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名冷战
风愈树静,绿植垂头零落,投射下斑驳的光影,打在人的脸上,冷白的皮子也映了三分暖白温意。
日午流莺,高照的火烧云移动到了正中间,橘粉的光与冷调的绿交融,像越容因的心五味杂陈,又有些别扭。
自那夜一别,已有几日未见。
见了青年信步温吞,斑斓的雀色袍子随之摆动,她吞咽了下喉咙,看着他冠冕堂皇的行了个礼:"微臣参见娘娘。"
"起身吧。"
勉强回了句,她也不知心头慌乱些什么,只觉得鸟雀在心里叽叽喳喳的乱叫,转移话题:"阿兄寻你呢,到处乱跑。"
"到处乱跑"四个字她说的极低,却引的裴宴礼耳垂微动,很清晰的听到了女子娇憨的尾音,酥软的如同那日缠绕时的触摸,他难免停滞了片刻,才抬了眼皮,浅瞳嵌在极浓的古典式的眼中,除却古板的清直,又带了些意犹未尽的诉说感。
"为来寻你。"
他的声嗓不大,可周边只有沙沙树声,递荡开来,吓的她连忙环顾四周,好在无人接近,警告的瞪了面前的青年一眼,却见了裴宴礼眸中浅浅的三分笑意。
他是故意的。
见她气鼓鼓的娇气模样,裴宴礼也不再假装矜冷,软了嗓音:"阿因,回庙中吧,越府难免住的拘束。"
实则是,思念如琴弦缠绕,食髓知味的刻骨情欲也在深夜如干灭的野火星子复燃,席卷心中荒原,他欲罢不能,终究也成了浮沉人世为爱卑微祈祷的乞儿。
见他目光缱绻,可她心头仍是坠坠的,警戒着阮青敷身为侍卫,她一旦回庙中对上,怕是又要被盯梢,万一有发现被阮寒进知晓,只怕后患无穷。
除非他消失,不,一切的根源来自于阮寒进。
且自己此月的月事还不知晓如何,不知有无身孕。若一次有孕,她就需筹谋着远离裴宴礼,趁早划清界限,让他死心。
往后步步路,不能再感情用事。
想到这儿,她的眼底冷了几寸,敷衍着解释:"宫中安排了省亲,若是提前回去,只怕落人口舌,被说不敬母族。"
实在不行再借机行房事,但不能是危机四伏的此时此刻,更不能在虎视眈眈被眼线包围的长明寺。
静静对视,气场流转时,越德琛正巧从不远处绕了回来,终于见到了裴宴礼,连连作揖道歉,两人交谈间,越容因借机离开。
不顾身后冷了下来的视线,她摸了摸腹部,抬头看了看被遮盖的天穹,还有十日便是月事之时,半月后便是回宫的规定期限,到时若是能一朝有喜,就必须抓紧回宫去安排一切。
若是没有怀孕,再次安排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想怀上龙种就难于上青天了。
自此次分别,像是陷入了冷战,柳姨娘仿佛像是丝毫不介意从前的龃龉,还是不时的就来寻她一同聊天,府中其他的貌美丫鬟伺候的越长山乐不思蜀,温玉痕气的头疾加重,除了再一同相聚的早膳上恶心她几句,平素里就只能躺在榻上艾灸按摩,妾室来行礼就敷衍的让哄了出去。
这头有个怀孕的姨娘,府中特意调出了几个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时时来诊脉,还有精于厨艺的厨娘来伺候用膳。
越长山宝贝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娇娘,也宝贝她腹中的幼子,连带着话里话外提醒着正室夫人少动从前那般的歪心思,这可真冤枉温玉痕了,她确实安排了下人磋磨两个姨娘,不过也是从前了,近些日子头疾几乎要了她的老命,以头呛地都缓解不了刺痛,平素账簿都留给了管家全权操心。
"妾身听闻京中这些日子布膳施粥,除了为建长宁公主府,还有为孝节公主的生辰积福祈福之意。"
柳姨娘绞着帕子聊着,言笑晏晏的看向堂上拢在兔毛玉白双萃小衫中的玲珑美靥,哭笑不得的询问着:"娘娘可是冷了?初秋是有些凉,这风看着不大,浸透了骨子里可容易伤身,要不让厨娘给您煨碗桂圆红枣葚子汤?"
听起来不错,嘴里正没味儿,越容因颔首,她听到了刚才孝节公主生辰宴,只怕裴宴礼顾不上她,这些日子没个消息。
顾不上正好,希望有喜,也能一刀斩断孽缘。
心里想着这般,可总是酸溜溜的不舒缓,想到长宁爱恋裴宴礼,连同那阿云姑娘,只怕都还惦记着这位天之骄子呢。
越想越气,她恶狠狠的拿了个果子咬了口。还好,不算甜,但好歹嘴里不苦了。
见她拿起了瓷盘中的白玉果子,柳姨娘惊的手中的针线活都定住了,连忙喊住她:"娘娘,这果子味道极酸极涩,如何能干吃呢?妾身刚吩咐了小厨房给您熬汤饮。"
这果子平素她都是配着甜的腻味的牛乳茶啄饮,一酸一甜恰巧可以中和这其中的酸味,这昭容娘娘胃口倒是奇特。
难道是遗传?
想到什么,柳姨娘眸子亮的像星星一样,期冀的看向她,问道:"莫非娘娘自幼格外爱吃酸?"
"并无。"越容因手里捏着小果子,左看右看,左尝右尝也未曾尝出有多酸的口感,"本宫素来爱吃辣口,对酸甜并未有过多偏好。姨娘若是觉得口味不同,不必迁就本宫。"
言外之意,不必一直来陪她说话,没事老实待着就行。
精明如柳姨娘,却也不生气,只是装不明白的笑着点头:"妾身也爱吃辣呢。"
见这都不生气,越容因来了几分兴致,正好她要看看柳姨娘到底要如何,不去讨好越长山和正室,来讨好她个妃嫔,真当她是能攀附上的大树?不傻不蠢的都知道,后宫前朝沟壑千里,她靠不住。
旁敲侧击又不断问起小娘,实在诡异的很。
葚子汤上来时,柳姨娘先喝了一盏,可面上瞬间浮现起嫌弃的神色,吐到痰盂里,刚想阻拦越容因入口,却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她喝光了——?
这汤,酸到她都倒牙,这昭容娘娘是如何饮的下去?
看着对方探究的目光,越容因不明所以,放下空荡荡的玉碗,确实尝起来不错,她擦拭了下嘴角,看向她:"姨娘看我做什么?"
柳姨娘收回失控的目光,勉强笑了笑:"无事,妾身只是觉得实在惊奇,这葚子汤如此酸涩,娘娘竟然喝的下去。"
"妾身怀有身孕都觉得酸,还是娘娘厉害。"
柳姨娘恭维着,可却让本放松沉肩的女子瞬间竖立起了肩膀,她盖上玉盅,下了逐客令:"本宫累了,姨娘回吧。"
这好好的说着话怎么突然拉下了脸子,柳姨娘虽然没有生气,可到底眼底不甚愉快,有些无奈的行了个礼:"那妾身告退了。"
到底是贵人,心思猜不透。
见柳姨娘的丽影消失在院外,越容因再度沉下了肩,气息不稳的让福娘饮了口柳姨娘剩下的葚子汤,福娘唇边刚碰到玉碗,却猛的又吐了出来,连忙行礼:"娘娘,这汤着实酸,奴婢嘴里正好生了口疮,碰着火辣辣的疼,怕是浸了数十颗梅子熬成的汤饮。"
不对,她平素也不太能吃酸的,如今却......
连忙静心,她给自己把脉。
果然,如她所料,脉若滑珠,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