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锐情发火
楼梯中奇怪的没有明亮的月光石，有的却是些烟味呛人的火把，越往下越昏暗，只有前面带路的侍者手上有点光亮，四周黑的都有点伸手不见五指了。
七扭八拐，像是走迷宫一样，一直是下坡也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多少米了。
竹曦有些不耐的说道：“真是麻烦死了，这一个个门怎么进的都这么麻烦，这还不如上回的那个传送阵呢，我不喜欢左拐右拐的。”
“曦儿啊，你忍忍吧，你爷爷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卷幻术啊。幻术是什么啊！他就是把咱们手脚都拿铁链子绑了，关在笼子里，我都没怨言！这大陆上真就在没有比那更珍贵的玩意儿了.”竹老舔舔嘴唇，口水都流下来了。
听着身边各种吸口水的声音，竹曦真想直接从脑子里把纳决拽出来摔在他们脸上。
加上第二次吸收心石后得到的纳决，竹曦的幻术简直多的用不过来，新得到的黑暗神鼻术和光明神鼻术还没有机会实验……
又往前走了不知多远，侍者摸索着推开了墙上的一扇门。
几人往门内一迈，走在最前面的竹老身子一下就僵住了。后面跟的云霭岚澜往门里一望，也是神色变幻的顿住脚步。
倚在竹老怀里的竹曦抬头向前望了一眼，头又痛了起来……
小小的一间拍卖厅，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对着门坐的却是那个几乎一夜间缩水佝偻起来的秦老。
秦老一直盯着大门，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来，等他们真来了，却是一下子局促的猛地将头侧过去，看着就皱皱巴巴的身子僵直在那，硬的像一块化石。
竹老脑袋有些僵硬的侧侧。脊椎发出嘎嘎两声响，硬是将目光从秦老身上撕扯开，又是重新抬起脚步，目不斜视的向着后面的座席走去。
经过秦老时，秦老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伸手拽住竹老的袖口。
“松手！”
竹老仍向前直视着，声音不大却是冷漠而无情。
“明翰…….“秦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手上拽的却是更紧了。
竹曦偷偷的回头打量一眼。除了锐情脸上有些异样，剩下的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小辈们低着头。当事人们却个个面无表情的冷淡着。
看着一张张脸上的寒茬，竹曦在心中轻叹，小心的收回散在外面的精神力。
一个个藏在袍子中，握得都掐出血的拳头，每滴血都带着汪洋的哀怮。
一时间。安静的像是无语的矗立在墓碑前，无声的祭奠着似乎已经逝去的四十年的华光。
秦老身后的家人也如竹渊几人一样，不声不响的沉默着。只有小小怀里的秦萧，有些懵懂的两边望望，望着头也没回的竹老，怯怯的喊了声：“竹爷爷…..”
“呼……”
竹老有些自嘲的摇摇头。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萧儿也来了，一会儿到竹爷爷那坐，和你曦儿妹妹一起玩。”
换一只手拽紧竹老的袖子，。秦老仍低着头，却好像攒够了开口的勇气。
“明翰，锐情…….我知道……我已经失去在站在你们身边的资格了……”喉咙滚动一下，弯曲的脊背更加佝偻，只一句便又是被逼回了溃退的悬崖。
“我明白那颗钉子有多锋利……扎在心上有多疼。有多……”苍老的手哆哆嗦嗦的抚上自己的心口。
“我什么都不敢要求，更不敢奢求什么…..”
“只是……”缓缓抬起头。微微泛红的眼睛顺着竹老的手臂，只是到了肩头便停下了，毫厘维艰。
“我却仍欠你们的，欠的好多好多。”
“这几天，我怎么也睡不着，耳朵里总是响着那把四品幻器烧毁时的炸裂声……在火光下很灿烂，落到地上却只剩了遍地的埃尘。”
“在你们心里，我也成了那埃尘了吧…..”熏红的双眼又是垂落，手指也颤抖的从竹老的袖口滑脱。
“我只想……我只想…..”
“嗯….咳咳。”竹老偏过头，开口却是有些微呛的哽住。
“你…..咳咳。”咳的越来越厉害，咳得话都说不出来。
“恩！”锐情上前一步，脸上仍是不变的淡然，向着秦老点点头，也不管秦老看没看到，抓着竹老的臂肘向后面的席位扯去。
秦老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身子软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一双双腿从自己眼前行过，没有抬头，也没有再伸出手去。
等到面前空空的，又是静站了一会儿，秦老才缓缓坐下，侧过头看看仍是一脸懵懂的秦萧，伸手抱进怀里。
抱得紧紧的，额头靠上了秦萧的小小肩膀，又是轻轻一叹，泪水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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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到最后一排才坐下，锐情拍打着仍不停呛咳的竹老的后背，大大的手掌毫不留情的，甚至可以说是死命的拍打在竹老的后背上。
越拍咳得越厉害，咳嗽的声响已经带上了胸腔的震鸣，咳得‘哐哐‘的。
“你….哐哐…..“想要制止却是咳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挤出眼眶，也不只是咳得还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锐情爷爷……“偎靠在岚澜怀里的竹曦，仰头看看没有丝毫阻拦意思的岚澜，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竹老都被敲出了金属的音响，伸出小手拽了拽锐情的衣角。
锐情皱了皱眉，又是狠拍两下才放轻动作，帮着竹老顺了顺气。
“你是要谋财害命啊！你把我后背都拍肿了！”使劲往脸上抹了一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竹老，立刻横眉立目的向着锐情大声申诉。
“让你装！装吧你就！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啊！冷着张脸就显得玉洁冰清了！“白了竹老一眼。锐情破天荒的挖苦起来。
往左右瞅瞅，看着几个老家伙都仍是冷淡的面无表情。锐情的眉头皱的更深，沉着嗓子斥骂道：“端着！都给我端着！这辈份都大了，是不是人得给你跪地磕头，你才能抬个眉张个嘴来句请起啊！”
“我告诉你们！一会儿秦杨把幻术拿来，你们哪个要是敢挑一下眉毛说句不要，我立马给你们活埋了，！听见没有！“锐利的鹰眼从几个人脸上挨个扫过。
岚澜目光微垂，云霭恒帆一个偏过头，一个摆弄着手，再加上揉着脸的竹老。四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哼！”锐情猛的站起身，袖袍一摆，一脚将坐在旁边的云霭和恒帆踹下了椅子。迈着腿就要向外走。
“锐情，你…..你要干嘛去？”抓住锐情的手臂，竹老弱弱的问道。
“我他妈的去挖坑！”锐情头也不回，看着身前一声不吭摔在地上的云霭和恒帆，一直紧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你们两个挡我的道了！”
甚至带上了血腥味的声音。让得坐在前排的竹渊几人浑身也是一抖，如芒在背。
云霭和恒帆慢慢从地上爬起，恒帆仰头声音很轻的说道：“能不能把你原谅他的方法告诉我，我努力了好多天，就是做不到，怎么想心里面还是疼。很疼很疼。疼的厉害了，我就不敢想了，可是后来。连不想都疼起来了……”
“锐情，你告诉我，他刚才说的那根钉子，我怎么才能从心窝上拔下来，甭管流多少血。就是命没了，我他妈的也感激你！”声音仍是轻轻的。额上的青筋却已是崩起，微微狰狞着如同锐情。
“是啊！我他妈的也感激你，我他妈的感激你祖宗十八代…..”云霭闭着眼睛倚靠在椅背上，指尖重新抠破了手心。
锐情甩开了竹老，眼睛眯起，本就锋锐的目光，此时更是锐成了一把匕首，闪耀着冷厉的寒光。
竹曦锁了缩脖子，以为他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锐情脸上却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
坐回椅子，视线平平的向前望去，连声音也失了波澜，平平的，只是没有起伏叙述。
“我没有祖宗十八代给你感谢，如果不是明翰给我口饭吃，我也许早就弄清了我的祖宗十八代是谁。”
“我早就知道什么是死亡，我十岁快要饿死的时候，我每天都偎在墙角，看着死亡的阴影从我的脚慢慢爬上我的膝盖，最后爬上了我的脖颈，直到掩住了我的眼睛。”
“等我活过来，身子重新被生命暖活过来，我就知道，死亡是苦的是疼的，活着是甜的是舒服的。”
“不管什么样的生命，什么样的生活，都是甜的是舒服的。”
“我感激活着，只要这么一想，我就感觉不到伤心和难过。秦杨是我四十多年的朋友，在我的生活里一呆就是大半辈子，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感谢生活，便也感谢他，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还是那句话，他不欠我的！他是我的朋友。”
“你们心中有根钉子，你们疼，你们苦恼。但那根钉子却不是秦杨，是你们的生活伤筋了动骨了，你的生命在你的预料外折了腰，你们只是接受不了突兀的改变。”
“本来滑顺的生命，却突然支起了一根刺，是你们自己把那根钉子钉在心窝里的！”
“你们纠结于当年，纠结于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却没有想过，迎来的只会是明天，他已经是我们的朋友，而且是会为我们两肋插刀的那种。”
“除了竹明翰，我谁也不欠，也用不着你们感激。你们想难受就继续难受，我继续感激我的生活，感激生活赐给我的朋友。”
“这样，挺好。”锐情淡淡的瞅着前方，嘴唇合拢，回复了好像会一直持续百年的古井无波，平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