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为什么要逼我恨你?
“大胆李淑妧!你要弑君吗!”内官长白着脸高声怒喝。
从外源源不断涌进侍卫,司沅被他们重重围在中间。所有人的眼珠死死盯着她,随时准备将她拿下。
若不是顾及她手里的剑,她早已尸首分离。
随他们如何,司沅根本不在乎。
李弘暄神色如常,好像脖颈处什么都没有,只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瞧着她。
“退下。”他的语调毫无起伏。
“陛下!”内官长难以置信。
李弘暄扫了他一眼,他只能无奈摆手,一众人迟迟疑疑退到隔间外,依旧不敢松懈。
被绑在刑架上的李弘恺看着这一幕,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直呼痛快。
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看不到,也听不见。
“是你。”
“对,是我。”
司沅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两个小小的人影,看起来如此滑稽。
“我一直知道你借着我利用他。”眼泪再一次倾泻时,她微微侧过脸。
胡乱抹了一把,又继续说,“你明明知道我的身边都是他派来的暗卫,却从来不阻止。不过是笃定我和你生死一命,他不会弃我不顾。”
“甚至还趁此机会,借我之手,让他帮你做事。”
初入皇宫,她就发现江蓠是他的人,江蓠告诉她,每次向赵珣汇报的都是自己的饮食起居,还有近期忧心之事。
其实,从那时起,她心里就明白了。
只是,她没有阻止。
连她都能看破的事,赵珣又何尝不懂呢?
他心知肚明,却一次又一次包容她,默默接受这种最厌恶的被安排。
“是。”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当初借他之手庇护我,本就是跳板,用完后,也不会再给旁人这样的机会,借用赵珣扳倒自己,是吗?”
赵珣又如何不明白?
现在想想,那天赵西城半夜来找她,跟她说希望她也能爱护赵珣——
他们这样成天跟权谋打交道的人又怎能看不清?
出殡那天,赵西城跟她说,他想赵珣是愿意的。
愿意什么?
她没懂,现在她懂了。
愿意一命换一命吗?
曾跟他说自己上一世惨死,他说没事,这一世有他。
原来就是这样吗?
眼泪肆意横流,司沅只觉不值,真是不值!
“是。”
李弘暄始终目光不瞬。
其实,他很想伸手帮她擦一擦,可却不敢,这不是一早就料到的?
司沅抬起眼,“你回回用性命作赌,不就是知道我会为你奋不顾身!”
“李弘暄,你真是个魔鬼!”
司沅手起剑落,直直向李弘暄劈去。
“护驾!”
“阿妧——”
鲜血顺着长剑滑落,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哐的一声,长剑跌落。
在各种惊呼嘈杂声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是太后。
“沅沅。”
李弘暄白着脸,不顾手上的鲜血,冲过来,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司沅疼得头皮发麻,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要被汗水打湿。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喷涌而出。
“阿妧,”太后踉跄扑上来,又焦急又痛心,扭头直喊,“太医,快传太医!”
李弘暄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跌在她的脸上。
司沅不懂。
明明他也这样痛啊!
司沅颤着手揪住他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弘暄,为什么要,为什么,要逼我恨你?为,什么?”
李弘暄埋着头,将她抱得紧紧的,只怕再一用力,就要碎了,“对,对不起。”
抱着她的人在颤抖。
从前,她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
其实,她也没想过,冷漠如他,竟也有如此情绪崩溃、纵情失态的时候。
他杀了这么多人,凭什么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完了?
司沅不顾身上的疼痛,卯足了力气去推他。
可这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不等她推开他,反倒先被他抱了起来,直往外奔。
“阿妧,你忍忍——”太后被人掺着跟在后面。
司沅脸上毫无血色,浑身已然湿透,疼痛还在继续,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痛过,就算死也比这好受。
司沅除了死死攥紧他的衣襟,再无途径释放这种痛苦,“李弘暄,我要死了也,就罢了,我,若不死,我一定,会,杀了你——”
寒风卷起雪花,砸在她的脸上,浑身的血液和泪水快要同这冰雪一起凝固。
李弘暄脚下一步也不停,看也不看她,一边跑,一边哽咽,“好,我等着,你来杀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
司沅的意识逐渐模糊,灵魂好像飘了起来。
恍惚中,她扯动嘴角,他不信,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立冬这日。
昭华殿内,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迷迷糊糊间,司沅看到紫苏抱着婴孩,哭着捧到她面前。
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她还是很想笑。
赵珣,你看到了吗?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了。
泪水和着汗水,糊住了她的眼睛。
司沅想伸手摸摸那孩子,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终是跌进一片漆黑中。
初雪,飘飘落落。
两天后,司沅睁开眼睛。
窗外雪色映人。
“沅沅。”
李弘暄胡子拉碴坐在床沿,脸色白得吓人,她差点没认出来。
斜眼瞟去,握着她的手上还缠着细布,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伤的。
司沅想抽出手,“我没死。”
李弘暄却如何都不放,她分明感到有温温热热液体渗出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司沅抬眼正视他,“李弘暄,我会杀了你的。”
李弘暄垂下眼睫,挡住里面的疲惫,“好。”
司沅刚欲振臂甩开他,不想他却先一步放开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也并未想要什么回答,说完话就迈步离开。
只是身上好像有座无形的大山,累得他走不动。
司沅别开脸,不想再看。
李弘暄走后,江蓠率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婴儿的紫苏。
司沅泪落滚滚,那是她和赵珣的孩子。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