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犹豫不决
（恭亲王府内）
奕?还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看见光绪坐在自己的床头上，刚想坐起身来，又被光绪按了回去。
光绪：“六叔无须多礼，身体要紧，还是好好躺着吧。”
奕?：“这帮奴才，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额，皇上来了，竟然没有一人通报的。”
光绪：“是朕不让人通报的，朕听闻你昨夜因病未眠，好不容易睡下了怕打扰了您养病。”
奕?：‘皇上等了多久了？’
光绪：“两个时辰了。”
奕?已经热泪盈眶了。
光绪：“六叔，刚刚朕就坐在这里，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繁杂，五味杂陈。”
奕?：“皇上想到了什么？”
光绪：“最近变法维新的呼声不断，朕也有意变法，但是，变法之事非同小可，皇太后说了，祖宗之法要变，势必会生乱。如果没有得当的举措加以防范，就会酿成大祸。”
奕?笑了笑说：“皇上能思辨图强，老臣心甚慰。不变法，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只能慢慢等死。既然要变法，就得冒一定的风险。皇上，如果您内心已有圣断，何不放手一搏呢？”
光绪：“六叔说得对，朕不应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样子反而容易误事。但是……变法之事，复杂而繁巨。
既然要变法，要从何变起，该怎么变；是否能立竿见影，还是需要经历短暂的疼痛；该怎么防范于未然，又该怎么说服那些固守己见的众臣跟着朕一起变法维新，朕现在心里还没有主意……”
奕?：‘皇上身边就有能解答你疑问的大才，为何不像此人问道？’
光绪：“六叔说的是？”
奕?：“正是载洸。”
光绪停顿了，又缓缓地望向窗外，眼睛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忧愁跟畏惧来。
奕?：“皇上在担心什么呢？”
光绪面对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叔公，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事，对他推心置腹，“朕知道载洸有才，就是因为他太高明，反而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奕?：“可是，您是皇上，他是臣子。何况，您两还是同胞兄弟，皇上又有何惧之？”
光绪：‘朕也不知道，有时候他就站在朕的面前，眼前虽是一个跟自己同宗同源的亲兄弟，可是朕总是觉得，朕跟他之间的距离，却很远……很远……朕从未能真正懂过他。’
奕?笑了笑说：‘皇上觉得，论谋略与城府，现在的您与皇太后相比，如何？’
光绪：“朕不如皇太后。”
奕?：“皇太后也跟臣说过这般话。古往今来，旷世之才总是深不可测的，皇上您无法对其知根知底，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有此臣子，犹如国有利器，皇上何不问之用之？”
光绪沉思了一会儿，又轻轻一笑说：‘六叔说得对，兴许，朕是庸人自扰了。’
奕?：“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皇上忧国忧民、励精图治，是个好皇帝。只是现在还年轻，只要稍加历练，选贤举能，假以时日，定能复兴我大清，成就帝王伟业。”
光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侄儿知道了。”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时候，尽管身体里包含雄心壮志，但眼睛又难以抑制地溢出些许忧郁来。
回到皇宫的时候，他又将载洸请来一起用晚膳，两人边吃着饭边聊着天。
光绪：“跟洋人借款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载洸：“已经办妥了，很快就能跟洋人签合同了，利息跟和平时代一样。”
光绪满意地点了点头：“朕之前一直在担心此事，害怕又办得不尽人意。幸好有你在，也只有你能应付得了那群洋人。
今后，但凡你有需要的地方，尽可以以总理衙门的名义，代表朝廷行驶外交之权。”
他边说着，边往载洸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笑了下说：‘尝尝吧，听说你爱吃，这是朕特意让御膳房做的。’
载洸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谢皇上。”便津津有味地享受起美食来。
光绪眼睛里又露出了些许忧愁来，“现在国库空虚，上下都节衣缩食，朕也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载洸：“臣未能替君上解忧，是臣之过。”
光绪又笑了下说：“你也知道，朕其实是个多愁善感之人，特别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更容易感慨，你别放在心上，尽情享宴吧。”
过了一会儿，光绪又说：“最近，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在议论变法维新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载洸：“臣略有耳闻。”
光绪：“你觉得，他们说的有几分可取之处？”
载洸：“他们说的内容，大体都是学习西方现有的政治制度，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日本与英国之类的君主立宪制。
但依臣看来，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无论从历史、地理还是人文上，都是独树一帜的，不可生搬硬套，照本宣科，关键是，若要变法，还得贴合国情。”
光绪点点头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变法维新，总该有个起点，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开始？”
载洸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就从统一战线开始。”
光绪：“统一战线？”
载洸：“就是君臣一心，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君臣能同心同德，一起致力于变法维新，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光绪又缓缓地放下碗筷，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但是要统一那些臣子的思想，又谈何容易，那些王公大臣，大都更愿意遵循旧制，唯恐变乱，伤及自身。”
载洸：“可是……您是皇上，大清的天子，万民拥戴，只要您觉得这是利国利民之举，就算是众臣有异议，也只能憋在心里，谁敢吭声？
皇上不要忘了，皇太后支持您，臣支持您，还有成千上万个能人志士支持您，皇上有何惧之？”
光绪听到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下，“你说得对，朕是皇上，如果连这点决定都做不了，那还当什么皇上！
朕吃饱了，朕还要到书房里去温书，寻找治世之道，正好你来了，就陪朕一起吧，晚些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