
而且,皇帝也没有授予他斩杀大将的权力,若是此刻杀了他,引起不满,日后有人借此机会参他一笔,自己免不了要染上一个“僭越”的罪名。
这种时候,如果北洋水师每个人都护着方伯谦,还真难办他。可是如果不杀他,便达不到以儆效尤、整顿军务的目的。
一时间,载洸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