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暮食迎客
西宁正式进入十二月，食肆锣鼓升天。
叶宁吸取第一次开业的教训，这次特意叫来了一群会舞狮的人，不说昨日的宣传效果，今日这锣鼓一齐响起，就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冷冷清清。
很快，受到声音的吸引，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是在说昨日拿到减半纸条的人，偶尔几个人提到了糕点，说是不比糕点铺子卖的差。
“昨儿卢商户的事你听说了吗？”
“那哪儿能没听到，这食肆东家好福气啊，卢商户是什么人…”
旁边的人一阵附和。
“哎，这食肆怎的了，这不是正开张吗？为什么又说要开张？”一个新面孔的人挤进人群里，不经意间问到。
“这位老兄平日没见过，是外地人？”刚才说话的人看了这个新面孔的男人一眼，五官深邃皮肤白皙，像个富家少年，却不像西宁人，于是怀疑地问了问。
“是啊，我这刚来西宁，不是不太知道这情况吗？”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没应，每年到冬日总会有关外的人浑水摸鱼进来西宁，谁也不知道一个新人会不会是什么探子，都默默地走到旁边，不搭腔了。
少年握紧手，忍了又忍，还是笑着脸走上前，“我是刚才得罪几位了？”
“没，站那儿不舒服挪个地而已。”
少年见这些人还是不搭理自己，气冲冲地就走了，嘴里还喃喃：“大宣朝也不过如此，野蛮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主子叫我过来监视这什么鬼食肆，真是瞧不起我！”
说着一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头，“还不如派我去监视西宁王府，多刺激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燕峥正从军营赶来食肆。
少年立刻转身，混进来了旁边的摊子里装作买东西，眼睛时不时往后瞧上一眼。
燕峥之前就知道叶宁要开暮食，不过没想到会把场面弄得这么热闹，看着站在人群里笑意盈盈的叶宁，自己也笑了笑，幸好之前就准备了开业礼。
一路直直走过街边，没注意到一旁的少年正在偷偷打量自己。
燕峥下马向着叶宁走过去，周围的人自动散开，没想到西宁王竟然亲自来了。
“王爷怎么来啦？”叶宁笑着问到，感觉自己好久没见到燕峥了，对方似乎又消瘦了不少，眉眼间也都是深深的疲惫。
“你开业，当然要来贺喜。”燕峥递过手上的开业礼，“瞧瞧喜不喜欢。”
叶宁调皮地眨了眨眼，“王爷送的能不喜欢吗？”
打来木盒，里面竟然是一盆结了果的西红柿！
叶宁万万没想到燕峥会送自己这样一盆盆栽，本来看到木盒以为会是个什么精致的摆件，打开后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自己爱种菜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的吗？
燕峥一直盯着叶宁的神色，有惊喜还有无奈，开口问到：“这礼物不喜欢吗？之前见你种了一盆红彤彤的盆栽在厨房，以为你会喜欢…”
叶宁抱着盆栽进了食肆，回头说到：“你哪儿看出来我不喜欢了？我很喜欢啊…”
放下西红柿，倒了杯热茶端过去，“天冷，喝点热茶，”又指了指西红柿，“那个是从哪里弄来的？”
燕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派人在胡商那边拿到的花苗，一直在花房精心养着。”
叶宁心口像是被人轻轻抚过，柔声问到：“那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燕峥想了想，自己好像没问过，只是听手下说起过，“是叫洋柿子？”
叶宁没想到西红柿还有这么个叫法，觉得还挺形象，笑了笑，“那燕峥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
燕峥听到叶宁终于不再叫自己王爷，心里送了一口气，当初买来只是觉得结的果子像辣椒，猜到叶宁会喜欢，至于做什么自己真没关心过，不过：“这颜色如此红，拿来欣赏倒是不错。”
叶宁想到之前燕峥看到辣椒也是这么说，一下笑出来，“你竟然又这么想！这可是西红柿，做菜用的！”
听到叶宁这么说，燕峥也想起来自己上次见到辣椒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这个也可拿来做菜，倒是和上次一样重合了，也笑起来，“我看书少，不如叶宁知道得多。”
叶宁摆摆手，“别，西宁王那可是阅书无数，我可不敢比！”
二人笑得很开心，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边，不时还窃窃私语。
说笑了一会儿，燕峥拿出叶宁的项链，“这首饰是不打算要了吗？”
叶宁看到项链拍了拍自己的头，懊恼说到：“这记性总忘记事，你等等，我拿钱来！”
迅速拿来荷包，掏了五两银子递过去，“是这个价吧？我记得当出去就是这个价。”
燕峥点头拿过，当初只拿五两，那个当铺掌柜的根本不愿意，最后说可以出十两才把首饰赎回来，不过也没必要和叶宁说了。
抬头才看见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待久了对叶宁名声不好，站起身：“那我回军营了，有事可以去王府找福叔。”
叶宁没想到燕峥这么快就走，“你用过朝食了吗？没用我给你打包！”说着连忙去后厨准备朝食。
燕峥伸手拉住叶宁，笑了笑，“不用了，我在军营用过了。”
准备离开，又被叶宁拽过衣袖，“那…晚上来食肆用暮食吗？”
叶宁说着像是不好意思，扣了扣手，眼神也瞥到旁边，“那个，今天不是开张吗，请你尝尝…”
燕峥嘴角勾起，“好，我晚上再来食肆。”
叶宁听到肯定的答复就飞快抱着西红柿回了后厨，还快速接了句话，“那你赶快回军营吧！”
燕峥走出食肆才懊恼自己决定做得太容易，最近事情特别多，自己一直待在军营都没时间回王府，哪儿来的时间赶来食肆用暮食？转眼又想到刚才叶宁扭捏的样子，又觉得值得自己抽时间来一趟食肆，笑着摇摇头，骑上马就赶去军营了。
还在后厨的叶宁使劲地锤着自己的腿，一个劲盯着面前的西红柿，心还一直砰砰跳着。
自己刚才那是什么反应，人家不忙吗？还邀请人家来食肆用晚饭！
这心脏怎么回事，干嘛跳这么快！这脸又是怎么回事，一直红红的干嘛！
叶宁深呼吸几个来回，又绕着水井走了几圈，吹了会冷风，总算是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开始准备做暮食要用的食材。
日头西斜，到了用暮食的时辰。
卢商户从昨天开始就在期待今天的暮食了，西宁镇没几个好的厨子，最大的福来酒楼吃了几回也就那样，也没什么新吃食出来，叶宁这姑娘年纪不大，手艺倒是不错，朝食做得不错，不知道暮食能做成什么样。
大厅里的叶宁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卢商户，上前客气地邀请人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菜单递过去，“卢老爷可以瞧瞧这菜单，点好了我去后厨给您上。”
卢商户拿起菜单看了看，竹子制成的菜单，雅致大气，看起来就让人心情舒畅，“东家这菜单用心了。”
叶宁高兴地笑了笑，“能得到卢老爷称赞一句那就值了！”
见卢商户迟迟没有点餐，叶宁缓缓开口介绍：“这边是荤腥菜，上面的是重口味的，下面的是清淡些的，再翻过来全是素菜和汤羹，您要吃点什么？”
卢商户点点头，这个菜单的安排很是一目了然，片刻后才说到：“你这菜品倒是丰富，比起福来酒楼也不遑多让啊，这让我倒是一阵纠结！”
“还有您卢商户纠结的时候？哈哈哈”
旁边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堆人都在观望着卢商户手里的菜单。
卢商户顺手举起菜单，“你瞧瞧，这哪个不是新鲜菜，吃什么要看好一会儿！”
旁边的人扫过菜单，都是好不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食肆能推出这么多菜品来，顿时更为好奇了。
叶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都要聚集在一起，手里拿着的几份菜刀都没给出去，非要看卢商户手里的那份，“大家伙都坐，菜单我这儿还有呢，都坐下慢慢看，想好了找婶子点菜，我好做出来给你们尝尝啊！”
“东家的这就不懂了吧，大家伙坐一起讨论讨论，那不是更来劲！”
“哈哈哈，就是就是，东家也别嫌我们，看好了准儿点菜！”
叶宁收起菜单，“那行，我先去忙，这菜单啊，就放这儿，谁想看自个儿拿。”
几个人还在热烈讨论着，说是有些一傻逼稀奇菜以前没见过，惹得旁边人一阵笑话。
叶宁摇摇头，随他们去了，反正天色也还早，自己去后厨忙着就行，又嘱咐了李婶子招待好他们，点菜了就报到自个儿这儿来。
没一会儿，李婶子总算是送着点的单子来了后厨，叶宁拿过一看就笑了，每种样式的菜倒是都点了一道，生怕少了哪个。
重口荤腥菜麻辣水煮肉，清淡荤腥菜点的酸菜鱼，又点了两单素菜爆炒杏鲍菇和土豆片，还加了个冬笋鸡汤。
别的不说，两道荤菜都是熬了汤汁后直接入汤滚过就行了，一下给自己省了不少时间。
叶宁先将早晨就分罐炖上的鸡汤里放入冬笋，文火煨一会儿就能直接端上桌，麻辣水煮肉的猪肉片和鱼片都已经片好并且腌制过，肉质鲜美嫩滑，自己熬出汤汁就行。
在无水无油的锅中直接放入辣椒和花椒，爆炒出香味，盛出后黏碎，麻辣水煮肉和酸菜鱼都用得到。
准备好的豆芽，青菜，豆皮和莴笋放入锅中焯水，盛起后晾干放入碗底备用。
大火将锅烧热，放入油和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加入葱姜蒜炒香，微微放入酱油，白糖和菌菇粉提鲜，倒入清水煮开。
转小火后捞起锅中的葱姜蒜，铺平肉片一片一片放入锅中，这其中的火候就全靠叶宁把握，若是火候大了，肉片外熟内腥，火候小了肉片容易柴。
用筷子轻轻搅动后盛入装了配菜的碗里，撒上刚才炒后黏碎的辣椒花椒末，再加上芝麻，熬一勺热油后迅速浇到碗里，香气瞬间爆炸，闻得人口舌生津。
而酸菜鱼叶宁早就清洗好了脆嫩的酸菜，放入油锅里爆炒，翻滚几个来回后放入盐巴和菌菇粉，用清水煮开，同样地放入鱼片，注意把握火候滚过鱼片，捞起后放碗里，撒上微量的辣椒花椒碎，热油激发出香气，酸菜的脆嫩酸爽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爆炒杏鲍菇和土豆片都是炒菜，热锅放油加入肉丝条，放进杏鲍菇和土豆片反复翻炒，杏鲍菇不用加菌菇粉，只要微微放入盐巴和白糖用大火滚过即可出锅，土豆片最后加入点点白醋，口感会更加脆嫩。
最后舀起瓦罐里的鸡汤，四菜一汤就全上齐了。
大厅里已经闻到味道的人眼巴巴瞧着卢商户桌子上的菜肴，香气飘得满大厅都是，众人嘴里的口水不自觉咽了又咽，刚才还在纠结是否要多点些菜的众人瞬间叫来李婶子开始点菜，生怕晚了就吃不上了。
卢商户以前没怎么吃过重口的菜，麻辣水煮肉漂浮着一片红油，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停地钻进鼻子里，夹起肉片吃了一口。
口味刺激，咸香嫩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什么珍奇的肉类，这滋味真是让人难忘！
挑了几筷子，才发现碗底是一些配菜，蔬菜的新鲜倒是更对胃口，肉腥味一下就被驱散开来，满嘴的鲜香味。
卢商户很爱吃朝食的鱼片粥，所以特意点了酸菜鱼，一入嘴鱼片还是那么嫩滑，配上脆嫩爽口的酸菜格外开胃，不留神一碗就见了底。
两个素菜也炒得极为好吃，白嫩的杏鲍菇配上绿油油的大葱，色泽都极为吸引人的眼球，一入口，滋味清淡爽口，毫无杏鲍菇的土腥味，满嘴的香气。
土豆片自己以前没吃过，金黄的颜色瞧着倒是不错，咬上一口，外皮焦香，内里甜糯，配上刚才吃过的荤菜更为特别。
再喝一口冬笋鸡汤，没有鸡腥味，更没有油腻的感觉，脆滑的冬笋嚼劲十足，鸡汤里融入的全是冬笋的香气，鲜香无比。
卢商户这边吃得分外满足，旁边的人看着更加心急，刚才见卢商户这桌上菜速度快，怎的到了自己就这么慢？
点餐的人一下多了起来，后厨里只有两个忙碌的身影。
孙童不懂炒菜，只能在一旁洗菜备菜，站在灶台前的叶宁手没离过锅铲，眼睛没离过锅里，都还忙得不停歇，脸上的汗水一滴又一滴地缓缓落下。
素菜只需要放入锅里爆炒，可是荤菜诸如红烧肉之类的菜系，做起来费力又费时间，一时间，厨房里的锅都在热烈地工作着，叶宁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不带停歇的忙碌有多可怕。
可是想到刚才李婶子跟自己说，卢商户几人都吃得满嘴流油，称赞不停，又觉得自己这么累真值得，果然吃暮食的人就是比吃朝食的人多。
这边忙着，前厅里又开始结账，叶宁分身乏术，只恨自己没再招个临时收账的人，一瞬间，做菜的，结账的，全乱了套。
正发愁时，食肆院里突然来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