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册第一百六十八页
……不。够了。停一停。
听到那熟悉又惊悚的声音, 花野弥生感觉头都要炸了,叹了口气苦笑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 保证影子周围没有障碍物。
库洛洛的目光落在少女脚下,他是第一次看见“偷渡者”来这个世界的方式。
吞噬黑暗的泥沼中逐渐显露出黯淡无光的棕色头发。
花野弥生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当那双金橙色的眼眸看见她时,温柔缱绻的目光几乎点亮黑暗, 熠熠生辉, 犹如与虔诚信仰的神祗相遇。
“终于见到你了……”彭格列大空满足地叹息一声, “弥生。”
日日夜夜含在舌尖的名字终于奉到主人耳边。
花野弥生松了口气,“阿纲。”
她倾过身去, 将手递到沢田纲吉的面前,想将他拉上来。
后者搭上她的手, 却出乎意料地牵引着柔软白皙的手凑到唇边,旁若无人地在手背落下一个吻,“我很想你。”
长时间的失控终于迎来终结,那不仅仅是劫后余生可以概括地了的。
蜘蛛微微挑起眉梢。
犹如羽毛扫过心尖,微不可察的战栗感从被亲吻的地方,顺着手臂蔓延而上, 花野弥生感觉耳尖有点烫,下意识抽回手。
沢田纲吉也没有在意,撑着影子外的边缘处,借力脱离泥沼。
黑色的西装革履将身形包裹的恰到好处,此时的他眉眼含笑,似乎对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满足和愉悦。
学生时代的懦弱和胆怯尽数从身上褪去, 久居上位者的位置却没有凌厉冷肃的气势,整个人温润柔软,总给外人一种万事好商量的感觉。
但花野弥生见到过他和合作家族谈判时的模样,坚定果断,一旦做下决定,绝对不容许质疑或讨价还价,只有拒绝和妥协这两种选择。
可这一面,永远不会展现在同伴和她面前,脾气温和柔软地不可思议,总是在无底线地退让。
似乎没察觉到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场,专注的目光在少女的面容上一寸寸游离,流连忘返。
在少女躲闪的目光下,沢田纲吉沉吟了两秒,“唔……感觉你看到我不是很高兴?”
“当然没有。”花野弥生忙不迭解释道,“只是……”
“那就是我来的时机不对?”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沢田纲吉有条不紊地接过话,见少女无奈又苦恼地微微颔首,这才开始打量周围。
然而目光只在昏暗的房间一扫而过,就径直落向坐在沙发上的蜘蛛,仿佛之前那几秒不过是在遮掩自己的目的。
额间等臂十字架被黑暗模糊了轮廓,坠入深渊的黑色眼眸凝在他身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男人弯眼一笑,算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气息温和无害。
可是比起视觉,沢田纲吉更相信自己的超直感,“另一个世界的人?”
花野弥生点点头,想到他初来乍到,还是介绍一下比较好,“库洛洛。”
这种家伙有数值的话,未免也太……
“这是小胜。”
简简单单的音节仿佛触发了机关,思维顷刻间凝滞,执行潜意识命令的眼睛微一转动,沢田纲吉条件反射般看向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的奶金发色少年。
青涩稚嫩的少年不像黑发男人那般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眉间微拢,猩红色的眼眸流露出略带敌意的审视,似乎在心里估量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世界旅客是否属于危险人物。
直到少女介绍了他的身份——
“这是阿纲,与阿武和reborn属于同一个世界。”
少年的眼神蓦然一变,泛起锐利的光芒,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一瞬间将他分类到“敌人”里面。
可他们一直都是敌人,不是吗?
被幸运眷顾的少年与苟延残喘的卑劣之徒,从来都处于对立面。
克制已久的恶意濒临崩塌,耳边又响起reborn的警告。
【蠢纲,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她有能够摆脱麻烦的底牌。】
说这句话时,家庭教师的神情冰冷刺骨,仿佛被扼住致命处的凶兽,偏偏连挣扎都不敢,只能鲜血淋漓地屈服。
于是,因为可以再次与她相见而燃起的期待与欢喜便被浇灭了大半。
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世界第一杀手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连他都觉得束手无策,那就代表事情已经没有回转余地。
可男人的耐心也到此为止了,提醒了他后便消失不见。
他只能想办法联系与家庭教师一起回来后就不见踪影的彭格列雨守。
约定的地点是由山本武定下的——并盛中学。
他愣住,而对方没有等他拒绝,就直接挂断电话。
***
当他深夜赶到并盛,脚步踏进校门的瞬间,时间仿佛回溯。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走进教学大楼。
鞋底在走廊上敲击出轻浅的声响,指腹沿着墙壁轻轻滑动,感受那上面略微斑驳的痕迹,耳边隐约响起独属于学生的笑谈声,元气满满,洋溢着活力。
【喂喂!阿纲!你要不和小婴儿求一下情,让他免了周末的训练吧?】
【咦咦咦?!可、可是reborn一定不会答应的……】
【棒球笨蛋!你怎么可以为难十代目!还有!把那支搭在十代目肩膀上的手放下来!】
那个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苦不堪言的训练、奉行斯巴达教育的家庭教师、还有……苦涩又期待的等待。
毕业之后,他再也没来过这里,不只是他,彭格列的守护者们都没有再踏进这里一步。
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象征开端的地方,它就像最后的伊甸园。
仅仅是路过,都怕身上的污浊不小心沾染上它。
面目全非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至少……让这里保持原样。
等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室门口许久了。
死寂的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用冷淡的声音问,【怎么要是这里?】
隔着一扇门,里面传来彭格列雨守略带笑意的反问,【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不用刻意推开门,他都知道这个男人此时正坐在他学生时代的座位上。
他侧过身,慵懒地倚靠在墙边,眺望着窗外在乌云后若隐若现的圆月。
月光洒进窗户时,刚好落在脚边,没有施舍给他一丝光亮,冷漠至极。
似乎知道他的举动,男人的笑声里流露出些许讽刺,【不进来吗?阿纲。】
【没必要,这样说也可以。】他冷淡地说。
从踏进这里开始,每一个音节,每一次呼吸,每一步脚步,都如生锈的锯齿切割在身上,在血肉中狂欢。
作为最了解他的人之一,男人当然知道他在意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故意将地点定在这里。
也不知道在她的本世界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原本已经束手就擒的凶兽又突然被激怒。
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扯松领带后解开了一颗扣子,不想再拖延时间,于是直奔主题,【reborn说弥生有我们之前不知道的底牌,是什么?】
【不要着急嘛,阿纲,先聊聊别的?】男人刻意拖长腔调,显然对他此时的状态了若指掌,【比如……】
刹那间,他剥开虚伪的装腔作势,声音异常冷漠。
【作为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你那时在想什么?】
……看来是与能力有关。
【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他淡淡地回答。
男人若有所思地沉吟几秒,【“既然她已经决定用这种方式变强,那就顺势抓住机会”……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从决定推波助澜那一刻起,她那荒谬的观念就变成了一种机会,只要抓住了,就可以摆脱无望的沼泽,所以……为什么不呢?
这个世界是她的之一,那么……这个世界的人也是。
他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是最直白的答案。
【阿纲,】彭格列雨守语气茫然地问,【站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后悔过?】
他的声音无限放大,以至于他的猛然凝滞的呼吸声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静谧而黑暗的教室走廊,他仿佛立于毒蛇的腹中,那些少年时期的记忆在脑中一帧帧闪现,在神经末梢掀起海啸。
他抬手覆于脸上,拇指与中指用力地在太阳穴的位置揉弄,以此来缓解尖锐的疼痛感,视野中的月光被食指分裂成两半。
这个地方真是选得太好了,在这里呆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用酷刑拷问他。
几秒后,他听见自己冷淡地说,【……后悔。】
早就后悔了啊,被负罪感啃食得千疮百孔,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摧毁一切才得到的海市蜃楼中。
如此反复。
这个答案似乎不在彭格列雨守的预料之中,以至于他沉默了许久,才嘶哑地问,【如果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愿意吗?】
【……无所谓,】他无声地笑了笑,【反正就算重新开始无数次,我依然会做下那个让我后悔的决定。】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后悔只是种情绪,只要控制得好,不妨碍他享受胜利的果实。
人本身就是理智又感性的生物。
【所以……“重新开始”?这就是她的底牌吗?】他在男人开口之前,猝不及防地把话题拉回正轨。
意料之中,他得到的是一阵沉默。
她的个性只是通过感情复制能力,所谓的“重新开始”是新得到的能力?也不对,否则他们两人不会是这种反应。
猜测不停地垒砌,又不停地被推翻。
两人漫长的沉默最后还是被彭格列雨守打断了,【等你见到她,你可以直接问出来,她会回答你的……在那之前,不要做任何事情。】
男人停顿了一下,【尤其是对那个初始的“百分之百”。】
与世界第一杀手如出一辙的警告。
看来是有不能直接告诉他的理由,比如……制约。
他站直身子,随意地整理了下不见褶皱的衣摆与袖口,准备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与清浅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他故作疑惑的声音。
【说起来……既然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什么你不选择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声,像是野兽终于从短暂的梦境中清醒,慵懒地撑了个懒腰,准备继续狩猎。
*
“啊……你叫爆豪吧?之前reborn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沢田纲吉看着奶金发色的少年,金橙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流光四溢,“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呢。”
可与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少年现在就差把戒备写在脸上了。
“咦?什么一样?”花野弥生迷茫地眨眨眼。
“不愧是本世界初始的百分之百,”沢田纲吉感叹到,“总有令人青睐的优点。”
比如……碍眼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白花花的好日子到头了。
到头之后,这文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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