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皇帝的猜忌
慕容湛问道:“贝勒如此看重黑旗军,刘将军还在犹豫什么?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有什么困难,贝勒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
刘永福这才说道:“此事,有两大难点。
其一,黑旗军本是起义军,为朝廷所忌惮,无论黑旗军所建何功。所立何业,在朝廷的许多大臣眼中,始终洗脱不掉叛党乱军的污名,即便是远在天涯海角,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也要想办法除去心中的隐患。
这会,我要是率部北上,不就遭人猜忌吗?若是今后朝廷旧事重提,直接拿我们当叛军论处吗,那黑旗军就如瓮中捉鳖,我这几千个弟兄,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再者,黑旗军大都是在广东广西土生土长的人,家乡都有至亲,许多人都舍不得父母妻。
若要让他们远离家人,响应朝廷的征召北上参军,他们恐怕是难以割舍家中的贫妻幼儿,慈母老父。即便是以我刘永福个人的威信力去劝诫他们,恐怕也是收效甚微。”
载洸笑了笑说:“这个你大可放心,既然是为民从军,为国效力,自然不会亏待了咱们的将士,不能让他们为了国而放弃了家。
饷银方面,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苛扣,会按时发放,不仅如此,给将士们的饷银,还要是之前的双倍,让他们家的妻儿老小不用忍饥挨饿,将士们可以安心北上从军。
另外,本贝勒还将吩咐当地商办衙门,凡是家中有年迈父母、儿子从军后无人赡养者,都安排人照料好,让前线的将士没有后顾之忧,既能尽忠,又能尽孝。”
刘永福听完,大喜过望,拱手作揖豪言道:“若真能如此,便可重振黑旗军了!贝勒将是我们黑旗军的大恩人呐!今后,永福必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以报贝勒再造之恩!”
那二弟随说道:“贝勒贤明,草民在民间早有耳闻,连百姓茶余饭后都会说起,朝廷中的许多大臣,皆为碌碌无为,趋炎谄媚之徒。
唯有贝勒爷这一束白光,当得起‘国之柱石’这一美誉。我们兄弟三人若能为军前贝勒效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大事业,大丈夫此生无悔矣!”
与刘永福等人分别后,载洸显得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而一旁的慕容湛此刻却满脸忧虑。
载洸搂着他的肩膀,诧异地问道:“怎么?咱们心心念念的组建新军一事,眼下已经办成了一件大事,开了个好彩头,本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你这会,反倒是闷闷不乐起来了。”
慕容湛皱着眉说:“主子,练兵这事,在我们看来,虽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积极备战,已成燃眉之急。可朝中很多掌权者不这么认为,他们久居京城,不察世事,闭目塞听,一叶障目,已成当今朝政的一大顽疾。”
载洸思索了一会儿说:“既然是顽疾,便开一剂猛药,让他药到病除。”
“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不知道贝勒想要医哪个?”
“先治其心疾,尔后医其人,国自然不治而愈。”
慕容湛摇摇头,无奈地说了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心最难医,恐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矣。”
载洸沉思了一会儿说:“对于这群人,既然无药可救,那就所幸不救了,任其自生自灭吧。”
“恐今后成事,要备受其阻。”
载洸沉重地吐了口气,“王公大臣,我倒不惧,只是,皇上跟皇太后那边。
对此事态度如何,本贝勒还不得而知,只得明日进宫,极力争取,且看失态如何发展,咱们再作下一步计划。”
第二天,载洸便进了皇宫见光绪帝。载洸还没踏进养心殿的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了光绪就从他宝座上起身,几乎是走到了门口相迎。
他脸上挂着喜出望外的表情,热情地握着载洸的手,丝毫没有君臣之间的阶级感,反倒像极了两个久别重逢的亲密兄弟。
“四弟啊,此去北洋,一月有余,朕多日见不得你,真是朝思暮想,翘首以盼啊。”
“承蒙皇上挂念,臣弟代天阅兵,此去北洋,所到之处,无不对皇上的恩宠感到受宠若惊。
百姓如今能安居乐业,将士们能忠君爱国,也都是仰仗皇上亲政以来的励精图治,仁厚爱民,九州一统,四海归一,人心齐聚,皆是皇上之功。”
光绪用手指头点了点载洸,笑着说:“你这去了一趟北洋,长不长见识我不知道,拍马屁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我还听说啊,阅兵之后,你还在威海卫,举办了所谓的‘新闻发布会’,把那些外国公使记者,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洋人的东西,你真是拿来即用,学得还有模有样,青出于蓝呐……哎,你也不用站着了,赐座吧。”
“谢皇上。”载洸没有推脱,随手从一旁拎了一张椅子,靠在了御座前。
光绪看了一眼载洸的后脑勺,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神色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边走到御座上边说着:“朕只知道你办洋务有一手,没想到这外交的功夫,也毫不含糊。
朕都听说了,外国人那些知名的政事报纸上,几页纸都是你的报道,说什么‘中国展望世界的第一人’,‘中国未来三十年改革的先驱者’,你现在的名气啊,可是远播海外了。”
载洸听完,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意气风发的神情,兴奋地答道:“阿玛身兼总理衙门大臣,臣弟平日里对外交方面上的事,自然也有所涉猎。
臣弟自知精通当今国际时局,便能者多劳,臣弟愿当中外和平交流的使者,将我大清国威远播海外。”
光绪听完这话,喝了一口茶后,又缓缓地说道:“这洋人嘛,自有洋人的目光和私心,谁要是待他们好些,跟他们的行为理念相近些,让他们满意,就想着捧杀谁。
说到底,洋人也不过就是靠着这个鬼蜮伎俩,妄图将我大清的臣民同化。而民间的许多言论,也大都有只是口耳之学,道听途说罢了。
四弟可得看得清醒些,别一时半会,既被洋人给蒙蔽了,又为盛名所拖累。身兼重任,这点定力和智慧,总该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