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傅司年冷冰冰地放下了许落嘉的手机,眸底凝积着晦涩的暗光。
浴室里传来响动,落嘉应该快洗完澡了,傅司年攥紧了双手,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躁动和不安,转身出去。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对着湖面吹了一会冷风,脸色才冷静一些。
片刻过后,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王静初,跟她说了落嘉准备要安排手术的事情。
初姐很快接起电话,听到傅司年说的话,声音显得有点吃惊:“对,他刚刚是跟我这么说来着。”
傅司年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忍不住咬牙,他就知道,做出决定的时候,先告诉的人绝对不是他,是闻一凡,是王静初,是任何人。
偏偏不是住在一个房子,近在咫尺的他。
傅司年长吁一口气,按了一下额角,修长的手指轻敲手机背面,情绪冰冷,缓缓道:“我给他另外找了一个医生,昨天的飞机刚降落到B市,明天直接见面。但是那个医生听不懂中文,你出面问一下副手,要熟练英文的护士上,不要出什么意外。”
初姐点头:“好的。”
“明天我把落嘉带去医院,可能要住院,落嘉做手术的时候,让助理过来收拾行李,住院大概要一个星期。”
“好的。”
说完,傅司年思索了一下,暂时想不到别的要交代的,便对电话说:“我先挂电话了,有事再联系你。”
电话被挂断,傅司年收起电话转身,就看到许落嘉的头发滴着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后面。
傅司年:“……”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钟,只有窗帘被吹拂的声音。
然而傅司年丝毫不慌张,波澜不惊地看着许落嘉,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落嘉不是傻子,他举起一个手掌,放到耳边,然后用手指指着自己的手掌。
傅司年的表情始终淡定,解开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递到许落嘉面前,大剌剌的“落嘉经纪人”五个展露在落嘉面前。
直接告诉他在跟谁打电话。
瞒得密不透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次事件的后续舆论处理问题,他还要继续跟进,免得了要跟王静初联系。
如果哪次不下心落嘉发现了
,他很难解释。倒不如现在就自己透露出来,理由就是安排他做手术的事情,主动把局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许落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表情带着一丝的疑惑和不满。
傅司年淡然道:“我没想过控制你,只是这次事件太特殊了,生活和工作的安排需要协调,所以我才联系上她,你不要生气。”
落嘉眉头渐渐地松开,倒是真的没有生气,想到自己前几天那个样子,觉得自己又给悦姐添麻烦了,处理他这个包袱就算了,还要应付傅司年这个坏种。他的心底里弥漫出一丝愧疚。
也许是刚刚出去走了一圈,又洗完澡,整个人轻松了一点,落嘉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显而易见。
傅司年忍不住笑:“我没有为难她,你也不用在心里偷偷骂我,可以写在纸上。”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便利本和圆珠笔,递给落嘉,“喏。”
许落嘉当然没接,一脸别扭。
“不骂?”傅司年的嘴角边扯着淡笑的弧度,“那就去擦干头发,对了,吹风机在主卧浴室下面第二个柜桶里。”
许落嘉本来准备已经走了,转身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歪着头,表情奇怪又认真地地看着傅司年,眼睛里闪烁着怀疑和探究。
他怎么知道吹风机在哪里。
明明自己每天晚上锁门睡觉的。
傅司年:“……”
他心底里开始骂起那些药。 为了稳定精神和情绪,傅司年这两天开始吃药了。尽管医生再三保证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可是他感觉被庸医骗了。
他好像变得迟钝了一些,竟然这么拙劣的错误都会犯。
然而傅司年真的错怪医生了,温暖的灯光,棉质的家居服,滴着水的脑袋,柔软的地毯,是会让人松懈神经的,人之常情。
迎着落嘉那样的眼神,傅司年腆着脸,诚恳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的吹风机也是放在那里的,你的不是吗?”
落嘉听完这个解释,嘴角微微撇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转身走了。
傅司年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进房间,正准备低声说“晚安。”
虽然还是有点遗憾,许落嘉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准备要去做手术了。
br /> 许落嘉走出了两步,又猝不及防地回头,对上傅司年的双眸。
傅司年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专注,贪婪,眷恋,控制不断交织,在眼底翻涌,最后再融入那双纯黑的眼眸,像平静冰冷的湖面下面是一片彻底的黑暗,潜行着巨大的怪物。
许落嘉忍不住一怔愣,脑袋上的水划过脸颊,滴到地毯上,无声地融进去。
只是一秒钟,傅司年就完全收回了眼神,变得冰冷沉静:“怎么了。”
许落嘉有点犹豫,表情很是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朝着傅司年走过来,躬身想要拿过傅司年手里的便签本和圆珠笔。
傅司年乖乖地递给他。
许落嘉低头,脑袋上的水也滴下来,掉到便签本上,晕染开落嘉写的字。
傅司年静静地看着他写字,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落嘉的脑袋上。
他比许落嘉高一个头,眼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落嘉的额头和发梢,还能想象到那两个可爱的小旋涡。
他见过那两个小旋涡的,在那个酒馆的灯光里,在落嘉唱《春光乍泄》的时候,在许落嘉还在喜欢他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盯着那两个小旋涡,傅司年倒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是不是这两个旋涡把他的魂都吸进去了,连旁人都说他有点魔怔了。
许落嘉低头写完字,用手肘撞一下傅司年的的腰,示意傅司年低头看。
傅司年回过神来,接过便签本,认真地看着落嘉写的话:
说实在话,脑袋里不是没有过极端的想法,但是你老是在我的旁边,也许会阻止我吧。一想到这,我就没有力气去做了,还不如躺着睡觉,睡着了就不会痛苦。
但是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清醒了一些,回想起那些奇怪的想法,也觉得自己太软弱了。明天我打算回医院做手术了,至于最后的结局,我以后的命运,就由老天爷决定吧。
这几天非常谢谢你,生煎包也很可爱,看得出来你很爱它,我可以放心了。那么,也请你放心,我已经没有什么绝望的念头了,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恨你了,犯|贱的人,别人没有义务去纵容他。那时候是我一厢情愿,你根本不喜欢我,所以,没关系的,你不用心怀愧疚,良心不安。我做完手术出
院,回到这里,希望能看到你已经离开,谢谢你。
落嘉的字非常工整,想装作看不懂也做不到。
傅司年一时心情复杂,心碎成了好几番,如果捡着其中最大片的一块,琢磨半晌,上面应该是写着“万念俱灰”这四个字。
许落嘉说不恨他了,却没由来的,让傅司年的嘴唇抿得更紧。
也许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是需要消耗精力的。当沉淀去一切凡尘杂事,慕然回首,落得一身轻松,再无爱恨的时候,这对傅司年来说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因为不恨了,意味着对方再也不愿意付诸一丝心绪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因为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风从湖面吹过来,夹杂着无数的寒意,让傅司年后脊背都冒着彻底的凉寒和冰冷,心脏又犹如放置在炽热的炉子里煎熬着。
然而傅司年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冷着脸,接过便签本,既没有说出口喊疼,也没有说挽留的话,请求他不要赶走自己的话,就只是沉默着,接过,点头,说:
“很晚了,去吹干头发,睡觉吧。”
这是他仅能说的话。