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前尘
周鹏轩略略沉吟,眸色不变,轻声开口。 “江家回潞城的第二日,全家被屠。唯余下江烨的五岁的小孙女下落不明。” 江遥耳边“轰”的一下如惊雷炸开,眸底暗芒一闪,脸色却压着绷住丝毫未动。 “你是觉得,我是江烨下落不明的孙女?为什么?” 周鹏轩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般,自顾自的又道:“死者是被人在睡梦中一刀毙命,与我周家惨案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 周鹏轩略略一顿,转眸,直勾勾的看向她。 “与那小女孩一起消失的,还有江家世代相传的医术。” 江遥眉眉心一皱,顿时明了他的意思。 “你想说,我的医术还有我的姓,再加我的年纪,都与江家那失踪的孙女一样,对吗?” 虽是问句,但答案两人都清楚。 江遥也没等他回答,毫不掩讥讽的笑了一声。 “我不是,我随母姓。我那外公,也活的好好的。你既然有本事查到江家十七年前的灭门惨案,那你也该查得出,我的江,是当今恩伯府的江。” 周鹏轩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刷的站起来,满眼愕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怎么会,你的医术,还有千薇草……” 他话语蓦的卡主,慌乱的摇头,嘴里小声的念叨。 “不可能不可能……哪里错了,是哪里错了?” 江遥听他提及千薇草,不由想到了自己培育千薇草的过程。 她是从一本古籍里得到的灵感。而在那之前,她的千薇草,是叫扰梦。改命,也是因她后来从那本古籍里得到的千薇草的这个名字。 她心绪一动。 “千薇草是江家的秘药?” 周鹏轩表情一僵,略带茫然的点点头。 “嗯,江家当年发家,便是靠的千薇草。我的母亲,本是江家旁支一个不受宠的女孩,但她在医学一事上极有天赋,一次机缘被当时还不是家主的江烨师祖发现。 江烨师祖动了惜才之心,便将她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导。我母亲是江烨师祖唯一的嫡传女弟子,学的东西,甚至比她的师兄弟还多。只因江烨师祖说我母亲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比他更甚,若是男子,造化定不凡。 可惜是女子。” 周鹏轩情绪稍稍落了点,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周母只因是女子,行医不为世人所理解,故而她的名,从未传到江家外,她也因条件有限,更擅长的妇科和儿科,也因条件限制,她到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制药中。 他儿时,母亲曾满含遗憾的对他说,只有药材,是不分男女的。 周母与周父的结合,是一次意外的美救英雄。 周父本是上琼都赶考的书生,但因意外,错过科考时间,也是那个意外,让他被周母救下。 周父折服在周母裙摆下,便亲自上门求娶,也允诺,绝不干涉她行医救人,周母才同意与之结亲。 两人在琼都成亲后,商量后,直接回了周父家。 周父娶周母,写了家书商量,两家长辈虽未见过面,但都同意了这门亲,因而周父带周母回去,得到了周家一致的欢迎。 周父到家到,便主动与其父商量,不再科考,接手家中的生意,同时也将周母想要行医的情况说明了。 周父是书香世家,但因周父更喜经商,家产丰厚,让周父考科举,也不过是想给自家求一层保护。 周家家风开放,也从不强迫家中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便也同意了周父的计划。 周父为周母专门开设了医馆。 一开始,城中人还是不能接受妇人为医。虽周母医术高超,也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才让周围人接受她为医的事情。 但行医时,她依旧有阻滞。 她用了十年时间,学会了认命,放下医,重拾药一道,将周家的药铺发扬光大。 周家灭门前,周家药铺是熙朝最大的药行,连太医院都要在周家药铺求医。 周家灭门,灭的不单是周家门,还有周母的医。 周家在熙朝各地四十七家药行,一夜之间,管事到大夫药童,全部被杀,周家亦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药方一张没留下。 周鹏轩回的家,只有一堆废墟。 他连查,都无从查起。 周家人,被一场火烧的干干净净。 他的父母,兄弟,侄子,连尸骨都没找全。 他想查,但查了五年,最后查到了江家。 江家被灭后,也起过火,但江家幸运,火势刚起,天降大雨。 那一场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像是在为江家哭坟一般。 也是那场雨,将江家的尸体留了下来,也查到了少了一个小孙女和江家医书。 …… 江遥从他的轻声细语中,看到了一个女人为医求了一生,最后落寞认命的样子,也看到了一个家族被一场火湮灭的样子。 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如浓雾,迷了眼,挡了路。 江遥恍惚了许久,慢慢直了直有些发僵的身子,深呼吸,压下翻腾的情绪。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两起案子,有联系?” 周鹏轩怔了怔,苦笑一声摇头。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江家的事情,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讯息。” 周鹏轩在追查案件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位老翁。 他是周母的病人,是周母救了他的命,并在周家出事前的七天,将一封信夹在了给他的药中。 那老翁并不识字,他差点就将那封信给烧了,还是他的儿子,在城里做过一段时间账房,认出了上面的字。 信有三封。 周母留给老翁的信上,写的是一首童谣,另外还留了一张银票,是信的保管费,让老翁帮忙,将信留着,留到他死,便可。 若在他死前,周鹏轩都没有找到他,那便说明,周家的事,只能认了。但若周鹏轩找到了,那便又一个情况了。 周鹏轩不负周母的期望,找到了信,也解开了童谣的秘密,得到了周家灭门的一些线索。 其中,周母专门提到了千薇草。 这也是周鹏轩为何会在鹤清泉得到千薇草后装疯的原因,也是他来寻江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